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都逛了十几家店铺了,还没选好吗?”
凌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在郑宛妙的身后,她只恨自己生不出十条手臂,今日一大早,她就被自家姑娘拉着逛了好几条街,目的是为了给时鸢选生辰礼。
“你再坚持会,我让母亲给你涨月钱。”
郑宛妙自上次看望时鸢后,便频频与她来往,相处之下,她发现时鸢待人和善,性子极好,虽然喜欢逗弄她,但她打心底里认定了要交时鸢这个朋友,前日去找时鸢时,撞见了苏昼和青玉,他二人形迹鬼祟,偷偷摸摸,一番询问,才得知明日是时鸢的生辰,苏昼想为她庆贺生辰,给她一个惊喜。
郑宛妙一边感叹苏昼身为人夫的细心与周到,一边死皮赖脸想参加时鸢的生辰宴,所幸苏昼答应了她,虽然苏昼千叮咛万嘱咐,只是一个小小的聚餐,但她仍不想失了礼数,可惜,连逛了十几家铺子,也找不到心仪的礼物。
看了货柜里里外外,突然一套白玉所制成的妆匣入了她的眼。
“掌柜,我要这个。”
“掌柜,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一男子与她同时开口。
店中的掌柜有些尴尬,郑宛妙与薛宥珩对视了一眼后,双方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不如二位,谁让一让……”
“我就要这个!”
“我就要这个!”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沉默了一瞬后,郑宛妙率先开口:“这是要送我朋友的生辰礼,还请郎君让给我吧。”
“巧了,我也是要送生辰礼,我看小娘子知书达礼,不如你先让给我。”
薛宥珩连自家珍藏都翻了,又跑了好几家店铺,只有这个妆匣最合心意,殿下喜欢摆弄胭脂,这最适合不过。
郑宛妙不甘心在此事上落了下风,正预备同薛宥珩争论时,被凌云拉住了。凌云悄声道:
“姑娘,那是薛家二公子。”
“哪个薛家?镇国公府?”
“是。”
郑宛妙想起,是镇国将军的二公子薛宥珩抓捕的吕衍舟,又让人带吕衍舟绕城一圈,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他颜面尽失,再无翻身的可能,想到此,薛宥珩的确也算是间接帮了她大忙。
“那便让给郎君吧。”
薛宥珩没料到她让步的如此之快,心里还盘算着今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拿下这套妆匣,他勾了勾唇:“多谢娘子相让。”随后付了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八月十七,是时鸢的生辰。
她忙完铺子的生意后,回到月盈小院,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月盈小院是时鸢和苏昼一起给他们在大幽的小院所取的名字,前些日子,两人在院中赏月时,时鸢突发奇想,要给小院取个名字。
“既然还要在此长住,不如给我们的家取个名字吧。”
“好。”
两人想了好多名字最后定下了“月盈小院”这个名字,因为这个院子总是能在夜晚,照到盈盈月光。
时鸢推开房门,桌上苏昼给她留了一封信:清溪酒楼一聚。
郑宛妙带着生辰礼赶到清溪酒楼门口的时候,又碰见了冒冒失失的薛宥珩,还险些弄脏她新做的裙子。
“又是你?”她娇俏的脸庞上柳眉微蹙。
薛宥珩也没想到,还会再遇见这位小娘子,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苏昼定的雅间,才发觉他们要庆生的人是同一个人。
几人坐了一会儿后,青玉实在是受不了这冰冷安静的气氛,便率先开口:“两位这是怎么了?”
“他为何在这儿?”
“她为何在这儿?”
再次异口同声。
苏昼赶忙向两人介绍对方的身份,说明两位是他请来替时鸢庆生的客人,同时缓和郑宛妙和薛宥珩之间的气氛,否则这顿饭安静不了。
时鸢到达清溪酒楼时,她在大齐和大幽认识的朋友们都已经到齐了,苏昼笑意盈盈,带着众人向她祝贺:“阿鸢,生辰快乐!”
时鸢惊讶的微微张口,生辰?今日是她的生辰吗?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以三年来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她眼尾上扬:“多谢!”
时鸢坐下后,凑到苏昼耳畔,轻声问:“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怎么没有提前同我说啊?”
苏昼柔声道:“盼你惊喜。”
随后众人推杯换盏,共同为时鸢庆贺生辰,薛宥珩喝的有些多了,他举起酒杯,朝时鸢道:“陆娘子,生辰快乐!”
时鸢抬起酒杯回敬:“谢薛二公子。”
她承认一开始她对薛宥珩的确持谨慎怀疑的态度,后来是他调兵去春风花圃抓了赖冲和吕衍舟,从春风花圃出来后,他总是来找苏昼,相处下来,他随性洒脱,也没有坏心思,时鸢便没了那些顾虑。
“还有我!陆……不,我能不能叫你阿鸢啊?阿鸢,生辰快乐!”郑宛妙兴高采烈的端着酒盏要同时鸢一道吃酒。
时鸢也不含糊:“好,那今后我叫你妙妙!顺便庆贺我们相识一场。”随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众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时鸢又听了好多祝福的话,她坐下后,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偏头问苏昼:“我今年年芳几何啊?”
