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第一课……
晨雾终于散尽,菜市场的石板上还留着昨夜未干的一层薄薄水光,倒映着三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止山站在门口,当日冬骊第一次带他来此处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短短半月的时间,他已经从买菜小白成为菜市场的老手——
“这白菜昨日还是三文,今日怎的就五文了?您莫不是诓我的吧?”温润如玉的公子音,说着极不相符的砍价话术。
与她对话的婆子满脸堆笑:“公子,今日这菜可水灵呢,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可是要六文钱的。”说着,她摆了摆手,很大度的样子,“算了算了,你也是常来的,一口价,四文钱!”
止山作势转身:“就三文,买好了明日我还来,若不行,我便去别家问问。”
“你这人……”那婆子啧啧两声,见止山已经走出两步,连忙喊着,“诶诶诶!卖你还不成嘛……”她一边说着一边称了菜递过来,生怕止山走了似的,嘴上却还要补上两句,“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就亏本卖给你吧,我也好提早收摊。”
止山沐浴着白昭阳和钱耀祖布灵布灵崇拜的目光,郑重翻开《菜市场实践三百条》,烫金封皮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白昭阳腰间玉坠随着折扇开合叮当作响,织金箭袖扫过沾着泥水的菜叶;钱耀祖不厌其烦一下一下甩着头顶的飘带,金丝纹腰带在晨光里闪着富贵的光,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止山身后。
南山茶楼中的客人,只要是不急着上工,不怕走远的,都不愿意错过这样的热闹,大多跟着来了。
冬骊也带了小盖子过来,另有打算。
“二位请看。”止山蹲在菜摊前,指尖轻点黄瓜,书页哗啦啦翻到第三章,“挑选黄瓜,需贴近嗅其清香。阿骊曾言,带刺且刺密者方为上品。”
闻言,白昭阳忽然“扑通”单膝跪地,鼻尖几乎戳进菜堆,活像只觅食的鹤。
钱耀祖见状,立刻有样学样来了个双人跪。
惊得卖菜大娘连退三步:“哎哟我的祖宗!这黄瓜不值当行大礼啊!”
白昭阳抬头求夸:“先生,是不是这样?”
止山默了默:“其实你可以拿起来嗅……”
(系统:救命!这哪是买菜教学?这分明是《蔬菜驯服人类珍贵影像实录》!已自动生成表情包【给黄瓜上坟.jpg】)
冬骊搬了个小板凳,指尖转着颗蜜饯海棠,笑得肩膀直抖。
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杏色衫子,混在人群里像只看热闹的雀儿。
不一会,钱耀祖跃跃欲试,要实践“西瓜辨熟”手法,一掌下去——“砰!”瓜裂汁溅,红瓤直接糊了满襟。
“妙啊!”钱耀祖浑不在意,反而拊掌赞叹,“就像东老板说的,实践出真知!”
(系统:《一掌定情之西瓜的复仇》)
茶棚底下凑在一起做活的大娘们笑作一团:“这三位爷莫不是天桥说书的?”
立刻就有从南山茶楼跟来的老主顾神秘兮兮地解释:“你们有所不知,这是南山茶楼新排的‘二世祖变形记’,类似的戏码已经演了十几日。”
一个大娘颇觉有趣:“啥‘记’?”
这边说着,那边的热闹还没完,白昭阳掏出银锭要买两文钱小葱,那架势……
冬骊:(今日真是来对了,系统你看,白公子这像不像要把菜贩子都买回府当幕僚?)
……
肉铺前的场面更是荒唐。
止山讲解“观肉色辨时辰”的学问,像在查办命案,死亡时间要精确到哪个时辰第几刻钟。
屠夫莫名心虚,举着砍刀的手微微颤抖,再次仔细回忆了一遍,才道:“客官……这猪……真的是今早才宰……”
钱耀祖正色:“师父教导过,纨绔之道重在气势!”说着又往肉铺案板上拍了个银元宝。
屠夫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大起大落,砍刀当啷掉在地上。
“让让!让让!”卖豆腐的刘婆子推着车挤进来,“三位公子,我家豆腐今日便宜了……”
白昭阳掏出荷包:“全要了!”
钱耀祖竖起大拇指:“师父大气!”
止山急忙按住他的手:“第四十五条,豆腐需挑……”
围观人群里,卖糖人的老赵摇头晃脑:“老夫活了六十载,头回见人把买菜作成八股文。”
他旁边的小童补刀:“爷爷,他们比您当年考秀才还认真咧!”
“所以爷爷没考上呀……”
……
还有付账的环节……
钱耀祖非要实践“铜钱听声辨伪”,拿着铜板挨个在耳边摇晃。
白昭阳则坚持“碎银称重”,从袖中掏出戥子时,卖菜大娘眼睛都直了:“这位爷,老身卖的是萝卜,不是人参啊!”
