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 第9章 木偶先森9

阿黛尔喘着气地靠坐在门前，门上精致的雕花印在了阿黛尔的胳膊上，腰上绑着的先森也挤着阿黛尔，但阿黛尔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强硬地往后靠着。

阿黛尔尝试着打开门，门锁了。阿黛尔又开始撞门，她用身体撞击着木门，木隔着肉拍打阿黛尔的骨头，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马上就要浮出无数的裂缝，血肉在瞬间镶入裂骨，整个人都将融为一体了，恐惧与激动萦绕着阿黛尔。

这般剧烈的撞击制造出了不小的动静，但仍然没有人出来阻止她。福斯特夫人肯定听到了，但她懒得管，因为这会影响她的优雅。

阿黛尔最后终于累了，疼痛缓解了她的焦躁，阿黛尔终于平静下来，她就如木偶般静置在那里，落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开了。

阿黛尔缓缓抬头，是安提回来了。

安提看见阿黛尔，愣了一下，没想到阿黛尔今天居然出了房间，也没想到阿黛尔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幅狼狈不堪的样子。

阿黛尔身上全是在木质地板上蹭的灰，短袖下露出因略瘦而显得苍白无力的手臂，阿黛尔一脸平静，眼睛半睁着，让人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看到安提，但现在的阿黛尔确是让人想不到她会是四年前那个整洁干净的漂亮小姑娘。

安提会这样想其实很正常，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阿黛尔了，阿黛尔四年来几乎没出过房门，就连吃东西也是溜出来一下又溜回去。

安提小心翼翼地靠近阿黛尔，又不敢太近，他很想念这个妹妹，却又惧怕自己的母亲福斯特夫人。

“阿黛尔？你怎么了？”安提用尽了力气去放轻声音，问道。

阿黛尔终于睁开眼，看的不是安提，而是安提没关上的门。

阿黛尔猛然站起身来，把安提吓了一大跳，正当安提以为阿黛尔又要跑回房间时，阿黛尔只是拉开房门，坐在门口，贪婪而又急促的呼吸着门外的空气。

阿黛尔太久没说话了，她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地道：“你回来啦，安提。”默了默，又问道：“奥菲呢。”

安提听到阿黛尔和他讲话的那一瞬，其实是有些惊喜的，只是他也太久没有和阿黛尔讲过话，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

“……阿黛尔，奥菲她……住在学校，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回来。……我……母亲不放心我，让我……回家住……”

阿黛尔笑了笑，将干枯的唇缝拉平，她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今天的月亮太亮了，照的人眼睛疼。”

安提道：“阿黛尔，进来吧，小心着凉。”

阿黛尔却道：“可我喜欢外面。”

言罢，不等安提做何反应，阿黛尔毫不犹豫地转身，轻轻关上了门，月光也慢慢消失在了阿黛尔身前，脱离了她的视线。

月亮真的太亮了。

阿黛尔没说谎，月亮的光的确照的她眼睛疼，可她离不开月亮那微弱的光，这令阿黛尔感到安心。太烈的光，阿黛尔不喜欢，甚至感到厌恶。这是没有理由的，只是单纯的喜欢或者讨厌。

阿黛尔喜欢月亮，所以月光对阿黛尔来说才有意义。

阿黛尔没有和安提一起吃晚饭，因为阿黛尔压根就没吃晚饭。阿黛尔又回到了房间里，这里仍然干净整洁，唯一的突兀就是阿黛尔。

阿黛尔洗得发白的衣裙之下是空虚着的胃，它隔着肉皮涌动着，哭诉着。阿黛尔任由它哭喊，因饥饿产生的丝微痛意令她感到真实。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心跳，还是胃的哭诉。

阿黛尔用牙磨着自己的唇瓣，稍微用力咬下，又因疼痛松开，反反复复，直到手指无意识地抠破手心，渗出液体，她细细观察着泛白的肉，感受着液体的溢出。

懦弱的是阿黛尔，阿黛尔想出去，无比迫切，可最终她只是贪恋了一下月光的照耀，这是她所有的勇气，阿黛尔又灰溜溜的藏了回去，躲在阴暗之中的，懦弱的。

阿黛尔把房间中的窗帘全部拉上，晚上有时会从客厅带一两根蜡烛回来点着，她喜欢这微弱的、随时就会灭掉的光。

阿黛尔不想哭，那可太丢脸了，但眼泪就那样直溜溜落下来，也没有办法。阿黛尔也笑不出来，因为没什么好笑的。阿黛尔现在想吃东西了，可能是嘴巴馋了，但是她并不后悔晚上没吃。

太矛盾了，阿黛尔觉得现在的自己四分五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阿黛尔突然很恶心，她想吐。

阿黛尔就在房间里，在原地，哪里也没有去。阿黛尔剧烈干呕着，却只呕出了湿咸的眼泪，反胃的感觉挤入她身体的每一寸，浸入她的脑中，阿黛尔感觉自己要呕出所有器官血液，呕成一张空皮了。

呕得东倒西歪时，阿黛尔觉得自己似乎碰到了什么物体，她伸手，算得上温柔地细细抚摸着。

是木偶先森。

阿黛尔在莫名的心虚中又突然感到了偌大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