薄荷糖 第4章 暑假

暑假前最后一周·期末考结束的午后

教室里闷热得像个蒸笼，电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吹不散空气中黏腻的燥热。金琳把试卷折成纸船，看着它在课桌间的"河流"上漂荡。纸船撞到前桌的笔袋，韩旭头也不回地反手接住，在船帆上写了几个数字又放回"河面"。

2,3,5,7,11,13——质数序列。

"幼稚。"金琳小声嘀咕，却在船底悄悄补上 17,19,23，那是他们初遇的日期。

"同学们注意！"班主任敲着黑板，"暑假从明天开始，但奥数班同学每周三、五还要来学校集训！"

哀嚎声中，金琳看见韩旭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他最近越来越反常——上周翘掉两节自习课，昨天数学课居然睡着了，眼下挂着两片淡淡的青黑。

放学铃响，韩旭像往常一样拎起书包就走。金琳快步跟上："喂，明天图书馆..."

"这周六别来。"韩旭突然转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要去参加..."他顿了顿，"家族聚会。"

金琳眯起眼睛。韩旭说谎时会不自觉地摸耳垂，就像现在这样。

---

暑假第一天·市图书馆

金琳躲在古籍区的书架后，看着韩旭刷卡进入电子阅览室。他今天没穿校服，黑色T恤衬得皮肤越发苍白，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

三小时过去了，韩旭始终对着电脑敲打键盘。当管理员开始清场时，金琳终于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不是奥数题，而是一份全英文的医疗报告，标题赫然写着"Long-term Psychological Assessment"。

韩旭突然抬头，视线穿透玻璃隔断直直撞上她的眼睛。金琳慌忙蹲下，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藏身的书架前。

"跟了我一整天，不累吗？"韩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金琳硬着头皮站起来，正对上他疲惫的目光。韩旭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露出一角纱布。

"你受伤了？"

"骑车摔的。"韩旭拉高衣领，动作太急碰倒了书架上的《非欧几何》。书页散开，掉出张机票预订单——7月15日，北京至苏黎世，单程。

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指尖相触的瞬间，韩旭像被烫到般缩回手。窗外蝉鸣震耳欲聋，盖过了他几不可闻的叹息："金琳，别管我了。"

---

暴雨夜·秘密通话

凌晨两点，金琳被手机震动惊醒。陌生号码发来一串坐标，定位在城郊的精神病院。她蹑手蹑脚溜出家门，雨点砸在脸上像冰凉的银针。

医院后墙的排水管旁，韩旭浑身湿透地蜷缩着，怀里紧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的右手指关节全是擦伤，屏幕却完好无损地显示着一份文件——《韩氏集团继承人心理健康评估》，落款处医生建议栏刺目地写着："建议强制休学治疗"。

"他们明天就要送我走。"韩旭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用治疗的名义..."

雨幕中突然射来刺目的车灯。韩旭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保安按倒在地。笔记本电脑摔在水洼里，最后亮起的是一封邮件界面：

收件人：国际奥委会反兴奋剂中心主题：关于韩氏药业违规提供运动员镇静剂的证据

"跑！"韩旭的喊声混着雷声炸响。金琳倒退两步，看见他被拖上车前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不是"再见"，而是"黎曼猜想"——那是他们约定过的终极密码。

--

暑假最后一天·空教室

金琳翻开尘封的奥数笔记，在扉页发现一行新添的小字：

"当ζ函数取负偶数时，你会听见我的回音。"

窗外，初秋的风卷起一片银杏叶，轻轻落在她摊开的掌心。叶脉的纹路恰似人类大脑的沟回，而边缘的锯齿，正是瑞士地图的轮廓。

金琳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笔记扉页上的字迹，墨迹还很新，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韩旭常用的那款墨水。窗外蝉鸣渐弱，初秋的风裹挟着凉意钻进教室，翻动着她散落的发丝。

