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医学院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梧桐叶染上深深浅浅的金黄,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
姜榆抱着几本厚重的医学教材从图书馆的阴影里走出来,肩上还挎着一个塞满了笔记和参考资料的书包。刚沐浴在下午四点依然温暖的阳光中,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片刻的宁静,脑海中那冰冷、毫无预兆的警报声便如同兜头泼下的冰水,瞬间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警告!检测到世界线关键节点能量波动!关键剧情人物即将出现!重复,关键剧情人物即将出现!】
【紧急任务发布:命运之邂逅。请宿主于今日下午4点30分整,引导目标人物沈沉桉前往学校东区湖畔的“思源亭”附近。真命天女林楚楚将在该地点因突发低血糖晕眩,请宿主确保沈沉桉及时出现并提供帮助,促成初次邂逅。此为核心剧情节点,至关重要!任务奖励:生存积分 50!失败惩罚:二级电击!】
二级电击!姜榆抱着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书角坚硬的封面硌在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五十积分,前所未有的高额奖励,与之对应的则是严厉到足以让她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的惩罚。系统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强调这个剧情点的不可违背性,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悬在头顶。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种混合着烦躁、荒谬和深深无力的抵触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扮演深情青梅是为了生存,可亲手将所谓的“命定之人”推到沈沉桉面前,则让她感到一种被操控的恶心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自我背叛”的屈辱。仿佛她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铺垫别人的爱情史诗,是那块注定被丢弃的垫脚石。
但理智很快如同冰凉的镇静剂,注入她沸腾的情绪。硬抗惩罚不明智,直接拒绝任务更是自寻死路。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秋日草木清香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属于儿科医生在面对棘手病例时的冷静与决断。
她必须“完成”任务,但可以用她的方式——一种系统规则无法完全界定,却能实质改变结果的方式。
四点二十分,她抱着书,脚步略显匆忙地“恰好”绕到了教学楼的正门口。目光掠过稀疏的人流,很快便锁定了那个即使穿着简单深灰色毛衣、混在同龄男大学生中,也依旧显得卓尔不群的身影。
沈沉桉身姿挺拔,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利落,周身那股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内敛气质,让他像磁石般吸引着过往或明或暗的视线。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瞬间切换成带着些许惊讶和恰到好处的、属于“姜榆”的温婉表情,快步迎了上去。
“沉桉哥?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仿佛偶遇是莫大的缘分。
沈沉桉闻声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在她脸上。那眼神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却又像带着无形的探针,细致地扫描着她的表情库,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动。
“路过,看看你。”他言简意赅,收起手机,视线自然地扫过她怀里那摞沉重的书籍,“一起吃晚饭?”
“现在吗?”姜榆适时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随即,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微亮,带着一点依赖和恳求看向他:“对了,沉桉哥,你现在要是没事,能先陪我去东湖那边的‘思源亭’一趟吗?我约了急救社的同学在那里做一个小型的心肺复苏复习,她帮我占了好位置,但我这几本书实在太重了……”她示弱地抱紧了怀里的《格氏解剖学》和《生理学原理》,书脊的硬壳凸显出她的吃力,“就几分钟,送到地方就好!保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理由合情合理——同学互助,学业相关,地点明确,且只需要他“短暂护送”。她甚至没有提及林楚楚半个字,只是将时空坐标精准地定位在“思源亭”和“4点30分左右”。
沈沉桉的视线在她写满“真诚”与“一点点小麻烦”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层精心伪装的皮囊,直视她内心深处那片冰冷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荒原。这短暂的沉默让姜榆的心脏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声音,在耳膜里嗡嗡作响。
