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将城市紧紧包裹。雨势未歇,反而更添了几分癫狂,豆大的雨点砸在公寓楼老旧的防水棚和窗棂上,发出持续而沉闷的喧嚣,掩盖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声响,也冲刷着某些刚刚留下的、非自然的痕迹。
君洱站在402房间的门口,身后是破碎的窗户灌进来的、带着湿冷雨气的风,面前则是如同实质般流淌的灰败色彩。
那股古老、怨毒的灵压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感官。与歌的逃离仿佛抽走了这片空间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喧嚣,只剩下死寂与缓慢滋长的恐怖在无声蔓延。
他没有迟疑。守契盟的准则刻在他的骨血里——控制,收容,保护。尤其是在可能危及普通人的情况下,撤退从来不是首选。
左手紧握的青铜铃铛触手冰凉,上面铭刻的细密符文在昏暗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微光。这是“定魂铃”,并非攻击性契物,而是用于稳固心神、干扰灵体波动的高级媒介,对付擅长精神侵蚀的灵异有奇效。
右手的羊脂白玉平安扣则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如同锚点,帮助他在混乱的灵能乱流中保持意识的清明。
一步踏入灰败色彩的领域。
瞬间,如同坠入冰窟。不仅仅是温度上的骤降,更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视线严重受阻,眼前是翻滚的、如同浓雾般的灰色,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几步的距离。
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混杂着哭泣、尖叫、狂笑,是那些被吞噬、被搅乱的记忆碎片在无序地嘶鸣,试图钻入他的脑海,污染他的思维。
“静心,守神。”君洱在心中默念守契盟的基础心法,灵核稳定运转,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淡金色光芒,将试图侵入的杂音和画面排斥在外。
他能感觉到灵核的消耗在加剧,之前的战斗以及与歌那狂暴灵能的冲击,已经让他的状态并非完满。
房间内的景象在灰色雾气中若隐若现。标准的出租屋格局,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却异常凌乱。
桌椅翻倒,杯盘的碎片散落一地,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深刻的、仿佛被巨爪划过的痕迹,边缘还残留着与歌那特有的暗红色灵残,如同尚未凝固的血痂。这里显然是与歌和那未知存在初步交手的地方。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现场,不放过任何细节。灵触技巧被运用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感知着空间中灵能的流向和残留的印记。
噬忆灵的灰色灵残遍布各处,如同蛛网,但它们是混乱的、无主的,像是被惊扰的蜂群。而与歌的暗红色灵残则更加集中、更具指向性,主要集中在客厅中央和通往卧室的门口,显示出他曾经在这里激烈地移动和攻击。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种灵残。
那是一种沉郁的、近乎黑色的深灰,带着一种黏稠的、仿佛陈年血污凝固后的质感。它并非弥漫在空气中,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地面、墙壁上勾勒出某种扭曲的、难以理解的轨迹,最终汇聚向卧室的方向。这股灵残散发着最浓郁的怨毒和古老气息,正是那恐怖灵压的源头。
君洱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那些深灰色的轨迹,它们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仿佛触碰一下都会引来不测。他注意到,在客厅靠近卧室门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照片。蹲下身,用戴着特制手套的指尖轻轻拂开上面的灰尘。
照片是普通的家庭合影,一家三口,笑容灿烂。但诡异的是,照片中三个人的脸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三个空洞的、留着惨白边缘的轮廓。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照片上传来,带着强烈的“遗忘”与“抹除”的意味。
不仅仅是记忆被吞噬,连存在的痕迹都在被强行抹去?这已经不是噬忆灵能有的能力了。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扇虚掩着的卧室门。门缝里,深灰色的雾气最为浓郁,那股令人心悸的灵压正是从门后如同呼吸般规律地脉动。
定了定神,君洱左手抬起定魂铃,右手捏诀,一丝灵力注入铃铛。
“叮铃——”
清脆的铃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浑浊水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周围一部分灰败的雾气,连那些恼人的窃窃私语也减弱了几分。铃音化作一圈圈淡银色的涟漪,向前扩散,触及卧室门时,门上的深灰色灵残明显波动了一下,仿佛被惊扰。
有效。
他不再犹豫,用脚尖轻轻点开卧室门。