她低头凝视掌心的银杏叶，突然发现叶柄处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凸起。用指甲小心挑开后，一粒微型芯片闪着冷光滚落出来。

"果然..."金琳的呼吸微微发紧。

将芯片插入手机，屏幕上立即跳出一段全息投影。韩旭的影像悬浮在空气中，背景是间纯白的实验室。他比上次见面更瘦了，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但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在瑞士了。"影像中的韩旭举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熟悉的π形戒指，"他们给我注射了新型抑制剂，但我在海马体做了点手脚。"

投影突然闪烁，切换成一份脑部扫描图。金琳倒吸一口凉气——韩旭的大脑皮层上布满了红色标记点，像被病毒入侵的电子地图。

"别担心，这是我自己弄的。"他竟笑了笑，指着一处异常活跃的区域，"在这里藏了个加密分区，用黎曼ζ函数的非平凡零点当密钥。"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韩旭的影像迅速调暗亮度："听着，9月15日苏黎世联邦理工有场数学研讨会，主题是..."画面突然被杂音打断，最后几个字变成了电波干扰的嘶嘶声。

投影消失前，金琳看清了他用左手在膝盖上敲击的莫尔斯码：

【····—··】（SOS）

---

开学典礼·暗流*

新学期第一天，校长宣布韩旭"因病休学"时，金琳死死攥着钢笔，墨水滴在崭新的校服裙上晕开一片蓝黑色。前排的林小雅转过头："听说他爸直接派专机接他去瑞士疗养..."

金琳猛地抬头。林小雅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保，赫然是苏黎世湖的实时天气。

"你怎么知道是瑞士？"

林小雅脸色骤变，慌乱地遮住手表："我、我猜的..."她转身太急，书包里掉出个药瓶，标签上印着韩氏制药的logo。

放学后，金琳尾随林小雅到了生物实验室。透过门缝，她看见对方正将一管蓝色液体注入培养皿。培养基里漂浮的组织样本上，贴着的标签写着：【海马体神经元·克隆批次9】。

"进度如何？"阴影里走出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金琳险些惊叫出声——是消失已久的林医生！

"记忆移植成功率只有17%。"林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成熟，"但足够读取他藏在ζ函数里的坐标了。"

金琳后退时撞倒了扫把。门内谈话声戛然而止，她转身狂奔，却在楼梯口被个黑衣男人拦住。对方摘下墨镜，露出和韩旭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左眼虹膜上多了道机械纹路。

"初次见面。"克隆人微笑着递来信封，"哥哥让我转交的。"

信封里是张瑞士火车票，发车时间被红笔圈出：9月15日14:30。票根背面潦草地画着∞符号，下面压着片真正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里嵌着纳米级的铂金导线。

---

密码的终章

深夜，金琳用显微镜观察银杏叶标本。当放大到1000倍时，导线突然发出蓝光，在桌面上投射出立体坐标系。三个函数方程交织成发光的丝线，最终交汇处浮现出精确的经纬度：

47°22'40.1"N 8°33'10.7"E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主楼坐标。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条乱码短信，金琳下意识用黎曼猜想中的素数序列解码后，得到一句话：

【证明完成时，真相将收敛于你】

窗外，九月的第一片银杏叶飘落在窗台。金琳轻轻拾起它，对着月光看见叶面上用分子级蚀刻技术留下的最后讯息——

Lemma 3 等我

九月的风

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窗台上，金琳伸手接住，指腹触到叶片边缘细微的锯齿。阳光透过叶脉，在桌面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她轻轻翻转叶片，突然发现背面有几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极细的针尖划过。

"这是......"