【警告!时间临近!请宿主尽快引导!】系统冰冷的催促如同丧钟。
就在姜榆几乎要以为他会拒绝,或者提出更尖锐的问题时,他伸出了手,动作自然流畅地接过了她怀里大部分沉甸甸的书籍。“走吧。”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
姜榆暗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股微凉的汗意浸湿了后背的内衫。她连忙道谢,脸上绽放出一个感激的、符合人设的微笑,然后引着他,步伐不快不慢,朝着东湖思源亭的方向走去。每一步,她都精准地计算着时间和距离,内心如同最精密的导航系统。
秋日的东湖,垂柳泛黄,湖水碧绿,景色宁静宜人。越靠近思源亭,姜榆的感官越发放大到极致,像一台全力运转的雷达。
她看到了——就在亭子不远处的石径旁,一棵叶片开始泛黄的银杏树下,一个穿着浅粉色毛衣、白色及踝长裙的女孩正倚靠着粗糙的树干,一只手无力地扶着额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饱满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摇晃,正是低血糖发作时典型的虚弱状态。
林楚楚。原著中那个被描述为单纯、善良、如同小白花般需要被呵护的“真命天女”。
按照系统设定的完美剧本,此刻她应该“恰好”脚下一崴,或者“不小心”把怀里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引起沈沉桉的注意,然后她再适时地抓住他的手臂,用焦急又柔弱的语气指向林楚楚的方向:“沉桉哥,你看!那边那个女孩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好难看,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但姜榆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紊乱或迟疑,她甚至没有再多看林楚楚第二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然而,就在沈沉桉的目光似乎要随着漫步而随意扫向那个方向的瞬间,姜榆突然“哎呀”低呼一声,脚下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障碍绊了一下,身体一个微小的、控制好力度和角度的踉跄——不是朝向林楚楚,而是朝着另一边,更靠近沈沉桉的方向。
沈沉桉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她身体晃动的同一刻,他空着的那只手已经迅速而稳定地伸了过来,精准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肘,那力道恰到好处,既阻止了她可能的跌倒,又不会弄疼她。“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询问,目光也完全从可能的“风景”上收了回来,聚焦在她身上。
“没事没事,”姜榆顺势站直身体,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懊恼和羞涩,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光顾着跟沉桉哥你说话,没注意看路。”她成功地将沈沉桉的注意力,在关键时刻,完全地、彻底地拉回到了自己身上,没有留给林楚楚哪怕一秒的余光。
同时,她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早已飞速扫视过周围的环境。距离林楚楚大约五米远的长椅上,散坐着三四个正在看书、闲聊或者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学生。其中,有两个男生看起来格外醒目,身材高大健壮,像是体育生。更重要的是,姜榆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穿着运动外套的男生,臂弯里随意搭着的那件深蓝色马甲,正是他们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制服外套,臂章上的标志清晰可见。
时机成熟!
姜榆在心中对那个冰冷的系统发出无声的冷笑:“推动剧情?我当然会推动。但谁规定,伸出援手的必须是男主角?效率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楚楚可怜、等待拯救的林楚楚,而是朝着长椅上那几位学生的方向,用清晰、镇定且带着医学生特有冷静果断的声音喊道:“那位穿灰色卫衣、戴黑框眼镜的同学!还有那位臂弯搭着青协马甲的同学!请你们帮下忙!那边银杏树下,那位穿粉白色衣服的女同学可能突发低血糖了,需要立即补充糖分!请问谁随身带了巧克力或者含糖饮料?麻烦快一点!”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亮,却极具穿透力,瞬间打破了湖畔的宁静,精准地传入那几位学生的耳中。那两个被点名的男生,尤其是那个叫张浩的青协成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张浩更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脸上那种属于志愿者的责任感和助人本能被瞬间激活,他迅速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块未开封的士力架,和身旁那个穿灰色卫衣的同伴一起,快步冲向了已经摇摇欲坠、几乎要顺着树干滑下去的林楚楚。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能听见我说话吗?”
“快,先扶她到长椅这边坐下!”
“我这里有巧克力,先吃点!”
“我们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需要送你去校医务室吗?能站起来吗?”