门内的景象,让见多了灵异场面的君洱,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卧室比客厅更加凌乱,几乎如同被龙卷风肆虐过。床铺撕裂,棉絮飞扬,衣柜倒塌,衣物散落一地。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墙壁。
四面墙壁,包括天花板,此刻都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变化的暗影。这暗影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由无数更加细微的、扭曲的灰色人脸和记忆片段构成,它们挣扎、哀嚎、相互吞噬,构成了这面活着的、痛苦的“壁纸”。
房间中央,地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庞大黑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在不断地吸收着从墙壁上那些痛苦人脸中剥离出的记忆光流。
而在漩涡的边缘,靠近床头柜的位置,摆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青铜匣子,只有巴掌大小,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复杂的鸟兽纹路,匣子开口处贴着一张早已褪色、却依旧散发着微弱禁锢力量的符纸。
但此刻,符纸的一角已经卷起,似乎被强行撕开过一道缝隙,一股比周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怨念正从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与房间中央的漩涡和那个怨念黑影连接在一起。
这个青铜匣子,才是真正的核心!房间里的这个恐怖存在,是被封印在匣子里的东西,噬忆灵很可能只是它逸散出的力量催化出来的附属品,或者……是它的看守,也是它的食粮。而与歌,他强行夺取噬忆灵,甚至可能试图动过这个匣子,才导致了封印的进一步松动,惊醒了这里面真正恐怖的东西!
君洱的心沉了下去。这东西给他的压迫感,远超他之前处理过的任何灵异事件。其灵能的凝练度和怨念的强度,几乎达到了“凶煞”级别,甚至可能更高。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重新封印乃至消灭它,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闯入,尤其是定魂铃那令人不适的清音,房间中央那漩涡中的黑影猛地一阵扭曲,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瞬间变得更加清晰,哀嚎声陡然拔高,如同尖针般刺向君洱的脑海!
同时,数条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如同触手般的深灰色影子,从漩涡中激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着君洱缠绕而来!
攻击来得又快又狠!
君洱瞳孔收缩,身形疾退的同时,左手定魂铃急速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
急促的铃音化作一道道凝实的银色音波,如同盾牌般挡在身前。怨念触手撞击在音波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银光与深灰怨念相互抵消、湮灭。但触手的数量太多,力量也太强,仅仅三四次撞击,最外层的音波盾就出现了裂痕!
不能硬抗!
君洱脚下步伐变幻,施展出守契盟传承的精妙步法,在狭窄的卧室内腾挪闪避。怨念触手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抽打在地板、墙壁上,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碎石飞溅。
他一边闪避,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必须找到弱点。这个由怨念集合体构成的存在,核心很可能就是那个青铜匣子,或者与匣子里的东西紧密相连。直接攻击漩涡中心的黑影,效果恐怕不大,反而会激起更强烈的反扑。封印的关键,在于那个青铜匣子!
目光锁定在床头柜上的青铜匣子。只要能将那道撕开的缝隙重新封住,切断它与外界的联系,或许就能削弱这个怨念集合体的力量,甚至让它重新陷入沉寂。
但如何靠近?
无数的怨念触手几乎封锁了所有通往床头柜的路径。而且,他能感觉到,越是靠近漩涡中心,那股侵蚀心神的怨念就越发强烈,定魂铃的效果也在减弱。
拼了!
君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灵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震动,大量的灵力被提取出来。他不再一味闪避,右手虚空划动,指尖牵引着淡金色的灵光,在空中快速勾勒出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
“缚灵·天罗地网!”
随着他一声低喝,勾勒完成的符文骤然放大,化作一张巨大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法网,朝着前方的怨念触手和部分漩涡罩了下去!这是守契盟中阶封印术之一,对灵体有极强的束缚效果,但消耗也极大!
金光法网与深灰怨念猛烈碰撞,发出剧烈的嗤嗤声!法网成功束缚住了大部分触手,将它们暂时固定住,金光不断消磨着怨念,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就是现在!
