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涅罗,这位来自玉雪山巫咸族的半神,他并非出身显赫,而是来自玉雪山深处,那个以通灵术与古老传承闻名的巫咸族。作为半神后裔,巫咸族以其古老的巫术与对天地的敬畏著称,额涅罗自幼耳濡目染,将“恪尽职守”四字深深刻入骨髓。而是凭借着对“正姻缘”神职的无限虔诚与不懈努力,一步一个脚印,通过层层严苛的考核,才得以进入神圣的神祇苑,成为一名供奉正姻缘的神官。
他并非主事大神官,只是万千神职人员中平凡的一员,却将“恪尽职守”四个字刻进了骨髓。每日清晨,他会第一个来到姻缘殿前,擦拭神龛,整理供品,虔诚地诵读祝祷文,祈求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他心里也有份对爱情的憧憬,那便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来自花族的夏莲儿。他们曾在玉雪山下的花海中许下诺言,待额涅罗在神祇苑修行满两千年,积累够功绩,便向当时的大神官告假归乡,那时还并非后来的婆娑炎,风风光光地迎娶夏莲儿,从此相守于山水之间,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这份期盼,如同寒夜中的星辰,支撑着他在清冷的神祇苑中,日复一日地坚守。他坚信,只要恪守本分,勤勉尽责,美好的未来便会如期而至。
然而,命运的齿轮,往往在最不经意间,以最残酷的方式,将人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场盛大的天界祭祀,改变了一切。额涅罗被临时指派,在五殿下毕沅王身侧服侍,递送祭祀用品。他低着头,屏气凝神,只愿完成任务便悄然退下。可他那身不染尘埃的气质,那份专注于神事的虔诚,竟意外落入了毕沅王眼中。毕沅王,天帝第五子,自小便在天界的权势倾轧中长大,养成了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性子。他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额涅罗是否有未婚妻,是否心甘情愿,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未曾正眼瞧过额涅罗一眼,便直接越过了所有程序,向天帝禀明了自己要娶额涅罗为“君殿”的意图。
一道奏请,便直抵天帝案前,言明要娶额涅罗为君殿。随之而来的,是送往玉雪山巫咸族的“聘礼”。两千箱金银珠宝,流光溢彩,晃花了长老们的眼;五百箱珍稀药品,足以保一族安康;一千匹上等布料,华美绝伦;还有五万颗来自天界的珍贵种子,预示着无尽的财富。面对如此泼天的富贵与天界圣子的“青睐”,巫咸族的长老们早已将额涅罗的意愿抛诸脑后,他们卑躬屈膝,满口应允,将族人的荣耀与个体的幸福,廉价地出卖给了强权。
消息传回,巫咸族内部一片哗然。
“额涅罗这是攀上高枝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夏莲儿怎么办?”
“能被五殿下看中,是他的福气!”
流言蜚语,或嫉妒,或鄙夷,或艳羡,像无数根毒刺,扎向被囚禁在自己屋中的额涅罗。他被长老们以“待嫁”为名,软禁了起来。每日,珍馐美味按时送上,门外却有天界派来的天兵严密看守,插翅难飞。额涅罗的心,早已沉入冰窖。他不吃不喝,以沉默和绝食表达着最强烈的抗议。他想不通,自己一生恪守本分,为何会遭遇如此横祸?他的莲儿,他的誓言,他的未来……全都成了泡影。
毕沅王闻讯而来,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语气冰冷地威胁“我的额涅罗,别做这些无用功。乖乖等着本王娶你过门,对你,对巫咸族,都好。”
绝食不成,额涅罗的心彻底沉入冰窖。他想到了死,以死明志,以死殉情。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悬于房梁。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与夏莲儿在雪山下嬉笑的场景,是神祇苑中他虔诚祝祷的身影。然而,他连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成亲的日子日益临近,额涅罗不愿坐以待毙。他开始假意顺从,暗中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凭借着巫咸族特有的隐匿术,以及对地形的熟悉,拼死逃出了玉雪山。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毕沅王,逃离这强加的命运,去寻找他的夏莲儿!此时,他的法力已被族中长老以“保护”为名暗中封禁,与他如同一个凡人无异。山路崎岖,风雨交加,他摔倒了又爬起来,身上被荆棘划破,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成功了。他逃到了花族,找到了夏莲儿。两个饱受惊吓的恋人,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向南,逃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他们隐姓埋名,过着最原始、最清贫的生活。没有神祇苑的荣光,没有玉雪山的尊崇,但他们拥有彼此,拥有了短暂的安宁。不久,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一对可爱的儿女,男孩活泼,女孩娇俏,给这个简陋的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额涅罗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噩梦,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强权的阴影,无处不在。
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就在额涅罗几乎要忘记天界的纷争,以为可以与家人相守一生时,他以为,幸福或许会迟到,但终究会降临。
然而,他错了。毕沅王的势力,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那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气息,再次笼罩了这片宁静的山林。
毕沅王骑着神骏的龙马,带着浩浩荡荡的天兵,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出现在了他们简陋的屋前。他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得意“哎呀~我的五君殿,你可真是好让本王一顿好找啊~这深山老林的,委屈你了吧?”
额涅罗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他下意识地将夏莲儿和两个孩子紧紧护在身后,眼神中充满了惊骇、愤怒与绝望。他不明白,如此隐秘之地,毕沅王是如何找到的!
