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雾都的甜蜜窗口 第12章 圣诞序曲

十二月中旬的伦敦，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节日气息。格洛斯特街的每扇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屋檐下挂着的冬青花环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这天清晨，西奥多刚下楼，就看见阿尔菲和莉莉已经穿戴整齐地等在厨房里，两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今天真的要教我们做圣诞蛋糕吗？"莉莉迫不及待地问，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小围裙。

"当然。"西奥多微笑着拿出三个印着店铺标志的崭新围裙，"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完成一个重要仪式。"

他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储藏室，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上周采购的原料：饱满的葡萄干在麻袋里堆成小山，油亮的黑加仑散发着甜香，金黄的柑橘皮卷得像一朵朵小花，还有那瓶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陈年朗姆酒——这是史密斯先生特意赠送的，说是感谢西奥多这一年来为他准备的早点。

"首先，要把所有干果浸泡在朗姆酒里。"西奥多打开酒瓶，浓郁的酒香立刻弥漫在整个储藏室，"这是祖母传下来的规矩——圣诞蛋糕的干果必须提前两周浸泡，让它们充分吸收酒的精华。记住，好蛋糕始于好原料。"

阿尔菲认真地按照食谱称量着每种干果的比例，莉莉则小心地将混合好的干果倒入一个特大的玻璃罐中。当琥珀色的朗姆酒缓缓注入，干果在玻璃罐中轻轻浮动，像是一罐珍贵的宝石，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现在，每天都要来摇晃这个罐子。"西奥多把罐子放在厨房最显眼的架子上，"让每一颗干果都能均匀地吸收酒液。这是制作圣诞蛋糕的第一个秘密，也是最重要的步骤。"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哈德森太太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冬日的寒气。她今天特意系了一条圣诞红的羊绒披肩，银发挽成精致的发髻，显得格外精神。

"我闻到朗姆酒的香味了。"她笑着说，目光立刻被架子上的玻璃罐吸引，"看来米勒家开始准备圣诞蛋糕了。我年轻时也帮母亲做过，那时候我们用的是白兰地，还会加入一些蜜饯樱桃。"

"您要尝尝我们浸泡的干果吗？"莉莉骄傲地指着玻璃罐，"我和阿尔菲一起量的比例！"

哈德森太太走近仔细看了看，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指轻轻点着玻璃罐："色泽很好，葡萄干和黑加仑的比例恰到好处。不过你们还少了一样东西。"她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我珍藏的肉豆蔻，来自格林纳达。加入一点点，会让蛋糕的香气更有层次。这是我母亲当年的秘诀。"

西奥多接过这份珍贵的礼物，肉豆蔻独特的温暖香气立刻扑面而来。他小心地磨碎一小撮，加入玻璃罐中。果然，香气的层次立刻丰富起来。

这天的营业时间里，不断有邻居来下单预订圣诞点心。

温特沃斯夫人要订一个传统的圣诞布丁，特别强调要放入那枚象征好运的银币；巴斯顿太太预订了一个装饰精美的三层圣诞蛋糕，要求用蛋白糖霜做出雪景的图案，还要在顶层用糖霜写上"圣诞快乐"；就连一向节俭的彭霍斯太太也破例订了一打圣诞饼干。

"看来今年大家都很期待圣诞节。"汤姆一边在订单本上仔细记录每个客户的特殊要求，一边感慨地说。他的字迹已经比几个月前工整了许多。

"圣诞节对每个人都很特别。"西奥多整理着厚厚一叠订单，每张订单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期待。

下午三点，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西奥多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开始教全家制作圣诞布丁。

艾琳夫人拿出她母亲传下的食谱，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三代人的笔记，有些墨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那些饱含深情的配方。

"首先要把面包屑、面粉和香料混合。"艾琳夫人示范着动作，她的手法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优雅，"记住要像这样轻轻搅拌，让空气进入混合物中。这是布丁松软的关键。"