君洱身形如电,趁着这个空隙,朝着床头柜的方向疾冲而去!同时,左手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颜色更深、灵气更足的紫色符箓——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用于紧急加固封印的“镇灵符”!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青铜匣子的瞬间,漩涡中心的黑影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猛地膨胀开来,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房间!
“嗡——!”
君洱的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止,勾勒符文和维持定魂铃的灵力输出瞬间紊乱!身体一个踉跄,前冲的势头被打断。而那张金色的缚灵法网,也在这股强大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更多的、更粗壮的怨念触手从漩涡中伸出,如同囚笼般从四面八方向他合围!这一次,避无可避!
眼看着就要被这些充满怨毒的触手吞噬,君洱甚至能闻到那上面散发出的、如同万年墓穴般的腐朽气息。他咬紧牙关,准备强行催动某种消耗本源、会对灵核造成永久性损伤的禁术来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啦——!”
一道灼热、霸道、熟悉无比的暗红色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陨星,猛地从破碎的窗口外射入!它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几根即将触碰到君洱后背的怨念触手上!
暗红灵能与深灰怨念激烈碰撞,发生了小范围的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将君洱向前推了几步,也暂时炸开了一个缺口!
君洱愕然回头。
只见破碎的窗口处,与歌去而复返。他依旧站在窗外狭窄的窗沿上,雨水打湿了他的银发和暗红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线条。
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强行吸收噬忆灵以及抵抗记忆洪流对他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那双灰红色的桃花眼中,却燃烧着更加炽烈、更加兴奋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狂气的笑容。
“喂,君洱!你也太没用了吧?这么个玩意儿就搞得你这么狼狈?”他语气依旧充满了令人火大的嘲讽,但出手却毫不含糊。话音未落,他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周身暗红色灵能如同烈焰般升腾,在他身前凝聚成数支燃烧着暗红火焰的能量箭矢!
“焚灵·破邪矢!去!”
嗖嗖嗖!
暗红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重新合拢的怨念触手,以及漩涡中心那个不断扭曲的黑影!
箭矢击中目标,立刻爆开大团的暗红火焰,剧烈地灼烧着深灰色的怨念,发出噼啪的爆响,竟然暂时压制住了怨念的蔓延!
君洱来不及思考与歌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要帮他。机会稍纵即逝!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杂念和身体的不适,再次扑向那个青铜匣子!
这一次,没有了触手的阻拦,他成功冲到了床头柜前!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混合着精纯的灵力,迅速点在镇灵符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青铜匣子那道被撕开的缝隙按去!
“封!”
紫色符箓贴在青铜匣子上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紫金色光芒!一股强大的封印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向那道缝隙,与其中渗出的古老怨念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吼——!!”
漩涡中心的黑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整个房间的灰色雾气剧烈翻腾,墙壁上的人脸扭曲到了极致!它感受到了威胁,放弃了与与歌的纠缠,所有的怨念触手调转方向,如同无数根标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集中射向正在全力催动封印的君洱!
“小心!”与歌脸色微变,大喝一声。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更多的暗红灵能汹涌而出,化作一面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焰盾牌,试图挡在君洱身前!
然而,那集中了凶煞级灵异全力一击的怨念触手,力量太过恐怖!暗红火焰盾牌仅仅支撑了不到一秒,便轰然破碎!剩余的触手依旧势不可挡地刺向君洱的后心!
眼看君洱就要被这致命一击贯穿!
就在这生死关头,君洱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闪避,因为他不能中断封印!就在怨念触手即将及体的前一刹那,他一直握在右手的羊脂白玉平安扣,突然自动悬浮而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月华般柔和却坚韧的光芒!
一个淡淡的、穿着古朴长裙的虚幻女性身影,在君洱身后一闪而逝。她伸出虚幻的双手,轻轻向前一拂。
那几根凝聚了恐怖怨念的触手,在接触到那月华般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竟然迅速地消融、瓦解!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净化”掉了!
与此同时,君洱指尖的镇灵符光芒大盛,紫金色光华彻底覆盖了青铜匣子的缝隙!那股不断渗出的古老怨念,被强行截断!
