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盖尔没有急于寻找汉尼拔,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还在威尔周围,命运总会让威尔与汉尼拔相遇的,不是因为阿拉娜就会是杰克。
不过阿比盖尔向阿拉娜询问过有关寻找心理医生督导之类的事情,热心的女心理学家真诚地向她推荐了巴尔的摩知名心理医生汉尼拔·莱克特,只能说阿拉娜还是太信任汉尼拔了,或者说汉尼拔这人伪装得相当纯善。
但阿比盖尔也没有立场感慨什么,她这会还享受着“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概念里顺带的品学兼优好学生的余荫。
不过这倒是让还没见过真人的阿比盖尔不由好奇得紧,恨不得催眠自己忘掉对汉尼拔的印象,看看她能不能在相处中看出这位传奇食人魔的本质。
希望他们带来汉尼拔时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她现在这个身份确实有着很好的接触他们的理由——汉尼拔应该不会有“你就是威尔最喜欢的学生?”这种执着的……吧?
确认了阿拉娜有向汉尼拔提到过阿比盖尔有意愿拜访他这件事这件事,她相当放松地混着日子,时不时背背书补补课——还没等她现实世界成为一代法爷,阿比盖尔已经快借着联调局学院的师资和犯罪心理相关数量可观的卷宗实例苦学成才了。
“可能这就是社会主旋律吧,唯心主义力量是不可靠的,只有脚踏实地才能创造辉煌。”
阿比盖尔双目无神地瘫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鹿首的玻璃小瓶,嘴里喃喃着各种心理学名词,感觉魂魄也要和精力一样被学习妖怪吸走了。
——
“……他吃人。”
阿比盖尔随大流的和周围的人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威尔。
作为站在解剖室一旁客串抄写员的万用型工具人,阿比盖尔听到威尔那句话后,难免冒出了点“久等了”的想法,仿佛视角已经随着镜头转移、看到正在切菜的汉尼拔了。
阿比盖尔逐渐习惯在剧情发生后被关键词撬动封印过的记忆了,只希望见到汉尼拔那天不要营造“灯光师已经被吃掉了”*这种氛围就好,这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
在汉尼拔被邀请来到联调局办公室时,阿比盖尔识趣地候在外面刷着犯罪揭密网。弗雷迪·劳兹是个胆大且同样没什么道德和底线的记者,可以看作哈利〇特的汉尼拔世界同位体,在惹人讨厌和夹缝生存这两方面都是一等一的专业。
阿比盖尔的听力相当好,但是显然也不能透过隔音良好的房间门探听到什么信息,不过不要紧,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她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就是些堪称撩拨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行为嘛,她偏了偏头,摔门而出的威尔下意识为惊吓到她而道歉,阿比盖尔笑眯眯地摆手示意没关系,却也不忘审视他身上带着的仍没散去的余怒。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身份惯性”带来的补益,在威尔身上,阿比盖尔没由来的看到了泛起波澜的湖面,并非是没能掀起波澜,而是不被注视的湖底在暗流汹涌。
浮动间露出片貌的阴影揭示美妙湖景下的骇人巨物——那是未被消化的负面情绪,是侵袭纯粹心灵岛屿的威胁。
有些阴影是无法被抹除的,也许威尔终有一天被同化沉沦,但窥伺这一图景的汉尼拔无疑出手搅动了这份平衡,加速了这个进程。
就像是沉在杯底的泥沙,乍一看已经被仍是一杯清澈的茶水,一旦有谁将它搅拌均匀,从观感上这杯茶就与雨天路边的水潭无甚区别了。
“——叮——”
银勺搅拌红茶碰撞到杯沿发出了细小的清脆响声。
阿比盖尔端起手中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放置在旁边的玻璃圆桌上,抬眸看向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汉尼拔。
汉尼拔翻阅了一下手上的简历册,下结论道:“所以你的意思希望成为我的临时助理吗?”
“对,就像是实习生那样。”
“我不缺助手,只是我的秘书去了英国,暂时还没遇上合适的。”
汉尼拔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句“凭什么”仿佛已经抵在口边,却还能将话说得彬彬有礼,“既然如此,介意我向你了解一些详情吗?”
阿比盖尔歪头看向汉尼拔,他翘着腿,即使在肌肉保持一定警戒的情况下都能坐得相当从容,口袋里的衬巾和双层温莎结无一不加深着这种一丝不苟的优雅老派绅士感。
汉尼拔微阖着眼,面无表情如无悲无喜的神明,但在偏暗的室内环境下,瞳孔会比平常还要扩张,于是漆黑仿佛吞没了眼白,让悲悯的面孔染上了诡谲。
他的声音很适合夜晚,低沉磁性带着魔性的诱惑力,但无论是因为阿比盖尔惊人的直觉响起了警报还是因为知道谜底后看谜面的一目了然,汉尼拔在她眼里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如有实质的恶意。
明明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明明刚翻看了她递出去的简历,并且显然记住了绝大部分关键信息,但是属于汉尼拔的印象值后面却明晃晃地缀着一个“5%”,而从他面上表现甚至看不出半点漫不经心。
傲慢却谦逊,待人苛刻又耐心,几番打量下来,汉尼拔就已经把矛盾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惜阿比盖尔和绝大多数人和谐相处靠的是绝对的自我立场,以不在意任何事的看客姿态包容一切正常与不正常,他们或许能处得来,但阿比盖尔永远不会是汉尼拔追求的那类人。
几次知识考察和理论探讨下来,就到了那些更能看出一个人本质的主观题了,阿比盖尔花了几秒钟怀念她大学兴趣小组面试题里充斥着的“你认为爱是什么?”和“你怎么看待俄乌战争?”。
“你怎么看待人类?”
