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生了一点突发状况,但甘敏并不打算因此影响今天的计划,更不能影响自己的孩子,她像鸵鸟一样埋着头继续吃起了剩下的那半碗抄手。
现在的温度刚刚好,热气不会熏到她的眼睛,甘敏想。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眶里仍然是湿漉漉的,可能是这边的空气好,水汽重,倒是很养她不施粉黛的皮肤。
宁望珊看着甘敏有些倔强的埋头干饭身影,知道她现在可能还有点应激,便也不再提那些会扰她心神的话,她摸了摸甘敏的脑袋,感觉她确实还像个孩子一样。
“那你就乖乖吃饭,养好身体,等下我就带你去见你的老师。”
“嗯。”甘敏小声的应着,她是要去做学生了。
想要在一年之内赶上明年的高考进度,仅靠甘敏过去的基础和自学是不可能的,虽然依甘敏现在被周钦养出来的文化水平,语文应该能考个一百二三,英语可能考个一百三四,但语数外三科加起来最多也就能考个二百五六,因为数学分数会是零。
好吧,也没那么夸张。
但在周钦面前强调过好几次自己是泥土里长大的甘敏,这次想要报考的是农林类的大学,甘敏想学农学、园艺、茶学之类的,离泥土更近的专业,所以她还需要复习物理、化学和生物。
化学和生物倒还有些印象,尤其被周钦教育过很多生理知识,但对于物理,甘敏就实在难以回想起什么对分数有用的东西了。
所以甘敏需要一个老师。
于是宁望珊除了给甘敏带来了一书包高中的教材之外,还给她引荐了一位老师。
但这山旮旯里哪有那么恰好的,能全科辅佐甘敏学习的老师呢?哪怕甘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她也没法从高考上给自己开金手指。
所以宁望珊引荐过来的,是一位是音乐老师。
聊胜于无。
那是个个子娇小而活泼的本地女孩,娃娃脸的原因,年龄看起来不大,不像是宁望珊说的有好几年教龄的那种。一身明黄的上衣下面搭了一条紫色的长褶裙,背着一个光泽度极高的红白波点斜挂包,在十点多的时候,步履轻快地朝甘敏走来。
“你好,我叫卢福月!”对面的女孩对甘敏伸出手来,“奉沈老师之命,来做你的辅导老师!”
甘敏乖巧的用双手握住了卢福月的手:“ 卢老师您好,我叫甘敏,请多多指教!”
“嗯啊!果然水灵灵的,沈老师果然没骗我!”卢福月就着甘敏的手摇了起来,“听说你是要重新参加高考?很好很有勇气!老师就是喜欢你这种积极的学生!刚好沈老师说下学期他帮我上我的课,那这个暑假,我就来帮他给你上课!”
卢福月一通叽里咕噜的,甘敏有些听不懂,但能直观感觉到这位卢老师是个相当开朗的人,甘敏笑了笑:“没想到沈大哥还会上音乐课,真是多才多艺。”
“哦,我意思是我两个班的音乐课都会被他占去上数学。”卢福月眨眨眼睛。
“……”
空气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咳咳!”宁望珊连忙出来打圆场,“嗨,不愧是高三的学生,音乐课都要在数学公式里找韵律,势必能谱写好瑰丽的人生新篇章,哈哈!”
说着,宁望珊拎起一旁玩泥巴的小桃云:“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上课啦,赶着再带孩子去医院做个检查,走了啊~加油啊~”
“嗯,谢谢珊珊姐,小桃云再见~”甘敏朝小桃云挥了挥手。
“再见哦小敏姐姐,我还会回来的!”
小桃云扑棱着被宁望珊拎出了民宿院子,甘敏则开始了和卢福月的补习课程。
卢福月虽然是音乐老师,但到底是在密牟市最好的高中任教的,自己的课经常被各科老师借走,所以和这些老师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能靠自己的“人脉”要来各科老师的课件、教学视频之类的给甘敏用,还能把甘敏的作业收过去让他们批改,完全够用了。
更何况,甘敏也不是要考清华北大,对分数的要求没那么苛刻,所以卢福月给甘敏的第一课甚至不是考试要考的科目,而是她本职的音乐课。
“好心态,决定高考生的一生~”卢福月从包里翻出一个拇指琴,“一来就让你背书背公式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先从记乐谱来,慢慢来让你适应学习和背东西的节奏,小敏同学,你有喜欢的曲儿吗?”
