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钦抱着浑身是血的甘敏去镇上医院急诊科的时候,把值班室的医生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上来看之后才发现甘敏身上的血都是蹭的,真正在淌血的另有其人。
值班医生还是先大致检查了一下甘敏的身体状况,探了呼吸和脉搏,电联了护士站那边的人把她送进病房休息观察,然后揪住了想要一同前往的周钦,把他留在了外科这边让他脱衣服处理伤口。
“怎么伤的流这么多血?你这黑衬衫上全是血,你们两口子吵架动手了?”
“我没什么事,你让我过去……”周钦刚想把这医生甩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两口子?
他转过头去,有些不解的看向眼前这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八卦的中年秃顶男医生,虽然自己手上还老老实实戴着可怜的婚戒,但是甘敏手上可没有那种东西,这医生怎么能判定他和甘敏是夫妻而不是情侣?
周钦:“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这黑衬衫上全是血,晚上都看不出来,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是这句。”周钦一边解开自己的衣领示意那医生看自己身上的绷带,一边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碘伏纱布,“这个是老伤口了,刚刚不小心撕裂开,问题不大,我自己处理就行。”
那值班医生看着这袖口还在淌血的年轻人急着要走,就以过来人的语气安抚他:“你还是好好顾着你的身体吧,你媳妇应该是孕期身体虚一些,受了惊吓或者刺激产生晕厥,但我刚看了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也已经送去妇科观察了,倒是你,脸颊瘦成这样了身上还在流血,怎么受得住?你过来让我看看……”
不是。
等等?
周钦完全无心去听这个夹着方言口音的热心医生叽里呱啦在说啥,只被一个词刺激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失去了知觉,连血管间流动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秒钟,在急诊室的冷空气过肺后才开始重回他的心脏,让他心口砰砰狂跳。
“你说什么?!”周钦反手抓住了那医生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拎起来,“她怀孕了?!”
“诶你满手血、诶我衣服……”值班医生有些恼怒地想要掰开周钦揪着他领口的手,突然又反应过来,“诶她、她怀孕了你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夫妻啊?你不是什么坏人吧?你这样我要报警了啊?”
周钦哪有空管这个,一撒手让医生的后脚跟重新回到地面上,然后伤口也不管了,直接拿着衣服就要去找甘敏,结果反被医生拖住。
“站住!你身份不明情绪不稳还有刀器伤口,你等着我让保安过来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
周钦刚要发作,但突然想到甘敏可能真的是因为怀孕了,所以刚才才会那样抵触自己过于兽性的行径,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他还有一些时间。
周钦看向值班医生:“我和她是夫妻,医生,你帮帮我。”
说着,周钦看了一眼值班医生的胸牌,又补充了一句敬语:“宋医生,请您,帮我个忙。”
“……”那医生深色严肃起来,似乎对周钦的话将信将疑,他整理了下被周钦揪乱的衣领,说道,“如果是违反乱纪或者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的话,我是会报警的哈。”
周钦一路紧绷来的情绪被他这训话逗得松弛了几分。
对,保持松弛,不要把甘敏吓到。
实际上他也知道,在自己被货车撞死过一次之后,甘敏的情绪就变得很不稳定,易受刺激,患得患失。本来以为二人结婚之后甘敏就会好了,没想到甘敏害怕失去一个东西的解决办法,就是永远的失去它。
于是自己就这样被甘敏丢在了离她很远的地方。
没办法,谁让他一直在流血。
周钦扶了扶额头,给脑门留下一手印子血,他低头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是遵纪守法的。我是想要在这洗把脸,然后借你一身干净衣服。”
病房这边的甘敏因为一身都是周钦的血,也被护士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是粉色的。
产科病号服。
和周钦印象里的医院蓝白条病号服不一样,明晃晃的昭示着甘敏现在的特殊身体。
甘敏竟然有了身孕。
他要当爸爸了。
换了一身干净白衬衫的周钦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病房,生怕稍微踩碎碰碎了哪里,让他发现其实他可能是在做梦。
甘敏竟然在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独自一人孕育着他们俩的孩子。
明明她自己都还像是个孩子。
周钦小心地踱步到床边,蹲下身来,握住了甘敏轻轻抓着被单的小手,然后指腹顺着手背下滑,去探她的脉搏。
是极有生命力的蓬勃不息的跃动。
他真的要当爸爸了。
如果不是他熬穿了所有的星夜,翻山越岭从千里之外驱车而来,他可能一辈子都要被甘敏瞒着这件事。
当然,一辈子被蒙在鼓里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论何时何地,他周钦一定会不知饥渴、不识疲倦、不择手段的回到甘敏身边,就像现在这样。
周钦的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失而复得的珍贵欣喜,和害怕幸福稍纵即逝的患得患失,让他满心满眼盯住眼前的甘敏,捉着甘敏柔软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又亲。
实际上坏心眼的他应该是想报复性的咬上甘敏一口的,但他哪里舍得。
眼前这个他当珍珠露水一样娇养着的甜甜,他的敏敏,他还未合法的妻子,竟然又抛下了自己,还独自一人在这举目无亲的他乡异地,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的不告诉自己?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甘敏早有预谋的事情?
