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为什么我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第8章 第八章 如何将情感熔炼成金

系统的“建议”开始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制性。下一次维护周期被明确标注为“深度情感同步校准”窗口，再无推迟的余地。留给白厄的时间，像沙漏中的最后一捧沙，正在飞速流逝。

压力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他。但他没有慌乱，反而进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他像一个在敌人包围圈中计算最后一步的棋手，将所有感知聚焦于一点——他要弄明白，那些被他称为“数据苔藓”和“错误缓存”的东西，在系统的逻辑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它们仅仅是需要被清理的垃圾，还是……某种系统未能识别价值的“资源”？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他内心的黑暗。

他回忆起每一次“情感支付”的瞬间：汹涌的感激、崇拜、希望，如同 raw data（原始数据）涌入他这个“终端”，在被系统标记为“信标”并抽取绝大部分能量后，那些无法被量化的、粗糙的、复杂的情感边缘，便被系统像削下的果皮一样抛弃。而他所收集的，正是这些“情感果皮”。

如果……系统并非“看不见”这些碎片，而是因其“低能量密度”和“非标准格式”而主动将其归类为“无用”，那么，他或许可以……

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他需要在系统对他进行“校准”之前，进行一次危险的实验——反向炼金。

他要尝试，将这些系统眼中的“废料”，重新“炼成”某种东西。

他选择了七号仓库，这个最初的庇护所，作为他的实验室。他没有制作“蛋糕”，而是将一小块压缩干粮在掌心碾成极其细碎的粉末。然后，他闭上眼，不再是被动地感受那些“数据苔藓”，而是主动地、强行地将它们——那个中年男人手掌老茧的触感、涂鸦上笨拙线条的轨迹、无声哭泣时肩膀的微颤、黄色星星那刺眼的亮——从意识的各个角落剥离、汇聚。

这个过程带来了剧烈的精神痛楚，仿佛在撕裂自己的灵魂。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他内部异常的能量涌动，扫描脉冲的频率陡然增加，像探照灯一样在他周围来回巡视。

白厄咬紧牙关，汗水从额角滑落。他将汇聚起来的、无形的“情感废料”，与掌心那些物理存在的干粮粉末进行“融合”。这不是物理上的混合，而是一种基于他自身独特连接状态的、意识层面的强行“赋意”。

他回想着系统将情感转化为“信标”的那种冰冷、高效的抽取感。他试图模仿，但方向截然相反。他不是在抽取能量，而是在注入意义。

他将那粗糙的触感，注入粉末，想象它是大地的颗粒。

他将那笨拙的线条，注入粉末，想象它是孩童的笔迹。

他将那无声的颤抖，注入粉末，想象它是生命的重量。

他将那刺眼的亮，注入粉末，想象它是不屈的光芒。

他手中的粉末，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它们不再仅仅是干燥的、无生机的食物碎屑，它们仿佛承载了某种极其微弱的“质感”，一种无法被系统定义的、粗糙的“真实感”。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

不是他输入的密码锁声音。是更高级别的权限，从外部强行解锁的声音。

白厄心中剧震，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将手中那捧蕴含着“情感废料”的粉末，猛地按向胸口，按向那枚与系统核心连接的徽章接口。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是毁灭证据，或许是……最后一搏。

预想中的爆炸或者短路没有发生。

在粉末接触接口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其陌生的能量反馈，顺着连接线路，逆流回了他的意识。

不是系统的冰冷数据流，也不是“信标”的纯粹能量。那感觉……更像是一段被干扰的噪音，一段扭曲的、失真的历史回响。

他仿佛在百分之一秒内，听到了无数个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不是语言，而是纯粹的、未被处理的情绪片段：远古的恐惧，第一次见到火焰的惊叹，失去挚爱的悲恸，赢得胜利的狂喜……它们被压缩、扭曲，如同地层下的化石。

与此同时，他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前所未有地剧烈闪烁起来，大量错误代码疯狂滚动：

【…警告：检测到未知情感频谱污染…】

【…核心协议…逻辑单元…受到…干扰…】

【…溯源失败…能量签名无法识别…】

“咔——”

仓库门被彻底推开。

门外站着的，不是往常的巡逻机器人，而是一个穿着与基地风格截然不同的深蓝色制服、面容冷峻的男人。他的眼神如同探针，瞬间锁定了半跪在地、胸口还沾着粉末的白厄。

“白厄‘专员’，”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礼貌，却比任何威胁都令人不寒而栗，“我是‘轮回管理局’的特派审计员。基于近期监测到的多项‘非标准数据波动’，现依据《永恒轮回服务协议》第7条第3款，对你执行即时深度审查。”

“请配合。”

白厄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完美的英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眼神深处，那缕自“数据苔藓”中诞生的微光，却在审计员冰冷的注视下，顽强地燃烧着。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成功地将“废料”炼成了某种能干扰系统的“噪音”，证明了这些“无信标回响”并非毫无力量。

但他也彻底暴露了自己，引来了系统更高层面的存在。

他看着审计员，知道自己即将被“校准”，被“整理”，甚至被“回收”。

但他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捧粉末与胸口接口接触时，带来的、一丝转瞬即逝的、近乎……温暖的错觉。

那感觉，像极了第一次触碰到那朵蓝色小花时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