“啊?”甘敏没想到卢福月会是这样开启第一课,一时竟然想不起自己喜欢什么歌:“我……最近都在听舒缓的古典音乐,倒也没有特别喜欢,只是听说听音乐心情会好一些,对孩子好。”
“哦对。”卢福月拨了一下手上的拇指琴,在“哆”的音里面说道,“沈老师是有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平时听些巴赫莫扎特之类的也不错,可是如果你自己学了一些小乐器呢,就可以把自己喜欢的歌用纯音乐的形式弹奏出来,不仅身心愉悦,还能锻炼身体协调哦~”
说着,卢福月又拨了一个拇指琴的“xi”的高音,很是轻灵,然后将拇指琴递给了甘敏。
“是吗……”甘敏将琴接了过来,也随手轻轻拨了一个音,音调低了三阶的,“可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喜欢的歌。”
“那以前有吗?”卢福月问。
“以前?倒是也有。”
甘敏虽然是在说肯定句,但却不自觉的皱着眉摇了摇头,因为以前听的歌,都是和周钦有关的。
恋爱脑上头的时候会听很轻快或者很抒情的女声小曲,比如《不经意先生和很刻意小姐》《也问》之类的,旋律轻盈得让人想转着圈圈跳华尔滋,听着音乐给自己化出来的约会妆也会格外活泼生动,特别有娇俏的千金感。
生气的时候甘敏会把房间里装着周钦照片的相框都盖上,然后放弃一些所谓的“品味”,去短视频平台听一些男声翻唱的诸如《错错错错》《都是你的错》《现在认错好不好》之类的土味伤情歌,把自己哄好了,再一个个把周钦的照片摆成原来的样子。
伤心的时候甘敏不听歌,这个世界的白噪音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喧哗了。
所以甘敏现在实在没有特别想提起来的歌名,就算有,感觉也没到要特意提出来的地步,于是她问卢福月:“不弹自己喜欢的音乐可以吗?现在的小孩子都在听什么歌?你能教我一些……以后我能弹给孩子听的曲子吗?”
卢福月坚定地拒绝了:“现在你即然开始在我这里上学了,那你就是孩子,想想自己喜欢的,一定有的,只是被你藏起来了。”
被你藏起来了。
甘敏的心头一动,像是心里某个角落的早已发芽的种子,突然收到阳光感召,开始竭力生长着破土而出,冲着她的心房挠痒痒,牵引着她的心跳。
甘敏自觉这种悸动会很物理上的伤自己的身体,会对自己肚子里的小孩不好,但是她又有点贪恋这种心头满溢的酸涩感。
那是她爱周钦的感觉。
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会更孩子气吗?甘敏想。
“那你教我弹一首小星星吧。”甘敏说,“比较简单,适合我。”
甘敏对卢福月笑着,不像是在撒谎,很难让卢福月分辨清她是出于哪种心理角度点出这首歌,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小星星倒也不是单纯的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呢,它也有它的乐理……”
甘敏乖巧的随意拨了一个拇指琴的音。
“知道的。”
小星星是甘姝教她唱的歌,听到这首歌她会想起甘姝。
后来小星星又在某档综艺里火了起来,是里面一位爸爸教着孩子唱的歌,所以拨琴键的时候甘敏也会想到自己孩子的爸爸。
她确实把周钦藏起来了,甘敏想。但是偶尔,她也会悄悄地把周钦从她心底密封罐子里取出来,爱惜地擦拭一下,然后再放回去。
卢福月上午教了一点音乐课,下午就正式给甘敏从语数外的课程上开始上起了。当然也只是按着规划,给甘敏看视频课程和独门的教师专修课件,甘敏埋头苦学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拿着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到下午放学的点了,卢福月的男朋友就来接她。
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有男朋友也正常,但这男孩一看就是外地人的模样,长相十分斯文,戴了个极简的方框银丝眼镜,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配牛仔长裤,打扮不及卢福月十分之一闹腾,一股书生气,很难想象这两位是一路人。
不过身高和气质倒是让两人站一起有种奇妙的反差感。
“我男朋友,郑子嘉。”卢福月大大方方。
对面的小伙子像是得到某种无上的认可一样,非常笃定的对甘敏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她男朋友!”