婚礼前后那段如梦如幻如胶如蜜一样缱绻而黏腻的二人时光,只是甘敏为了得到一个孩子和他的逢场作戏吗?做完之后甘敏就不要他了吗?
甘敏为什么不要他了呢?
是他哪里没有改好吗?他还可以再改啊。
还是因为他坏掉了,怎么都修不好,让甘敏每日都担惊受怕到要抛弃他。
可是身上的伤口怎么不愈合这种事,周钦也没有办法。
周钦的眼眶的肌肉开始酸涩的发紧,活了这么多年,周钦第一次感觉到委屈,委屈得他有点想哭。泪光已经跃上了眼眶,他下意识地像甘敏之前常做的那样,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溢出来。
不过这也可能是他高兴的泪水,毕竟甘敏是选择和他有一个孩子,不是和别人,恰恰是和他周钦。
甘敏毋庸置疑的,很爱自己,周钦有这个自信,这也是他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他呜咽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里可能还是太大声了,有些惊扰到了甘敏,以至于周钦在泪眼朦胧间,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小手竟然在抽离。
甘敏醒了。
她果然只是受了些刺激,身体状况并不差,但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挣扎着想要远离周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未等周钦开口,他就听到甘敏一句冰冷而疏离的问句。
“敏敏……”
周钦不肯松开甘敏的手,起身前想要离她近一些,却只让甘敏整个人都应激似的往床头连连退去,漂白的医院床单被甘敏揪得一团褶皱,白皙的手背上透着几根纤细的青筋。
甘敏像是如临大敌,对周钦避而不及。
但周钦只让甘敏避无可避。
他坐上病床欺身上前,不顾甘敏的反抗与颤栗将她圈进怀里,连贯的动作间还抽了一秒钟来嗅了嗅甘敏发丝间的香气:“敏敏,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放开我!”
甘敏伸手想要将周钦推开,不料周钦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心口盖上去,问道:“你为什么不要我?”
“你松手!”
周钦不依不饶:“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我?”
甘敏的身体瞬间一僵,她抬头看向周钦。明亮的病房能让她清晰的看见周钦略显憔悴的脸上,嵌着一对含着泪水的猩红眼眶,虽然他精巧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肩头隐约传来的药剂和血腥味还是瞬间引起了甘敏的惊慌,对周钦死亡和病痛的恐惧使她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
甘敏吸了吸鼻子,泪水顷刻盈上眼眶,但她却倔强的睁大了眼睛,不让它们掉下来,就像此刻的周钦一样。
然后周钦听见甘敏此刻微凉而颤抖的声音:“这不是你的孩子。”
什……
什么?
周钦眨了眨眼睛。
甘敏刚才,说了什么?
空气凝滞间,周钦的心脏停跳了三个摆,下意识屏住的呼吸让他的脸色瞬间煞白,因过度失血而略带干涸的嘴唇微微的开了又合,似乎是在重复甘敏刚才的话语。
这、不是他的孩子?
甘敏在他失魂的错愕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在空中停滞了两秒钟后,便转身撑着自己有些脱力的身体想要离开这张病床,离开周钦的桎梏。
“你该回去了。”
“不是我的孩子能是谁的孩子?”