“人类就是人类,我从来没有对此进行过多的比喻,非要说的话,我认可‘羔羊’这一比喻。”
“你信基督吗?”
“不。”阿比盖尔舔了舔牙,舌尖抵上尖齿,带来尖锐的疼痛感,却使她更加的清醒,她无法控制自己因为交感神经兴奋而扩张的瞳孔,于是干脆带着侵略性的身体前倾以图捕捉接下来会出现在汉尼拔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我记得我曾经鄙视绵羊,因为他们蠢的无可救药……我恶作剧般追赶它们,嘲笑它们逃跑的样子,看着它们使自己陷入各种愚蠢而混乱的窘境。我认为它们的肉被人类吃掉是理所当然的,单单把它们的毛剪掉加工成各种羊毛制品实在是对它们太仁慈了。*”
“……很多年以后,经过一个缓慢的过程,我才终于意识到绵羊真实的象征意义:不是它们愚蠢,而是我们人类强大、贪婪和自私。*”
汉尼拔在微滞后自然地接上了后半段,侧了侧身,左手自然抬起抵住侧颌作回忆状,搭在右腿上的左腿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借物理上的行为活动抑制心理上的情绪波动。
汉尼拔在伪装奇才和知识渊博这两个人设上都相当稳健,但是不到两米的距离足够精神高度集中的阿比盖尔把他骤然变化的瞳孔尽收眼底。
阿比盖尔没把话引用完整,无论是她还是汉尼拔接下这后半段都可以把话头带回原题,这是她的让步,面对汉尼拔这种类型太过咄咄逼人不是什么上策。
“我观察他们,偶尔也会恶作剧。人类因渺小而追求强大,因贪婪而开拓未知,因自私而衬托崇高。”
“‘人类’于我而言相当特殊,是观察对象、工具、手段以及目的。”
“你看待人类的视角很奇特,是因为你喜欢科幻小说吗?”
“不是这个的缘故,但我不否认我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
阿比盖尔和汉尼拔说的从本质上不能被称之为相近的概念,阿比盖尔在说“人类”,却又在描述的过程中无法避免地将这个世界的“人类”当作是NPC一般的存在,不怪她显得傲慢,没人会把游戏里自己的主控角色和充当背景板的路人NPC一样去对待。
汉尼拔的笔记本翻过一页,钢笔笔尖划过纸面时带来了轻微的声响,印象值骤升的反馈比分析汉尼拔直观多了,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或许这也算某种新概念外挂吧,就好像kp提示你过个聆听那样,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意识到“有些什么发生了”。
“昨天晚上,就在巴尔的摩市,有一个名叫蒙塔娜·史密斯(Montana·Smith)的女孩被杀害了,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真是不幸。”
这是那个女孩的不幸,赶巧在收取快递报名字的时候遇上了阿比盖尔,她还没来得及查用户信息呢,能符合条件的目标不少,但这个女孩足够特殊,她可以给阿比盖尔带来更多的东西,一石多鸟总是让人愉快的,“我认为一个人的死亡应当具有意义。”
“你所说的不幸是因为她的死亡失去了意义吗?”汉尼拔追问。
“所有的死亡都有意义。”
无论赋予这份意义的人是夺走生命的人还是被夺走生命的人。
阿比盖尔笑了笑补充道:“法医会为死者发声,威尔能替凶手开口。”
——
“今天就到这里了,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你在巴尔的摩还有什么打算吗?我或许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旅游去处,就像是参观新家园一样。”
“没有了。毕竟,”阿比盖尔一手执伞一手开门的动作流畅,却特地在动作做完之前止住话头,在最后关头才吐出最后那几个字:
“——我只是来向你问声好的,不是吗?”
汉尼拔笑了,就像注视顽子的仁师,又像是垂怜羔羊的牧者。
“我知道。”
*灯光师仿佛被吃掉了是个众所周知的梗,作者君对此深恶痛绝,多少次半夜拉高亮度后被白底的片头闪瞎(悲
*这两段话都来自于伊恩·M·班克斯的《捕蜂器》,引出来的这部分删哪句我都觉得亏了,所以就一次性放了,最多再多写点正文什么的(
其实汉尼拔那个时间段有没有这本书都是个问题,但是我就是想写(对手指.jpg
这里阿比引用的前半截在说她自己,后半截在暗指汉尼拔
我记得我标了十八 ,如果接受不了女主在虚拟世界杀人的可以退了,或者跳到后面看其他单元也行
我本来没想写多黑的,但这是汉尼拔世界欸,我的键盘有自己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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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