“噗嗤!~”卢福月比甘敏先笑了出来,随即她对甘敏眨巴眨巴眼睛,“刚上岗,比较激动,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带他吃饭去,你也要好好吃饭哦甘敏同学~”
甘敏刚想开口,就被卢福月打断了:“为了你自己!”
“嗯?”甘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明白卢福月的意思,“……嗯。”
卢福月踮起脚来,摸了摸甘敏的脑袋:“好孩子好孩子,生命只有一次,要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月月说得对!”虽然应该不明白卢福月在说什么,但一旁的郑子嘉还是坚定的捧了场,还顺势牵起了卢福月的手,“只有一次的生命,要多为自己而活!”
卢福月虽然凶凶的一爪子拍他手上,但还是顺势回握住了他的手:“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好的!”
哦,打情骂俏。
甘敏看着二人的互动,脑袋里竟然冒出了这样一个词。
还挺甜的,甘敏笑了笑:“好的,知道了卢老师!”
目送完二人离开之后,甘敏老老实实的吃过了晚饭,一天下来还是废了不少脑子,所以甘敏今天比以往更早的入睡了。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她是怀揣着几分期待,更早的去见周钦了。
甘敏开始直面自己的思念。
原本以为自己多厉害呢,把周钦留在北京,独自来到密牟之后,自己也能每天吃好喝好然后晚上睡个一夜无梦的好觉。没想到,是自己的潜意识太过思念周钦,又害怕被主人格发现,所以主动切断了主体和梦境的联系。
如果不是小桃云在这边留宿,发现自己半夜在梦里哭喊着周钦,甘敏可能要在很长的时间之后,才能觉察到自己之所以能这样绝情一样的将周钦抛诸脑后,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单独给周钦留了一片小天地,把他藏了起来,然后在这片天地里,她可以自在随心的呼喊喜欢的人的名字。
周钦。
甘敏闭上眼睛,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钦。”
于是甘敏开始梦见周钦。
起初只是远远的望着。
甘敏能看见汪洋的一片大海里,周钦一人,在无尽的海浪中划着船桨。因为没有参照物,周钦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前行还是在后退,是到了远方还是在原地打转。
有时候甘敏看见他离自己更近了,随即又被一个海浪拍远,无尽的海浪是深蓝色,有时候又会照来一束惊心动魄的闪电。
甘敏觉得这样太危险了,希望周钦回到一个安全的静水区,却又按捺不住地期望他能跃过这些风浪,来到自己身边。
周钦果然来到了她的身边。
大概花了七八个梦的时间,到她感觉自己的小腹怎么也多长了一两公分的维度的时间。
周钦来到了她的岸边。
起初甘敏还有点不敢相信,她以为自己的梦会是无穷尽的反复,周钦会像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一样,一次次绝望的被海浪拍到离她更远的地方,并且那片海真的没有参照物,甘敏自己也看不出周钦是离自己近了,还是离自己远了。
因为当时甘敏也在海面上。
但是现在两人都在岸上了,甘敏心里明白,这是她自己的海岸线。
柔软而细腻的白色沙砾,踩在脚下软绵绵的,周钦力竭的躺在海岸边不省人事,她也不叫醒他,只是无声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卧进周钦的怀里,很温暖,让她感觉轻飘飘的。
反正是在梦里。
甘敏清晰的知道自己每夜每晚都会不知疲倦地梦见周钦了。
前两天还只是她无声而缱绻地拥抱着沉睡的周钦,但今天,周钦好像醒了过来。