房间中央的灰色漩涡猛地一滞,旋转速度骤然减慢。那个庞大的怨念黑影发出了不甘的、逐渐远去的哀嚎,形体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
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也渐渐平息、淡化,最终消失不见。弥漫在整个房间的灰败色彩和粘稠灵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只剩下满室的狼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灵能焦灼气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封印,成功了。
君洱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刚才全力催动镇灵符,加上最后时刻平安扣的自动护主,都极大地消耗了他的灵力和心神。他伸手接住缓缓落下的平安扣,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比以往微弱了许多的温润气息,眼神复杂。
这是他的契约灵,“静水”。一个并非以攻击见长,而是擅长守护与净化的特殊灵异。也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若非生死关头,他绝不会轻易让她显现。
他小心翼翼地将重新被封好的青铜匣子拿起,入手一片冰凉,能感觉到其中被禁锢的怨念依旧在不甘地蠢动。必须带回守契盟,交由专门的封印部门处理。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窗口。
与歌还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下巴滴落。他脸上的狂气笑容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他看了看君洱手中那个被暂时压制住的青铜匣子,又看了看君洱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紧握着的、光芒内敛的平安扣上。
“呵……”与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沉默,“果然,守契盟的天才,底牌就是多。刚才那个……就是静水?难怪你能在总部那么嚣张。”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讽刺。
君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回来?”
与歌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倚在窗框上,仿佛刚才那个全力出手、神色凝重的人不是他:“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啊。毕竟,你要是死在这种地方,那也太无趣了。我还等着下次见面,亲手把你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打碎呢。”
又是这种充满了恶意和挑衅的话语。
但君洱敏锐地察觉到,与歌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与这恶毒话语不符的……探究?或者说,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烦躁。
“不劳费心。”君洱的声音因为消耗过大而有些沙哑,但依旧冰冷,“噬忆灵已被你吸收,核心隐患也已暂时封印。这里的事情,守契盟会接手后续处理。你可以走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与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和威胁。
与歌嗤笑一声,似乎对他的态度早已习惯。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再次扫过那个青铜匣子,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行,你们守契盟就擅长收拾烂摊子。”他语气随意,转身作势欲走,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君洱,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恶劣意味的弧度,“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我抓住那只小噬忆灵的时候,它可是‘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哦。关于这栋楼,关于这个匣子……甚至,关于你,君洱。”
君洱瞳孔微微一缩,握紧了手中的平安扣和青铜匣子,眼神锐利地盯住与歌。
与歌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掌握了他不知道密般的得意:“想知道吗?求我啊?或者……拿你那个宝贝静水来换?”
“无聊。”君洱压下心头的波动,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啧,真没劲。”与歌耸耸肩,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君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仿佛穿透了此刻的狼狈与对峙,看到了某些更遥远、更沉重的东西。
“君洱,好好活着。”他忽然说,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近乎认真的语气,“你的命,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说完,不等君洱反应,他身形向后一仰,如同融入夜色的大鸟,轻巧地从四楼窗口翻落,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茫茫雨幕和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只留下破碎的窗口,以及灌入室内的、带着他一丝若有若无灵残气息的冷风。
君洱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与歌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命,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这疯子,到底在暗示什么?还有,他从噬忆灵那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如同缠绕的丝线,堵塞在心头。他低头,看着手中这个看似平静、内里却封印着恐怖存在的青铜匣子。
今晚的事件,从普通的噬忆灵清除任务,演变成与纵契会疯子的冲突,再发展到凶煞级灵异险些破封……处处透着诡异。
尤其是与歌的出现和举动。他抢夺噬忆灵,惊动封印,却又在关键时刻返回相助……他的行为逻辑,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
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依旧密集。君洱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灵核传来隐隐的刺痛,提醒着他消耗的严重。
他拿出守契盟特制的通讯器,接通了总部,言简意赅地汇报了这里的情况,请求派遣后勤和处理小组前来。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与歌消失的方向,雨幕模糊了视线,城市的灯火在雨中晕染成一片迷离的光海。
与歌……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烙印,带着血腥、混乱与无数未解的谜团,再次深深地刻入这个雨夜,也刻入了君洱充满戒备与疑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