忙活了大半日,回程时,白昭阳的衣摆沾了菜叶,钱耀祖襟前的西瓜汁就不用说了,连玉佩都缠着葱须,脚步狼狈又欢喜。
小盖子机灵地拿着早早准备好的“宣传单”在人群中穿梭。
他笑得乖巧,说话也讨巧,一沓宣传单很快就发了干净。
大爷大妈们露出关爱幼崽的慈祥笑容,一个个纷纷保证,定然光临。
只见那宣传单上除了南山茶楼的具体位置和茶水、说书、琵琶音等常见项目,赫然用几个格外醒目的大字写着“不定期更新‘二世祖变形记’,笑料百出,包君满意。明日预告:杀价修罗场”的宣传语。
……
有人欢喜有人忧。
当夜,裴家被雷劈得焦黑的祠堂中,灯火晃得人眼花。
止山蹲在飞檐上,他指尖轻轻一碾,核桃壳便碎成两瓣均匀的月牙形,这手绝活要是被点心师傅看见,怕是要当场重金挖角。
冬骊接过他递来的核桃仁,吃得认真专注,小指却坏心眼地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
止山手一抖,把仁儿碎成了渣渣。
“阿骊……这个……”他捧着核桃渣,有点手足无措。
“笨~”冬骊的眼神里倒是没有责怪,“自己吃干净。”
底下裴二公子正抱着族谱喊冤:“这定是有人陷害!父亲!儿子就算再混账,也不敢动祖坟啊!”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裴大人气得胡子翘成八字,将绣着缠枝海棠的丝帕摔在供桌上,“混账!你帕子都落祖坟边上了!连祖坟都敢动,明远的死果真与你脱不了干系!”
(系统:宿主你什么时候顺走的裴二手帕?!)
乔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从阴影里扑出来,金镶玉护甲在裴二脸上刮出血痕:“还我儿命来!”
她发髻散乱,额间珍珠抹额早歪到耳后,活像索命的厉鬼。
这位乔家嫡女此刻哪还有半点江南闺秀的体面,倒显出几分商贾之家的泼辣狠劲。
(系统:九……九阴白骨爪?)
裴二的手帕可不止这一方,他自然不记得是何时丢的。
但这不影响他张口就来:“父亲!这帕子去年端午就丢了!”
他捂着脸倒退到祖宗牌位前,忽然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三弟:“定是老三栽赃!他管着浆洗房……”
“放屁!”向来懦弱的三公子被当面栽到头上,也忍不住脾气了,“二哥上月在漕帮赌坊输的钱,还是拿大嫂的嫁妆簪子抵的债!”
话音未落,乔夫人已经揪住裴大人衣领:“好啊!你们裴家合起伙来算计我儿!”
(系统:贵圈真乱.exe已停止响应)
就在这时,小厮进来,乔夫人好歹悻悻松开扯着裴大人的手。
那小厮眼观鼻鼻观心:“老爷,在二公子房中搜到了这个。”
那是个小册子,裴大人接过,赫然是当日在醉香楼,冬骊搜到的“受害者名单”。
裴大人手上的青筋直蹦:“孽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系统:这又是何时放进去的?)
止山眨眨眼:“真是这位二公子动的手?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冬骊无语扶额——当日刺杀裴明远,止山可是闯进了第一现场的,裴家祖坟动土和祠堂上的引雷针,更是他亲自动的手,没想到他也会被带偏。
她一边在心中感叹止山单纯,一边嚼嚼嚼,含糊道:“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阿福的下落查清了?”裴大人按了按心口,喝问管家,试图转移话题。
老管家扑通跪下:“已经去查了,只是……”话到一半又隐晦瞄向乔夫人,硬生生改口,“老奴这就加派人手去找!”
冬骊凑到止山耳边:“瞧见没?这后宅女子也同样不容小觑。”
他们都以为是对方灭的口呢。
不知怎的,乔夫人又狠狠瞪向裴三公子。
应激似的,裴三公子猛地摔碎钵盂,举着碎瓷片抵住喉咙:“父亲再逼我,我就下去陪大哥!”
乔夫人闻言大笑:“好啊!都去死!你们裴家祖坟风水不是好吗?正好凑一桌马吊!”
止山坦言:“阿骊,我有点看不懂……”
“管他呢~”院墙外传来鹧鸪声,冬骊含笑,“让他们斗起来就好。我们还可以,添一把火……”
……
两日后,醉香楼门前,两个常客耳语:“听说了吗?裴大公子那晚在醉香楼是光着屁股从三楼摔下来的!”
这个离奇版本很快在城里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