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厄:为什么我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第4章 第四章 确认身份

第七号仓库的灰色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影彻底隔绝。白厄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滑坐在地，而是直接走到了操作台前。他从袍子内侧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将那朵干枯的蓝色小花和那块熔铸的玻璃碎片并排放下。

它们静静地躺在落满灰尘的金属台面上，像两个来自已毁灭文明的、微不足道的考古证据。

他没有先去制作他的“蛋糕”。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着他。他闭上眼，不是去感受系统的存在，而是去回溯。他将意识沉入那片接收“情感支付”的混沌区域，像翻阅一本被高速打印出的、满是乱码的日志，试图寻找那些被系统标记为“无价值”或“错误”的数据碎片。

那个中年男人手掌的老茧触感。

那声被欢呼淹没的、带着疼痛的吸气。

虚数兽核心碎裂时，那丝短暂的“痛苦”波动。

涂鸦上笨拙的线条。

干涸血迹的摩擦感。

这些感知微弱、破碎，如同星尘。系统将它们视为需要被清理的“缓存垃圾”，随时准备覆盖和清除。但此刻，白厄调动起全部的精神，不再是被动地接收，而是主动地、艰难地捕捉和固定它们。

这个过程比战斗更消耗心神。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微微鼓胀、跳动着疼痛。这像是在与整个系统的底层清理程序赛跑，在数据被永久删除前，强行将其下载到某个不属于系统管辖的、私密的“内存”中——或许，就是他正在缓慢苏醒的、属于“白厄”本身的意识深处。

他成功了……一部分。

一些碎片被保留了下来，虽然模糊，但不再转瞬即逝。它们像黯淡的星座，在他内心的黑暗中勾勒出不成形的图案。然而，就在他试图将这些碎片与那朵干花、那块玻璃的“真实”触感进行关联时——

“滋——……”

一声尖锐的、绝非系统标准提示音的噪音，像一根冰冷的针，骤然刺入他的听觉神经！

紧随其后的，是一段完全混乱、扭曲的信息流，强行霸占了他的意识：

【…错…误…滋滋…未授权…访问…】

【…情感…底层…缓存区…逻辑冲突…】

【…建议执行：记忆碎片清理…滋滋…人格稳定性扫描…】

白厄猛地睁开眼，呼吸有瞬间的急促。那噪音和信息流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系统界面依旧平稳，任务列表待命，个人状态栏一切正常，仿佛刚才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随机发生的系统扰动。

但他知道不是。

他触碰到了某个禁区。他主动搜寻和保留“错误缓存”的行为，可能已经触发了系统更深层次的、用于维护“服务稳定性”的安防机制。

这不是游戏规则内的“月卡”与“支付”，这是一场入侵。而他，一个本应被动接受一切的“终端”，正在试图反向解析、甚至窃取“主机”的数据。

危险。极度的危险。

系统的“清理”和“扫描”意味着什么？是简单的数据格式化，还是……对他这个日益不稳定的“单元”进行物理层面的“回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肌肉习惯性地想要牵动，形成一个安抚自我的笑容，但他遏制住了。在这里，在这个仓库里，他不需要那副面具。

他转身，开始进行那个熟悉的仪式。软化干粮，塑形，挤上营养膏，写下“又活过来”。动作依旧熟练，但指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

他掰亮信号棒。

幽蓝的光焰升起。

这一次，他没有只是凝视。他尝试着，将刚刚固定下来的那些“错误缓存”碎片——手掌的老茧、涂鸦的线条、血迹的摩擦——在脑海中逐一唤醒，让它们与这束冷光“共鸣”。

奇迹般地，那原本毫无温度的光焰，在他此刻的感知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质感”？它不再仅仅是光，它仿佛承载了那些碎片的重量，变得具体了一些。

也就在这一刻，那段混乱的错误信息流中的几个词，在他心中变得清晰起来：

【逻辑冲突】

【人格稳定性】

他明白了。系统并非全知全能的神。它运作的基础是“逻辑”和“稳定”。而他现在正在做的——收集无法被逻辑量化的情感碎片，并用它们来滋养一个逐渐偏离“英雄”模板的“人格”——正是在制造系统无法理解的“冲突”，威胁着它所需要的“稳定”。

他的反抗，不再只是无声的抗议，而是变成了对系统根基的病毒式攻击。

信号棒的光焰摇曳着，即将熄灭。

白厄拿起那块“蛋糕”，却没有立刻吃下去。他看着上面丑陋的字迹，又看了看台上的干花和玻璃。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伴随着更高的风险。那个“人格稳定性扫描”，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他一口一口地吃掉了“蛋糕”，沙子般的口感和假甜味依旧。但这一次，他同时在咀嚼那些“错误缓存”的碎片，用它们来对抗系统试图灌输给他的、纯粹的数据饱腹感。

他抬起头。

完美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无懈可击。

“好了。”

他的声音轻快，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东西——不再是纯粹的虚无或疲惫，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如同一个潜入敌后的间谍。

“饱了。”

他拍拍衣服，站直身体。眼神锐利，充满干劲。

推开仓库门，走向那条明亮的走廊。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警惕着可能来自系统的、无形的“扫描”。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寻找“无信标回响”的拾荒者。

从现在起，他是一个系统错误。

一个正在学习如何复制、传播，并试图在数据的缝隙间，重建一个“真实”自我的，活生生的病毒。

下一次“拯救”，他将不仅仅是完成任务。他要去寻找更多系统的“逻辑冲突”，收集更多“错误的缓存”，在刀尖上跳舞，直到……

直到他找到彻底“宕机”这个循环的方法，或者，先被系统“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