甘敏听到周钦在叫自己的名字,是久违的,周钦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用的很亲昵的称谓,他叫她敏敏。
“我的敏敏,我的宝贝。”
然后她抬头看见了满眼的绿意和周钦如画的眼睛。
他们现在躺在无垠的春日草地里。
甘敏忍不住想要吻他,于是她就真的仰起了脑袋,吻了吻周钦,是蜻蜓点水般,点到即止的。
毕竟是在梦里,甘敏怕自己太用力,会戳破这片泡影。
而且这种举动对她来说已经很贪婪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最近的课程复习得也很顺利,卢福月也能看出甘敏的状态越来越好,给她布置的作业也不手下留情了,基本和高一下学期的学生强度差不多,但她也没忘记给甘敏上音乐课,下午郑子嘉来接放学之前,卢福月还教甘敏弹了一首新的安神曲。
甘敏白天忙着上课和写作业,晚上忙着去梦里见周钦,这样充足且安定的生活,竟然让甘敏可怖的生出了一种幸福感。
因为幸福是危险即将降临到她身边的信号。
甘敏过去拥有的所有短暂的幸福,都践行了这条独属于她的人生哲理。
这大概也是甘敏今晚没有梦到周钦的原因。
无尽的海浪淹没了她的小天地,海岸与岛屿化作一片泥泞,青草疯狂地蔓延和生长,甘敏无边的梦境坍缩成一片风声萧瑟的沼泽地。
甘敏如油画中溺水的奥菲莉亚,身着被雾气打湿得贴身而微透的纯白长裙,浅浅的嵌在这片泥泞里。
好冷。
甘敏想。
这里是一个没有周钦的地方,她好冷。
甘敏想躲到周钦的怀里去,想要永远和周钦在一起。
她想要像在之前的梦境里一样,吻一吻周钦,又或者,她希望周钦吻一吻自己。
于是周钦的吻便真的落在了她的眉心。
像一片鹅绒一样,轻轻的,带着一丝暖意。
可这并不够。
甘敏唤出了她日思夜想的名字:“周钦。”
她还想要更深切的亲吻,更紧密的拥抱,和更炙热的周钦的温度。
这里是她的世界,这里一切都应该随她的期许。
所以甘敏真的感觉到周钦的吻一路温湿缠绵的从眉心划落到耳鬓,描摹过自己纤薄的左耳廓之后,又吮吸了一口久未被珠宝钻石妆缀饰过的耳垂,肌肤间传来过电般的触感,使她不自觉地想要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可她又深陷在泥淖里,甚至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力气,甘敏只能稍微的仰起自己的下颌,好让周钦给到的温存顺势滑落到她的脖颈间。
“周钦……”
甘敏又唤了一声这个名字。
“周钦。”
午夜的山风挟着山林间的树影摇曳的沙沙声,吹进了甘敏的房间里,却衬得这夜格外安静,以至于能让梦中的甘敏都能清晰的听到周钦的回应。
是来自右耳畔的低语,夹杂着氤氲的热气。
他对甘敏说:“我在。”
甘敏的浑身瞬间颤栗了起来。
“敏敏,我在。”
耳边再次响起周钦的声音时,梦中的甘敏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周钦真的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可是周钦如果真的在她的身边的话……
“那你为什么不吻吻我?”
梦里的甘敏,委屈到眉头都皱了起来。周钦亲吻了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耳廓她的锁骨甚至她的声带,却独独冷落了她的嘴唇。
甘敏微微启开自己的朱唇,冰冷的雾气让她的唇色绛红又带有光泽的水汽,在月光下熠熠闪闪,像前段时间她亲自摘取的山樱桃,格外惹人怜爱,让周钦忍不住将拇指扣了上去,撬开她的贝齿,让她轻轻咬住了自己的拇指。
乖巧的舌尖掠过自己略带粗粝的指腹,周钦整个人差点失控。
但甘敏只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周钦异常温柔的托在掌心。
“因为我不确定……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醒过来了。”
嗯?
醒过来?