毕沅王的出现,如同一场灭顶之灾。天帝本欲以巫咸族“管束不力”为由发难,彻底掌控这个半神族群。却被毕沅王“好心”劝阻,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手无寸铁的花族。他向天帝提议,念在天后娘娘出身花族的薄面上,从轻发落,只需花族上缴未来百年的所有钱粮供奉即可。这看似“仁慈”的提议,实则是将花族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对于夏莲儿,毕沅王则露出了他残忍的獠牙。他以夏莲儿“未婚先孕,有辱门楣”为由,向天帝提议,若夏莲儿想“名正言顺”地成为额涅罗的“妾室”,必须先挨过三百鞭刑的“净化”。那三百鞭,每一鞭都凝聚着毕沅王的妒火,不仅是□□上的极致痛苦,更是对灵魂的羞辱。额涅罗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绑在刑架上,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衣衫,却无能为力。他只能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向毕沅王磕头求饶,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最终,夏莲儿虽保住了性命,却并未成为额涅罗的妾室,只落得个“外室”的下场,流放到了偏远的苦寒之地。更残酷的是,他们被规定,每隔五十年,才能短暂相见一次。这五十年的漫长等待,如同钝刀子割肉,将额涅罗的心一点点凌迟。他对毕沅王的恨意,从此生根发芽,长成参天毒树。
被强行带回毕沅王的毕卿宫后,额涅罗彻底沦为了失去自由的金丝雀,或者说,是生育的工具。他不甘心,他一次次地策划逃跑,每一次都带着对夏莲儿和孩子们的思念,以及对自由的渴望。然而,每一次的逃跑,换来的都是更严密的看管,更残酷的惩罚,以及毕沅王更加变态的控制欲。
毕沅王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看着额涅罗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绝望挣扎,眼神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为了彻底断绝额涅罗逃跑的念头,毕沅王竟丧心病狂地逼迫他服用了“孕子丹”。
孕子丹专为男仙设计,能强行改变体质,使其能够受孕生子。额涅罗被迫一次次怀孕,一次次经历分娩的痛苦。他的身体被药物和生育摧残得千疮百孔,精神也日益萎靡。他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这些孩子,在他眼中,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毕沅王强加给他的耻辱印记,是束缚他自由的枷锁。每一次胎动,都像是在提醒他所遭受的屈辱;每一次孩子的啼哭,都像是在撕裂他早已破碎的心。他日夜被生育的痛苦和思念的煎熬折磨着,心神交瘁,形容枯槁,曾经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麻木与空洞。他再也无力反抗,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变得奢侈而遥远。
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夏莲儿和他们的孩子,也渐渐模糊。他再也没有见过夏莲儿,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否安好。思念与担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有人或许会问,天帝身为三界之主,为何会对毕沅王如此残暴的行径视而不见,甚至纵容默许?
殊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高高在上的天帝!
他曾私下告诫他所有的儿子“记住,只要是你们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去争取。过程如何,无关紧要,只有最终拿到手的,才是永恒的真理。”
这便是天界的法则,强权即公理,**即正义。额涅罗的悲剧,不过是这天帝默许、圣子践行的黑暗法则下,无数牺牲品中的一个。他曾是恪尽职守的姻缘神官,却最终被强权无情碾碎了信仰与爱情;他曾与夏莲儿拥有纯净的爱恋,却在权力的碾压下,落得生离死别、相见无期的下场;他百年的逃亡与抗争,最终换来的是无尽的绝望与彻底的沉沦。
阿蒲山
自阿蒲女那日自天界返回阿蒲山后,便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每日里,他总要在香室中静坐四五个时辰,诵经礼佛,仿佛要将百年的尘缘都在蒲团上坐化。
葵之怀着身孕,每日午后都会亲自送来斋饭。她知他心意,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香室角落那张玫瑰椅上,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身着素色僧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檀香袅袅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清瘦。她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不言不语,却将满腔的担忧与牵挂都融入了这寂静的时光里。
待他诵经完毕,葵之便会轻声与他说着些家常琐事,或是山中趣闻,语气轻柔,似怕惊扰了这一室的宁静。可阿蒲女总是沉默着,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微微颔首,眼中却难掩一丝疏离。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小百年。葵之已为他生下了第八个孩子,取名稚瑶,小名唤作宝儿姐。这孩子的到来,仿佛为沉寂的阿蒲山带来了一抹亮色。阿蒲女见了,亦是欢喜不已,往日里清冷的眉眼间也染上了几分暖意。每到夜晚,他都会亲自抱着稚瑶,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她入睡,那温柔的模样,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终究如镜花水月般易碎。
一日,天际骤然风云变色,铅灰色的乌云如万马奔腾般席卷而来,瞬间遮蔽了阿蒲山的朗朗晴空。紧接着,金戈铁马之声由远及近,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只见无数身披金甲、手持利刃的天兵天将自云端而降,他们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将整个阿蒲山团团包围。那乌压压的阵仗,旌旗蔽日,刀光剑影闪烁着凛冽的寒芒,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要将整座山峦连同其中的生灵一并吞噬。
阿蒲女闻讯,缓步走出香室。他立于山巅,衣袂在猎猎狂风中翻飞,神色凝重地望着山下那片象征着天界威严与怒火的金色洪流。
“来者何人?为何无故围困我阿蒲山?”阿蒲女的声音平静,却穿透了嘈杂的喊杀与风声,清晰地传到天兵阵中。
为首的天将催马上前,那匹神驹四蹄生风,鼻中喷出两道白气。他用手中的三叉戟直指阿蒲女,声如洪钟,字字如雷“蒲碧天!你这逆贼!竟敢行弑君大逆之事,亲手谋害天帝陛下!今日我等奉天承运,特来将你擒拿回天界,明正典刑,替天行道! ”
话音落下,天兵天将们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更添几分肃杀之气。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然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