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全十二岁岁时溺水而亡,死后化为鬼魂。程全的父亲叫程旭,开了一家程记当铺,程全出生的时候,当铺的生意不景气,程旭忙得焦头烂额,想要收购全庄这个风水宝地,给程全起名叫程全,对于全庄这桩生意志在必得。
谁曾想,程全六岁了,全庄还没有收购,当铺的生意也一直入不敷出,程旭爱面子,急躁,没经验,回家听娘子全儿,全儿地唤着,就气得把筷子一摔,扒开程全的屁股蛋子痛揍了一顿。
程全的母亲柳氏在一旁不敢吭声。
晚上,柳氏等程旭睡了,偷偷地帮程全上药。
程全委屈地问:“母亲,我犯了什么错,父亲要这样打我?”
柳氏心想,五岁小儿能有什么错,还不是当家的在迁怒,这几日她做什么饭菜当家的都说不合胃口,买回来的菜都称是烂菜叶子,她新买的花鞋都叫她脱下来,处处给她甩脸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她心里也堵着气呢。
“犯了什么错,还不是你不中用!”
“全儿知道了。”
程旭阴晴不定,程全觉得他父亲时常介于小人和君子之间,暴怒时,吵嚷,打碎碗碟,摔圆桌,瓷凳,对他和母亲动辄打骂,惶惶不安;但若是当铺生意好的时候,也会对他们母子笑脸相迎。
程全一则畏惧父亲的威严,二则也滋生反骨,想和父亲作对。
每当这时,柳氏就会跪在地上用袖子拭着泪水涟涟的眼睛,指着程全,骂他忤逆不孝。
程全惊恐不及,还因为母亲不偏帮他隐隐怨恨父亲。
一次,程全和父亲吵架,偷跑出去,贪凉下水,不曾想失足落水了。
不巧,程全的父亲和母亲忙于全庄的收购,交易行最看中收购人的品行和家庭是否和睦,这是一次万分难得的机会,程旭的脸都快笑僵了,用上毕生的演技,并且给柳氏买了新的胭脂和头面,替她梳了头,请了婆子细细的打扮一番,一路搀扶着,至若珍宝。哄得柳氏心花怒放。
交易行老见程旭对他的夫人照顾有加,投来一丝赞许之情。
两人在旅店里等待二日,最后行老敲定将全庄的三年使用期限给了程旭夫妇。
待等程旭夫妇回去,才想起程全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两人不敢声张,秘密地寻找一番,几个在溪涧流浪的乞儿说似乎前两日有见过一个瘦弱的少年去前面流河里玩。
河水湍急,什么人也见不着,程旭只找着一块程全身上的布料。
夫妇两人伤心了几日,就不得不应付开始行老每天一次的盘问。
程旭每日提心吊胆之余,做梦梦到自己吃酒不小心倒在地上都慌忙用鞋子抹干,生怕别人看见误以为是祭奠死人的。
谁料,程旭接管全庄后,生意低迷了比之前更甚。
柳氏建议不如找个算命先生算算财运,程旭心想也好。
算命先生批了八个字: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程旭思量再三,觉得程全此子性情乖戾,经常顶撞他,不配为人做子,生意只有这一次,可不能溜了手去,就和柳氏商量,把捡来的布料烧了,偷偷地除去了家谱上程全的名字,不发丧也不建坟,谎称全儿去了梅山姑母家。
一年后,程旭的全庄生意蒸蒸日上,贴补了一大笔银子给当铺,还上了借贷银。
生意好的时候,柳氏又有喜了。
而程全变成鬼后,与家人天人永隔,心中懊悔不已,依着之前的记忆寻找父母的住处。
难以置信的是,家中的布置完全大变样,且把他的房间砍掉了。
程旭在庖房里温着牛乳,一副殷勤的模样,柳氏则额头上带着御寒的抹额,手里拿着拨浪鼓,一脸慈爱地望着绛红的摇篮里躺着的一个小婴儿,似乎看也看不够似的。
摇篮上挂着象牙,犀角,珍珠,玛瑙等西域玩物,密密麻麻地缀满了一圈,可见对这个婴儿的珍视和喜爱。
“轩儿乖,给娘亲笑笑。”
“真乖。”
程全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温柔的神色,他俯下身来看这个幼弟,他的头发刚长出来一截,卷卷的,脸颊红润,眉毛稀稀疏疏,眼睛像长长的扁豆,一口牙都没长出来,柳氏一逗他,他就闭着眼睛咯咯笑个不停。
程全望着这一幕,两个眼珠像两个渗了血丝的大黑洞,突然发起怒来,对着摇篮嘶吼一声,程轩哇得哭泣起来。
像是烛火被吹灭,剧烈地唰拉一声,象牙,珍珠,犀角,玛瑙簌簌作响。
柳氏把程轩从摇篮里抱出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一扭头,只见一只面色枯皱青灰,膨大吓人的鬼站在她面前。
柳氏尖叫一声,护着怀里的幼子,惊恐道:“救命啊,官人,有鬼!有鬼!”
程全的嗓子被礁石砸伤,声音嘶哑异常,他酝酿了话语,开口怕吓到了柳氏,问道:“可还记得我是……”
还没说完,程旭就冲进来,往程全的身上扔了五六个火把,把柳氏拽了出来。
程全低头,火焰把他身上烧穿了几个大洞,他在忍受吞噬痛苦之时,悲伤地望向被程旭紧紧搂在怀里的母亲和幼弟,眼里不知是悲怆还是别的,渐渐地,浑身像纸片一样被烧得干干净净。
其实,或许当初算命先生只是瞎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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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早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