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各家各户的晨鸡就开始此起彼伏地报晓,嘹亮的鸣叫声在群山之间回荡。
江小草利落地掀开被子,花上半分钟把床铺整理得平平整整。
她拿起一块碎镜片,左照右照,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好才满意。推开房门,她轻吐一口气,算是给自己打气。
她不敢在院子里出声,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家人——特别是江承祖和江承耀两兄弟,不睡到肚子饿是不会起床的。
江小草蹑手蹑脚地打水洗漱,然后轻推开灶房的门,开始生火做早饭。
早饭很简单:焖一锅小土豆,熬一小锅玉米粥,再从咸菜缸里掏出一把咸菜,剁碎后用辣椒爆炒。
当然,这样的伙食江承祖和江承耀是不会满意的,她还得额外做一道青椒炒鸡蛋。
趁着灶火旺盛,江小草抓紧时间吃完自己的早饭。她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将碗筷放进木盆,给两兄弟留的早饭温在锅里,再把父母的早饭端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随后,她轻轻叩响父母的房门:"爹、娘,早饭做好了。"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门开了,李英子打着哈欠走出来。
看见江小草苍白的小脸,她粗鲁地伸手扯了扯女儿的脸蛋,压低嗓门道:"去冲碗红糖水喝,瞧这脸白得跟纸似的。"
江小草忍着疼不敢躲闪,乖乖点头:"好。"
红糖放在堂屋五斗柜最上层的抽屉里,平日里都不上锁——李英子料定温顺如绵羊的江小草也不敢偷吃。
抽屉一打开,糖油面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不仅有红糖,还有钙奶饼干、果丹皮、大白兔奶糖和两个苹果。
江小草迅速移开视线,只取了一小撮红糖粉。
李英子没作声,江小草知道这个分量让她满意了。
温水冲下去,碗底那点红糖粉瞬间消散无踪,连颜色都淡得看不见。江小草抿了一口,竟尝不出半点甜味,还不如山上的野莓甜。
"红糖水好喝吗?"李英子摆出施恩的架势。
"好喝,可甜了。"江小草一脸真诚。
李英子看着女儿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拉长脸警告:"叫你喝才能喝,要是敢偷拿,看我不打死你!记住了?"
"记住了。"江小草乖巧应声。她早习惯了这样的狠话——村里妇人们个个都是大嗓门,说话像刀子。
虽然没尝到甜味,她心里却泛起一丝甜意,这大概就是出嫁前当一回娇客的感觉吧?
江小草特别容易满足。因为能干,李英子这几年没再拿棍棒打她,偶尔还会说几句好话哄她。
所以她明知父母重男轻女,却仍存着一丝奢望:只要一直这么能干,或许就能永远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必嫁到更深的山里去。
等父母慢悠悠吃完早饭,江小草已经洒扫完院子,晾好草药,喂饱了三头大肥猪和鸡鸭。
她抱着一家人的脏衣服来到山脚下的河边,洗完衣服回来时,正好赶上收拾碗筷。戴上草帽背上竹篓,她转身就进了山。
农闲时节,江小草除了料理田地,更多时间都在深山采药。但今天进山后,她的第一件事不是采药,而是抓鱼。
家里和山下大湖的产出都要上交,只有山涧里的东西能悄悄填饱肚子——要不是这样,她早就饿死了。
山鲶鱼肉质鲜嫩,喝着山泉水,吃着野花野果长大,没有一点土腥味。
但这种鱼生长缓慢,又爱躲在溪流石缝里,极难捕捉。
江小草花了三四个时辰,才捉到二十来条两指宽的小鱼。她用芒草把鱼串好,等背篓里的石菖蒲采到一半时,才把鱼藏进去。
因为抓鱼耽搁,江小草没时间休息。她匆匆采满一背篓草药,赶在午饭前下山。
走到江春霞家附近时,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才轻轻叩了叩院门——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
"娘,准是小草姐给我带山果来了!"在灶房帮忙的江春霞闻声雀跃。得到母亲胡花铃首肯后,她小跑着打开院门。
江小草迅速从背篓里摸出那串山鲶鱼:"给,让花铃婶炸了带去学校吃,能放好几天呢。"
江春霞却皱起眉头:"小草姐你去抓这个干什么?多危险啊!你娘知道了又该骂你了。"
江小草笑着转身,露出满满一背篓石菖蒲。江春霞探头一看,这才松了口气——有这么多药材,英子婶应该不会发火了。
看着那串银光闪闪的山鲶鱼,江春霞想起唯一一次尝到的鲜美滋味,终究没抵住诱惑。
她接过鱼时,突然发现江小草脸上的红印:"小草姐,你脸怎么了?"
"自己挠的。"江小草下意识遮掩。
江春霞眼珠一转,转身跑回屋,拿出一个印着旗袍美女的蓝色小铁盒:"这是百雀羚雪花膏,剩的不多了,你拿去抹抹。"
这次江小草没推辞,她明白再客气就生分了。
将小铁盒揣进兜里,她轻声道:"下回你放假,山上的头茬刺莓该熟了,我摘给你吃。"
"说定了!"江春霞眼睛一亮,笑得像朵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