几个学生迅速而有序地将林楚楚围住,关切地询问着,熟练地进行着初步的救助和安抚。整个过程高效、迅速,充满了年轻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真诚与友爱气氛,唯独将原本剧本中唯一的“男主角”沈沉桉,完全地、彻底地隔绝在了事件之外,成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沈沉桉的脚步早已停住。他站在姜榆身边,一手仍帮她拿着书,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那由姜榆一手促成、却与他无关的小小骚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失落或尴尬,也没有对这场突发事件的惊讶或好奇,只是如同观察一个社会实验般,静静地注视着。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回姜榆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被打乱计划的恼怒,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和玩味的探究,但在这层看似平静的波澜之下,似乎还涌动着更复杂、更幽暗的情绪。
就在这时,快速处理好林楚楚情况,确保她暂无大碍的张浩,小跑着折返回来。他有着一张阳光俊朗的脸,因为刚才的小跑而气息微促,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神明亮而直接地看向姜榆,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感激。
“同学,真是太谢谢你了!刚才多亏你提醒得及时!你那声呼叫,冷静又清晰,观察力太强了!”他语气热情洋溢,目光在姜榆清秀而沉静的脸上停留,带着明显的好感,“你是我们医学部的吧?看着有点面生,是大一的新生学妹?我是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张浩,临床医学大三的。”
“举手之劳而已,学长你太客气了。我是大一新生,姜榆。”姜榆礼貌地弯起嘴角,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这种来自于同龄人之间、不掺杂复杂算计、纯粹基于善意的交流和认可,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地松弛了一瞬,仿佛呼吸到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那道原本就存在感极强的目光,骤然变得更具实质性的压力,仿佛周围的空气都稠密了几分。沈沉桉没有动,甚至没有将视线正式投向张浩,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姿态。
但姜榆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以他为中心,周遭无形的气场正在收紧,温度仿佛悄然下降。他落在她侧脸上的视线,像带着微小的冰晶,让她脸颊侧的肌肤微微发麻,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
“原来是姜榆学妹!”张浩似乎完全沉浸在对学妹的欣赏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微妙而危险的气氛变化,他的热情更加高涨,“你刚才那声提醒太专业了!我们急救社正需要你这样冷静又细心的人才!下周我们社团有个去附近社区的义诊活动,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正好可以实践一下……”
“她最近课业很重。”
一个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分量的声音介入了进来,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张浩热情的邀请。沈沉桉终于将目光从姜榆身上移开,落在了张浩脸上。他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可以说得上维持了基本的礼貌,但那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和周身自然流露的、远超普通学生的沉稳与压迫感,让张浩脸上灿烂的笑容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生出一种在面对气场强大的师长或领导时才有的局促与紧张。
沈沉桉的语调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喜怒,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为他人在做决定的笃定意味:“医学院的入门课程并不轻松,基础知识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消化、巩固。现阶段,额外的、尤其是占用大量时间的社团活动,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他没有看姜榆,甚至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仿佛天经地义般代替她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斩断了这次刚刚萌芽的邀请。
张浩愣住了,显然有些意外和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其实占用时间不多”或者“可以试试看”,但在沈沉桉那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笼罩下,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有些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笑了笑,语气也弱了几分:“啊……这样啊,沈同学说得对,大一的基础课业确实是挺重要的,不能分心。那……姜榆学妹,以后,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姜榆也被沈沉桉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蛮横的代为拒绝弄得一怔,心头涌起一股因个人意愿被无视而产生的不适感,以及对张浩那满腔热情被兜头浇灭的一丝歉意。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谢谢学长邀请,等我适应了学业会考虑的”,试图挽回一点自主的余地。
但沈沉桉已经不再给她机会。他微微侧身,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姿态,巧妙的移动步伐,恰好挡在了姜榆与张浩之间,将她与后者交流的视线和空间彻底隔断。
“书,还要送过去吗?”他垂眸看向她,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强势介入的人不是他。但那个半步的站位,以及他此刻挺拔身躯所构成的无形屏障,已然在她与外界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而冰冷的界限。
姜榆抿了抿唇,将喉间那点微弱的抗议和解释咽了回去,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快,低声道:“嗯,要送的。”
她只好微微偏过头,越过沈沉桉身形的阻挡,对着被隔在外围、显得有些讪讪的张浩再次礼貌地点点头:“学长,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你的巧克力。”
“哦哦,好,不客气不客气!你们慢走!再见姜榆学妹!再见沈同学!”张浩连忙挥手,看着那个气质卓然、眼神淡漠的男人以一种保护者,或者说……不容置疑的占有者般的姿态,伴着姜榆转身离开,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那点刚萌芽的好感与热情,瞬间被浇熄,只剩下些许尴尬和释然。
走出十几米,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沈沉桉没有再提起张浩,甚至没有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发表任何评论,仿佛那个热情的阳光学长和那段小插曲从未在他的世界里存在过。
但他刚才那近乎宣示主权般的强势举动,以及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几乎凝为实质的低气压,都在明确地、无声地向姜榆传递着一个信息——他注意到了,而且,非常不悦。
这种不悦,并非源于张浩这个人本身,而是源于姜榆与“其他男性”之间,那种他无法完全掌控的、自然的、甚至可能脱离他视线和影响力范围的互动。这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关于秩序和掌控的本能。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低沉,融在秋风里,却清晰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那个女孩,”他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望向已恢复平静的湖畔,意指林楚楚,“你觉得她怎么样?”