两道爱人间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等甘敏起身,周钦便伸手上前,仅用一只手臂就将甘敏重新捞了回来。
这次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呵护至极到能让甘敏挣脱的程度,而是彻头彻尾的将甘敏圈进自己怀里,咬着她的耳背发狠的问:“都现在了你还想往哪里跑?你跑得掉吗你?”
说着,周钦另只手探进甘敏的病号服里,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和掌心摩挲着甘敏的小腹。
真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也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周钦感觉甘敏现在的肚子微微鼓起,皮肤光滑而饱满,像一颗透明多汁的粉葡萄。
“以前天天都让我顶到这里的,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周钦有些想笑。
“还是说也有别人到访过你这里?剧情让的?”
甘敏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只羞愤的含泪瞪着周钦。
周钦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雄性本能的怒火攻据,见了甘敏胀红的脸颊,他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扭曲感。
“还是你让的?”
那恶意的揣度让甘敏脖子一梗,但电光石火之间,甘敏竟然真的有种想顺着周钦的话说下去的念头,如果周钦真的以为她肚子里面是别人的孩子,会不会让他嫌弃厌恶鄙夷到想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但她似乎太天真了。
“那也无所谓,只要是你肚子里的,就都是我的孩子。”周钦用掌心轻轻拍着甘敏的小腹,拇指摩挲着她的肌肤,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偏执到可怖的笑意,让甘敏听得发怵,“你是我的,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你想甩掉我,除非让我死在你面前。”
“不要……”
死字明显是甘敏应激的开关,她下意识地摇着头,慌乱的想将周钦推得离自己远一些。
“你舍得我死吗?”周钦咬住甘敏的后颈,惹得她耸着肩膀往自己怀里蜷缩。
“不要!”
甘敏本能的想要转身彻底的钻进周钦怀里,去将他抱在自己手臂里,但理智又告诉她,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周钦来说,最危险的存在。
两人仅仅是像现在这样绝望的纠缠,就已经让周钦刚才才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溢出了血迹。这次是在新换的白衬衫上,鲜红的动脉血迹在医院的冷光灯下明晃晃的,格外刺眼,让甘敏的泪水刹那间如断弦的珠线一样往下坠。
甘敏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不要!这不是你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走、你快走!我不需要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周钦见她这般模样,心疼得几乎要发疯,他强迫着甘敏转过身来,让她直视着自己,然后问她:“我是谁?你要谁走?你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周钦……”甘敏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捧住了周钦的面庞,触摸着他同样被泪水浸润的湿润面颊,然后触电般的蜷缩起了手指,“不,你是周钦……我不要你了,我要你离开这里,我要你……唔……”
还未等甘敏继续说完她违心的话,她的末音便淹没在了周钦嚣张而柔情的热吻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钦将她整个人都盘了起来,一手握住她的小脚腕制止她的挣扎,一边撬开她的嘴唇抚摸着她的心口带着她换气。
甘敏的全身都被周钦的火热气息包裹,让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抱住了周钦。
“我是周钦,你需要我,你每天晚上都在梦里呼唤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
周钦的话语落在甘敏的耳边,在她意乱情迷得开不了口的时候,抽丝剥茧地为她解答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开始我好像真的把你忘了。你真的,特别坏,特别狠心,特别无情地带走了我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周钦吻了吻甘敏的发丝,“以至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白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每天像傻瓜一样按时吃饭,准点睡觉,白天会有络绎不绝的朋友来陪我玩逗我开心,甚至我的父母也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的身边,来弥补我根本不需要的、缺席了二十六年的亲情。”
周钦用脸颊蹭着甘敏的脸颊,成片的泪光融在一起,他声音低沉而哽咽:“可是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我丢失了我鲜活的心跳,连脉搏里跳动的血液都是机械音一样滴滴答答的,像是在录刻一个时间。后来我想了想,我应该是在记录你离开我的时间。”
甘敏稍微回过神来了,有些失焦的目光流转了一下,找到了周钦眼睛的方向。
“哦,不是离开,是我被你丢下的时间。”