苏昼冷峻的眸子里闪着盈盈水光,他的鼻尖红红的:“二十二。”
原来她已经二十二岁了。
“那你呢?”
“二十四。”
红晕不知何时爬上了时鸢的脸庞,她望着苏昼的眸子,莞尔一笑,整个人褪去了一身的倦怠。
郑宛妙此时不合时宜的开口:“阿鸢,你同刘大哥成婚几年了?”
这个问题,时鸢事先并没有同苏昼统一过口径,一时哑然。身旁的苏昼倒也没有让话冷下来,他回道:“一年。”
郑宛妙有些惊讶,寻常女子及笄之后便嫁人了,像时鸢和苏昼这般成亲较晚的夫妻,并不多见。一旁的薛宥珩已经有些失神了,他脱口而出:
“陆娘子十六岁就该嫁给你的!”随后扯出一抹苦笑,他回忆起了一些酸涩的过往,强迫自己摇了摇头,以此来保持清醒。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沉默了,但最终,这不合时宜的尴尬还是融入了众人的欢声笑语中。
清溪楼在溪水河畔,苏昼定的雅间外就是筑于溪面的曲折回廊,廊上挂了五彩小灯,月光盈盈,星辰闪烁,萤火虫在水面上忽明忽暗,时鸢被苏昼拉出来醒酒,两人正在廊上月下踱步。
夜风拂在时鸢的脸颊上,将她的醉意吹走了大半:“苏大人,我今日很开心。”
“谢谢你为我庆生!”
苏昼伸手扶住有些酿呛的时鸢,月光照在苏昼俊朗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银霜,衬得他愈发清冷,时鸢觉得这小郎君怎么生的这般好看?她伸手捏了捏苏昼的脸,傻呵呵的笑了。
“苏大人,若不是你招惹我,我现在还交不到这些朋友呢!”
苏昼弹开她的手:“是你招惹我才对!”
时鸢微微瞪圆了眼,好像将她赶出上京城的人不是苏昼,怎么自己成了招惹他的人。
苏昼低下了头,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认真:“是你非要同我交朋友的。”
时鸢怔住了,是吗?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那为何我非要同你交朋友?”
苏昼用双手托住时鸢的后脑,稍微用力,让她凑近自己,他看着时鸢的双眸,认真道:“因为我生的好看。”
这叫什么理由?但等一等,他怎么知道自己觉得他生的好看?时鸢的眼睫像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了颤,她的耳尖红红的。
时鸢轻轻推开苏昼,趁着酒劲,她今日胆子壮了起来,追问道:“苏大人?我是个怎样的人?”
苏昼想了想,回她:“嗯……阿鸢是个明媚阳光的人!活力满满,喜欢到处乱跑!”
“我?”
时鸢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自陆家出来后便身体瘦弱,虽说大半时候是因为没钱,吃的不好,来了大幽后,更是时常头昏胸痛,体质极差,若不是有晏乔的医治,从春风花圃出来后,都不一定能好起来,活力满满,这怎么看,也跟自己联系不到一块儿。
“你诓我。”
苏昼顿了顿:“我没骗你,阿鸢,你只是受了伤,从前的你,会骑马,会射箭,会爬树,甚至会跟比你高半个头的小郎君打架,是个爱折腾的小女娘。”
苏昼的话像春水一点一点渗入时鸢的心脏,微微弥补了她心里的空缺,在临安寺外,她和苏昼逃亡时,她的马术上佳,在春风花圃时,她本能的挽弓射箭,这些都让时鸢相信,苏昼没有骗她。不过,她现在的生存法则是能苟就苟,苟不了就拼命,至于苏昼口中那个的时鸢,她也挺喜欢的。
薛宥珩彻底醉了,他感觉眼睛有些花,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随后将目光移向雅间外,溪水回廊,月影摇曳,苏昼和时鸢相谈甚欢,他说不清是酒劲上头,还是心中苦闷,他难受的一边按压额穴,一边龇牙咧嘴。
一旁的郑宛妙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开口问:“薛二公子怎么了?”
薛宥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回廊上的时鸢。
郑宛妙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看,随后脑海里浮现了一些往事,她觉得薛宥珩看时鸢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张口问:“传言薛二公子心仪大昭长公主,我还以为其他小娘子已经入不了你的眼了。”
薛宥珩听了这话,酒醒了大半,心却沉了沉:“郑二姑娘不觉得我丢人?”
郑宛妙知道他说的“丢人”是指从前他想入赘大昭,做驸马的事,她叹了口气:“不,心悦一个人并没有错。”
薛宥珩有些欣慰,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他,如今,这个与自己不大对付的小娘子竟然能理解他。
薛宥珩举起酒杯:“多谢郑二姑娘还看得上我这个声名狼藉之人!”
郑宛妙笑了笑,当即与薛宥珩碰杯:“巧了,我名声也不好!”
二人互相敬酒,将早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说不上为什么,郑宛妙觉得自己与这位薛二公子有相通之处。
“阿鸢已经嫁人了,薛二公子别看了!”
薛宥珩被她逗笑:“你少来!”
笑意留在每个人的脸上,伴着明月共同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