阿尔菲负责称量配料，他专注地盯着天平的样子像极了西奥多。莉莉则踮着脚尖，专注地搅拌着面糊，小脸因为用力而泛红。

当所有的原料在巨大的陶瓷碗中混合均匀，散发出肉桂、豆蔻和肉豆蔻的温暖香气时，西奥多取出一枚闪亮的六便士银币。

"现在，轮到最重要的步骤了。"他将银币在沸水中仔细消毒，然后用干净的布擦干，小心地埋入面糊中，"谁能吃到这枚银币，明年就会有好运。这是米勒家三代人的传统。"

"我的祖母，我的母亲，现在轮到你们了。"艾琳夫人轻声说，眼中闪着怀念的光，"记得我小时候，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在自己的那块布丁里找到银币。"

制作过程持续了整个下午。当最后一个布丁被装入传统的布丁模子，西奥多带着阿尔菲将它们小心地放入大锅中蒸煮。

厨房里弥漫着混合了香料、干果和酒香的温暖气息，连窗玻璃上都结了一层幸福的水雾。莉莉趴在厨房门口，着迷地看着蒸汽从锅盖边缘袅袅升起。

西奥多调整着炉火，对身旁好奇的莉莉解释道：“你看，布丁这么厚重，必须用温柔的蒸汽慢慢哄着它，才能从里到外都熟透。”

阿尔菲在一旁插嘴：“而且要蒸整整八个小时！哈德森太太说，她小时候家里都是轮流守着炉子，生怕火候有闪失。”

傍晚时分，史密斯先生来取他预订的司康时，被厨房里浓郁的香气吸引了。他难得地在店里多停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些正在蒸煮的布丁上。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他流露出少有的怀念神情，轻轻整理着西装领带，"每到这个时候，整个房子里都飘着圣诞布丁的香味。母亲总是说，这是家的味道。"

"您母亲会做圣诞布丁吗？"莉莉好奇地问，手里还拿着搅拌用的木勺。

"会的。"史密斯先生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她有一个特别的配方，会加入橙皮和一点白兰地。可惜..."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临走时，他特意多买了一份姜饼，"给我的侄女带去，她明天要来伦敦过节。"

第二天清晨，当西奥多打开蒸锅时，布丁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小心地将布丁取出，放在通风处晾凉。汤姆学着西奥多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按压布丁表面，感受着那富有弹性的质地。

“现在还不能吃吗？”莉莉扒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架子上那个深褐色的布丁，小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

西奥多笑着摇摇头，在她面前蹲下：“还记得我们泡在朗姆酒里的干果吗？它们花了两个星期才变得那么香醇。现在，整个布丁里的所有味道，就像那时干果在酒里一样，需要一个安静的时间来说悄悄话。”

阿尔菲抱着一本厚厚的家庭食谱走过来，翻到一页泛黄的笔记插嘴道：“祖母在上面写着呢——‘耐心是布丁最好的调味料’。”

汤姆在一旁认真地擦拭着铜盆，若有所悟地说：“所以，就像您之前说的，好的东西都需要时间。”

随着圣诞节的临近，店里的订单越来越多。汤姆现在已经能够独立完成大部分的圣诞饼干制作，他用模具压出星星、圣诞树和雪人的形状，再细心地用红色和绿色的糖霜装饰。

西奥多则专注于更复杂的订单，特别是那个三层圣诞蛋糕。他在最底层用杏仁膏做出了栩栩如生的冬青树叶，中间层装饰着糖霜蝴蝶结，顶层则是精致的雪景。

"装饰圣诞蛋糕就像画画。"他一边用裱花袋挤出精致的雪花图案，一边对汤姆说，"每一笔都要稳，每一朵雪花都要独一无二。记住，客人订购的不只是一个蛋糕，更是他们圣诞餐桌上的焦点。"

最让西奥多感动的是汤姆的变化。一天晚上打烊后，汤姆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蛋糕，脸上带着既期待又紧张的表情。