说着,周钦又重新吻上甘敏已经被他亲得有些红肿的嘴唇,还坏心眼的将她的小舌头叼着咬了一口,让甘敏浑身颤栗着仰起了脖子,瞳孔被他一个人的身影完全占据。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因为在夜里,我总能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远方呼唤我,叫我的名字。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很迫切,有时候又很无助,还有极为稀少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微小的幸福。于是我就去问我小时候的方丈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点拨我说,我可能是被极深的思念勾了一魂一魄,夜夜闯进别人的梦里。”
周钦笑了笑,怀中的甘敏终于放弃了挣扎,倦倦地躺在他的怀里,手指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摆。周钦理了理甘敏被泪水和汗水打湿的发丝,吻了吻甘敏的眼睫毛,让她闭上了眼睛:“可我觉得我是被勾走了三魂七魄呢。有时候还不到入夜,大概是天没彻底黑下去,大家都还没有睡觉,我也还清醒着的时候,那声音就开始在远方牵引我。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梦见我的人,今天睡得很早,很健康。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扰我清梦的人在远方睡得很安稳,我就感觉很安心。”
甘敏缓缓睁开眼,正看见周钦深邃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然后她听见周钦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道:
“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了这个声音。”
甘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害羞,然后她别开了脑袋,避开了周钦灼人的目光。
“然后呢?”甘敏问。
周钦看甘敏态度软了很多,心想自己总算是把她给亲服了,于是又埋头在她绯红的脸颊上亲了亲:“然后我决定跟随自己的本心,去找一下这个让我每天晚上辗转反侧,但是自己却睡得很香甜的——罪魁祸首。”
甘敏被他亲得心里毛绒绒的,她伸出手来想把周钦的嘴巴推开,却发现原来是周钦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浅浅的,但是有点扎人的胡子,让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
至少很有生命力。
“我循着你呼唤我时的心音,靠着直觉和运气,一路开车南下,想找到你。” 周钦就势蹭了蹭甘敏的手心,然后话音一转,语气有些委屈,甚至略带撒娇地说道,“可是你只在夜里想我,白天的时候,你不仅不会想我,还会带走我夜里所有的记忆。让我白天的时候变成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还会不自觉地赶回北京。我好不容易才在夜里开出一两百公里路,一到白天又白干。”
甘敏在他怀里听着,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话里听起来像是……周钦也和自己一样,在白天和夜里分成了两个人格。
她有些发怔,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的肚子,却摸到了周钦青筋尽显的手背。
周钦抬手,给甘敏的手让了个位置,然后用自己的手心盖上甘敏的小手,两个人一起抚摸着甘敏娇嫩的肚皮,肚皮里面藏着两个人的孩子。
让此刻的周钦有种莫大的幸福感。
“但是没关系,他开回去,我再开出来。我夜里朝着高速开,不给他回头路,我还写信劝他,让他白天老实点,别给我添乱,别打扰我找我梦中的老婆。”
说出老婆两个字的时候,周钦的笑意特别明显。
“不过其实当时,我还没有想起你的名字,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你每夜这样哀伤又婉转的呼唤我,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我,你应该很爱我,你也很需要我,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什么时候才能对我说真话。”
甘敏白天里隐匿起来的小心思,在夜里就这样明晃晃的昭然若揭,还让周钦本人给发现了,按理说她应该是有点难为情的。可那又怎样呢?甘敏想,周钦还会叫她老婆。
但甘敏也还在嘴硬地否认:“我不需要你……你要离我远远的。”
嘴硬,但是声音听起来软软的。
差点给周钦听硬了。
他将自己的五指扣进甘敏的指缝,略带粗砺感的拇指用力地揉捏着她的掌心:“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可恰恰是我第一条伤口开始迸裂,渗出第一滴血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我的记忆才被夺了回来,我重新记起了你,甘敏,我的敏敏。”
一开始循声觅人的时候,周钦根本不知道这个呼唤自己的人,身处在这个世界的哪里。
夜里那声声不息的神秘的呼唤只能给周钦提供一个模糊的方向——北京以南,南极以北,中间是山川汪洋,隔了千山万水,周钦要在这莽莽大地之间,仅凭借冥冥中的指引和呼唤,去寻找那个扰他请梦之人。
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在前行路上做无用功的时间,多到他都靠自己的毅力和笔杆子,说服了白天的自己。夜晚的周钦让白天的周钦习惯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身处在另一个不知名的城市不知名的路段,然后劝他就近找个住所好好休息,做好补给,不要乱跑,方便自己夜里继续赶路。
不能说是日夜兼程,好歹白天别给我添乱。
夜里的周钦这样对白天的自己提要求。
但也不能说白天的周钦在找回记忆和甘敏这件事上没啥用,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白天的周钦无聊时,在网上看到一条避雷的差评,才偶让现在的周钦知道了密牟这个地方。
那是个测评博主发的避雷微博——
【现在的助农产品背后都是统一的一条黑心产业链吗?】
「为了助农公益,我买了一盒产自西南盆地『密牟』的车厘子礼盒,里面送了一张手写的的祝福卡片。本意是好的,但我总觉得那字迹莫名眼熟?然后我翻箱倒柜找出来了几个月前,在当时风很大的仙草妹妹那里买来的,地处东南沿海地区的『钦舟』那边的荔枝礼盒,里面也有张号称是仙草妹妹亲自写的祝福卡片,结果这俩产地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卡片字迹一模一样!鬼打墙?”