她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叶片放大。当焦距调到最大时，那些看似杂乱的刻痕突然组成了一行小字：

"图书馆顶楼，今天放学后。"

字迹很淡，但最后一笔的弧度她太熟悉了——韩旭写"7"时总会带一个微微的上挑。

---

顶楼的黄昏

放学的铃声刚响，金琳就冲出了教室。图书馆顶楼常年锁着，但今天防火门虚掩着，锁芯里插着一截被掰弯的曲别针。

推开门时，夕阳正从西边的窗户灌进来，将整个空间染成琥珀色。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浮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木香。

"你迟到了三分二十八秒。"

声音从书架后传来。韩旭靠在窗边，白衬衫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他比暑假前更瘦了，锁骨在敞开的领口下显得格外清晰，左耳上的克莱因瓶耳钉换成了雪花形状。

金琳的喉咙发紧："你不是在瑞士吗？"

"今早刚回来。"他走过来，袖口擦过她的手臂，带着秋雨的凉意，"走之前，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U盘，链坠是个小小的∞符号："这里面的文件，用黎曼ζ函数的前十个非平凡零点当密码。"

金琳接过U盘，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里面是什么？"

"足够让韩氏制药倒闭的东西。"韩旭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但我需要你等到——"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铃声之后

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顶楼格外尖锐。韩旭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下意识摸向耳后的位置——那里有一道金琳从未注意过的细小疤痕。

"别接。"他声音紧绷，手指已经按在了窗户把手上。

但金琳的动作更快。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接通瞬间，扬声器里传来机械合成的女声："检测到未授权会面，协议α-9启动。"

整层楼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将夕阳染成血色。书架深处传来伺服电机转动的嗡鸣，一个清洁机器人缓缓驶出，顶部的监控探头闪烁着异常蓝光。

"跑！"韩旭拽起她的手腕冲向消防通道。在他们身后，机器人突然加速，机械臂弹出针管状装置，针尖泛着诡异的蓝色。

---

地下室的交锋

消防通道的门被韩旭用钢笔卡住。他拉着金琳拐进地下档案室，潮湿的霉味混着消毒水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

"韩氏制药的旧实验室。"韩旭喘着气，从领口扯下一枚纽扣贴在门锁上。纽扣发出轻微的"滴"声，门缝渗出蓝光。"高中建校前的地皮是他们家的。"

档案室里堆满尘封的纸箱。金琳绊到一捆文件，泛黄的纸张散落一地——全是九十年代的脑电图报告，患者姓名栏都写着"韩明远"。

"我爸的第一批实验对象是自己。"韩旭苦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雪白的布料上立刻绽开暗红斑点。"他们在我血液里植入了纳米追踪器。"

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韩旭迅速关掉手电，把U盘塞进金琳的鞋底："密码是我们在天文台看流星那天的日期，转换成欧拉数。"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韩旭猛地推开她，一根麻醉针擦着他的脸颊钉入身后的档案柜。

"记住，"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银杏叶的叶脉是地图，图书馆的藏书章是钥匙。"

档案室的门被暴力破开时，韩旭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上带血的手帕，叠成了完美的莫比乌斯环。

---

雨夜解码

当晚暴雨如注。金琳反锁卧室门，将U盘插入电脑。当输入那串熟悉的日期——2019年10月23日——时，屏幕跳出数百个加密文件夹。

第一个视频文件自动播放。画面里的韩旭穿着病号服，背景是不断闪烁的脑电监测仪。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他对着镜头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π形戒指缺了一角。"他们找到了清除记忆却不损伤智力的方法，但我在海马体做了点手脚。"

视频突然晃动，传来急促的警报声。韩旭的脸贴近镜头："图书馆的《九章算术》里藏着最后一块拼图，用——"

画面戛然而止。

窗外雷声轰鸣。金琳翻开书包，发现内侧口袋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铜藏书章，刻着韩氏家族的家徽。印章底部，用显微刻技术蚀刻着一组经纬度坐标——正是瑞士那个著名的数学研究所。

雨点拍打着窗户，在玻璃上蜿蜒出树突状的纹路。金琳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随机的雨痕，正在重组成一个清晰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