"这是我为家人做的圣诞蛋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用的是您教我的配方，但我减少了一点糖，因为妹妹还小，母亲说不能吃太甜。"

西奥多切下一小块细细品尝。蛋糕的口感略显粗糙，但味道很正，能尝出制作者的用心。

更让他惊喜的是，汤姆在蛋糕表面用简单的糖霜画了一个小小的圣诞树，虽然线条稚嫩，却充满诚意。

"很好。"他真诚地说，"你母亲一定会很感动。记住这个味道，这是你作为甜点师的第一步。"

圣诞前一周的星期六，整条格洛斯特街都沉浸在节前的忙碌中。

西奥多决定给汤姆放一天假，让他帮家里准备过节。但出乎意料的是，汤姆早上还是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上盖着干净的绣花布。

"母亲让我送来的。"他揭开布，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三样东西，"她说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这些是她的一点心意。"

篮子里装着汤姆母亲亲手织的羊毛袜子和一副手套，用的是柔软的米色羊毛，针脚虽然不算精致，但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还有一小罐自制的草莓果酱，标签上工整地写着"送给米勒先生"，字迹娟秀。最下面是一张圣诞贺卡，上面画着一棵圣诞树，显然是汤姆妹妹的手笔。

"你母亲太客气了。"西奥多感动地说，小心地收下这份朴实的礼物，"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他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包裹，里面有一套新的烘焙工具——包括一个铜制打蛋器、几个不同尺寸的裱花嘴，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给你的圣诞礼物。工具可以帮助你提高手艺，笔记本是让你记录自己的配方和心得。每一个优秀的甜点师都需要有自己的秘方。"

汤姆接过礼物，眼睛亮了起来，手指轻轻抚过打蛋器光滑的木柄："谢谢您，米勒先生。我...我也有东西要给阿尔菲和莉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用木头雕刻的小动物：一只小马给阿尔菲，雕刻出了飘扬的鬃毛；一只小鸟给莉莉，翅膀展开仿佛即将飞翔。

虽然雕刻得有些粗糙，但神态生动，显然是花了很长时间完成的。

圣诞前夜终于到来了。下午四点，西奥多提前打烊，和汤姆一起做最后的准备。他们将所有的订单点心精心包装，系上圣诞色的丝带。最后一个是巴斯顿太太的三层蛋糕，上面立着用杏仁膏做成的小雪人。

"还差最后一步。"西奥多取出一小袋糖粉，站在蛋糕前轻轻摇晃，细白的糖粉缓缓飘落，在蛋糕表面形成一层薄雪，仿佛刚刚落下的新雪。

"完美。"汤姆赞叹道，小心地在蛋糕盒系上金色的丝带。

当最后一份订单被取走，夜幕也已经降临。西奥多关上门，将寒冷的冬夜挡在门外。店里只剩下米勒一家人。艾琳夫人点亮了圣诞蜡烛，温暖的光晕在店内流淌。

"现在，轮到我们自己的圣诞布丁了。"艾琳夫人说着，将那个浸泡了整整两周的布丁重新放入蒸锅。厨房里再次弥漫开熟悉的香气，这一次，却带着家的温馨。

一小时后，当散发着热气的布丁被端上桌，西奥多小心地在上面淋上温热的白兰地，然后用火柴点燃。蓝色的火焰在布丁表面跳跃，映照在每个人惊喜的脸上，仿佛圣诞的魔法在这一刻降临。

"圣诞快乐！"大家齐声说，笑声在温暖的店内回荡。

在分食布丁时，莉莉惊喜地叫了起来："我吃到银币了！看！"她举起那枚闪亮的六便士，小脸因为兴奋而通红。

阿尔菲假装失望地撇嘴，但眼里满是笑意。就连一向严肃的艾琳夫人和老米勒先生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她说这让她想起了西奥多和阿尔菲小时候的样子。

窗外，格洛斯特街一片寂静，雪花静静飘落，在煤气灯的光晕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