当时在山里绕了三天盘山公路,差点风餐露宿的周钦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觉得自己才是鬼打墙了。
然后他顺手点开评论区,看见有人揣测——
【可能确实是产业链,找的运营团队统一代写,不过这团队也太不小心了,一个赛道的产业很容易吸引到同一批受众然后翻车诶。】
【不过翻车也没关系吧,反正我看你买来的产品质量也都还不错啊,现在卖啥不需要营销?也没亏着你。】
【可这是打着助农旗号卖货啊?同样的钱为啥不买进口的车厘子非要买你们的“改良”品种?不就是为了助农吗?】
【对啊,很消费同情心诶。】
【虽然但是,这个字很好看啊,想念仙草妹妹了,最近都没有她的消息。】
【是啊,而且有没有可能,这两个卡片真的都是仙草妹妹写的?】
【做啥梦呢,真有仙草妹妹在他们销量能这么惨淡?仙草妹妹露个脸直播间就能卖爆了。】
【说起来也是,仙草妹妹好久没露脸了,想念。「附带一张仙草妹妹在集市上卖菜的图片。」】
于是周钦的手机里亮出了一张甘敏三月份的时候,在集市上卖野菜被人偷拍的照片。
没看镜头,未施粉黛,超尘脱俗,惊为天人,即便是白天啥也不知道的傻缺周钦,见了这样的照片,也不由自主地对着手机愣了三分钟。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命运感。
并且让晚上的自己执着成这样的人,至少也得有这种美貌的程度,才能让自己这样风尘仆仆的赶路吧?
然后这种浅薄的思想被夜里的周钦狠狠鄙夷教育了一番。
但是他在看见相册里甘敏在摊位上卖野菜被偷拍的照片之后,身心都有一种比白天的自己更浓烈更着迷更心驰神往的异样感。
周钦感觉自己找到夜里那些声音的主人了。
也有了要去的方向。
这是一种命定的直觉,是他能有心活下去的生存本能。
虽然照片里的仙草妹妹是钦舟人,但从他的直觉以及比照地图来看,周钦确信自己要去的地方将是密牟。他让林特助去了钦舟收集仙草妹妹其人的信息,自己则凭着感应和导航,朝着密牟翻山越岭而去。
啊对,出来这么多天之后,终于让他给用上现代文明的导航了。
于是在不知疲歇的几个昼夜奔波之后,周钦重新迎来了自己身上第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为了一碟醋包了一桌饺子。
为了标题这几个字一个人单机写了二十八万字的小说,后面还几万字完结不知道,但是终于写到标题这几个字的剧情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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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为了让敏敏说出“这不是你的孩子。”这句台词。
吓周钦一跳之后再让敏敏说出“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这句台词。
我开了这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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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
虽然没有一开始我脑大纲的时候那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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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被人善意私信过说这本书不知道女主在喜欢男主什么,也觉得追妻火葬场的剧情女主不应该放下身段,到开枪那段的时候观感还是既让读者看不明白,又让读者爽不起来。
说这本书完全是我的个人xp产物。
但我写文就是要写自己的xp啊!
而且我很爱我的主角宝宝们,可能刚开始写小说的我笔力不够深,对角色的性格刻画不到位,也没有给到一个清晰的叙事,但甘敏和周钦真的就像我的孩子们一样,虽然啊他们不完美,但我很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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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甘敏得到幸福,是作者开启这个故事的目的[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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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