甘敏不明白周钦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是周钦也知道他在梦里吗?
甘敏感觉一阵卸力,一直桎梏着自己的泥泞沼泽在听到周钦的话语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深海中失去空气即将下沉的溺水感,和上方唯一一方随着波浪摇曳的救命浮木。
甘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拥住它。
这是她的求生本能。
如果不紧紧抱住它的话,恐怕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周钦了。
于是在咸涩的水下艰难眨眼的一瞬息之后,那方浮木化作了周钦。
甘敏拥抱住了她的周钦。
是她朝思暮想,梦寐以求,失而复得,弥足珍贵的周钦。
甘敏捧着周钦的脸颊,阳光刺透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得他的面庞像黄金一样耀眼而迷人,甘敏将他从光影里拉低了一些,离自己近了一些,然后万般迷恋地吻上了他的双唇,并在下一秒入侵了他的唇腔。
对方显然没想到甘敏竟然会献上这样热切的拥吻,但从瞳孔紧束的意外到化被动为主动的索取,周钦前后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开始转换身份,渡给甘敏以呼吸。
“敏敏……”
“我的、我的敏敏……”
朦胧间,甘敏感觉到自己舌腔内超脱梦境的,异常真实的呼吸和舔舐,同时伴随着游走在自己肌肤上下,倏尔拿捏把玩又倏尔揉搓安抚的躁热触感。
如果是梦境的话,这触感真实得太过超过了。
甚至到了恐怖的程度!
身体内难抑的紧绷酸胀和急促的器官收缩裹挟而来的黏腻流体质感,瞬间漫过了安全防线,击响了甘敏母性的警铃。
不可以!
她的孩子!
甘敏瞬间从近乎疯狂的情潮之中抽离了出来,连忙反手止住了周钦手上动作的同时,也终于睁开了一直被迷梦蒙蔽的双眼。
然后她看见了周钦。
微弱的月光,映着周钦低垂的双眸和微微颤抖的眼睫,以及上面若有似无但确有悬着的泪迹。
近到瞳孔近乎失焦的距离,起伏而灼热的呼吸,和切实的肌肤间的交融,无一不刺激着甘敏游离在理智之外的神经。
是周钦!
甘敏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眼前她身上的,是真的周钦!
周钦?!
他怎么会在这里?!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难道自己还在梦里?!甘敏眨了眨眼睛。
可两人的唇舌黏连的真实触感,身体纠缠的牵扯桎梏,和现在空气里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无一不在警醒甘敏,周钦就在这里。
她正完完全全的被周钦嵌在他的怀抱里。
好温暖,这是她本能的反应。
但她现在孕期不过两月,在她的常识里,还未成形的胎儿不能经受任何程度的风险,于是理智让甘敏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将周钦推开,却只换来周钦一手锁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捏着她的后颈和枕骨,变本加厉地对她方寸的唇舌之地强取豪夺。
甘敏有些慌乱了。
无法挣脱束缚的她甚至想用牙齿反咬周钦一口以唤回他的理智。
但还好她没有这样做,如果真这样做了,那她才是失去了理智!
因为在二人这样有些激烈的动作间,甘敏感觉到了周钦左肩温热的濡湿,紧随其后的,是由周钦身上散发而来的,久违的血腥味。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甘敏的心理防线就这样,轻轻被击溃了去。
她的周钦,还在她的面前流血。
周围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从未有过不良孕反的甘敏,竟在此刻,有了难以抑制的呕吐的冲动,泪水几乎是瞬间从她的眼眶里迸发而出,将她的脸颊打湿得一片水光。
甘敏这样应激的变化如一泼冷水倾盆而下,唤回了周钦的理智。
“怎么了敏敏?”周钦慌乱地坐起身来,将溺水般呼吸困难又开始干呕的甘敏捞进怀里,“怎么哭了?”
周钦抚上甘敏泛着泪光的脸颊:“怎么哭了,敏敏?”
甘敏的目光随着周钦手上的动作,落在他手臂若隐若现的几道伤口上。
她的周钦还在流血。
这是甘敏昏迷前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