系统的指令几乎在瞬间于脑中尖啸回响,带着混乱的余音。
姜榆按捺住那嘈杂的干扰和内心深处强烈的、违背本心的抵触,调动起所有的演技,用一种尽可能显得客观、平淡,甚至刻意带上一点点撮合意味的语气,遵循着系统提供的“标准答案”回答道:“看起来很单纯,没什么心机,是那种……需要人细心保护和照顾的类型。她……”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轻声道,“应该会是很适合你的类型。”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冻结。
沈沉桉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应,甚至没有改变表情,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目光沉静地、专注地锁定了姜榆的脸。那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玩味或探究的审视,而是一种极致的、近乎可怕的专注,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从最外层的表情肌理到最深处潜藏的灵魂波动,都一寸寸地、毫无遗漏地彻底解析。
他看着她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一丝空洞的眼眸,捕捉到她唇角那抹刻意上扬又显得僵硬的弧度,以及她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蜷缩起来又强迫自己松开的那一点点,泄露了真实情绪的细微动作。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姜榆感觉自己像被置于超高倍数的电子显微镜下,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御,在这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注视下,都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与脑海中系统持续不断的、混乱的电流杂音形成一种诡异而压迫的二重奏。
然后,他极轻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又清晰地掺杂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与深沉的失望。
“这个判断,”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语速平缓,却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准的打磨,带着冰冷的质感,清晰地、重重地敲打在姜榆紧绷的神经上,“是基于你作为旁观者的客观观察,还是……遵循了某种,我所不知道的、既定的标准?”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这句话本身,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切入了最核心的症结——他是在质疑她这个结论的来源,直指那个她无法宣之于口、却必须遵循的“系统标准”!
他没有给她任何编织谎言或转移话题的时间与空间,向前踏了半步。
那股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木般的气息瞬间变得浓郁,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笼罩了姜榆所有的感官。这个距离已经彻底突破了安全的社交界限,带来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姜榆的身体瞬间僵硬,本能地想向后撤步,逃离这令人呼吸困难的领域,但双脚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垂眸,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她因无法控制的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眼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带着气息的耳语,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力量:
“阿榆,”他唤道,这个在此刻听来过分亲昵的称呼,此刻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重重扣下,“别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别人设定好的答案来敷衍我。”
他的视线锐利如手术刀尖,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精心构筑的伪装、所有的言不由衷,直抵那颗在规则与自我间挣扎的核心:
“我想听的……”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幽深的寒潭,将她牢牢锁定,“是你自己的判断。”
姜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然后狠狠地、沉甸甸地向下坠去,坠入一片冰窖之中。她瞬间明白了,她或许成功地扰乱了系统的剧情线,引发了系统的混乱,却也因此,更加彻底地触怒了这个比系统本身更难以预测、更危险的“猎人”。
他生气的根本,并非在于她破坏了他与林楚楚所谓的“命定邂逅”,而是在于——她竟然试图用这种看似“正确”、实则空洞麻木的、“系统设定”的拙劣台词来敷衍他,来回避他一直以来执着探寻的、那个隐藏在层层伪装下的、“真实”的她。
这比任何单纯的任务失败或剧情偏离,都更深刻地触及了他忍耐的底线,挑动了他那强大的掌控欲。
【警…警告…核心剧情…遭遇未知…干扰…严重偏…偏离…能量获取…失败…重新计算…逻辑冲突…错误…错误…系统自检程序启动…进入…临时静默…期…滋滋…】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意义不明的破碎词汇,最终陷入了一片相对沉寂的、仿佛在全力进行内部修复的混乱之中。预期的二级电击惩罚并未如约降临,但姜榆知道,她与脑后这个冰冷规则制定者、与面前这个执着于探寻她真实灵魂的男人之间,那根早已绷紧到极致的弦,已经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嗡鸣。
而沈沉桉最后那句清晰无比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词,在她空荡而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他要的,是她自己的判断。
这比任何系统发布的、条条框框的任务,都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一种深陷漩涡般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