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阿比盖尔轻点鼠标关上了记满资料的页面,后仰躺在转椅靠背上,脚尖轻点地面带来转动背向屏幕,伸手在眉心揉动。
仔细查询到的信息不缺在细枝末节上的交互|点,但是还不行,对于没在特定地点发生过什么也不喜欢什么奇怪活动的阿比盖尔来说,这些理由都不够充分,总不能是因为他们“在肯德基点薯条都不要番茄酱”吧?那她算什么?番茄酱过激厨还是哥谭酱料王*巴尔的摩分王?
她只能把目光放在那些可以人为构建的地方上去。
“安德琳娜·玛莎(Adelina · Martha),女,47岁;
亚伯拉罕·格雷森(Abraham · Grayson),男,54岁;
菲利普·威尔逊(Phillip · Wilson),男,18岁;
玛戈丽可·亚当森(Marglic · Adamson),女,35岁……”
转笔的手停住了动作,笔尖点在只记了简单的几个单词的纸上,
“‘阿比盖尔(Abigail)’——巧合还是天意?”
——
作为特别探员的学生和预备探员,阿比盖尔成功进入了现场,她双手环胸站在房间的一角,目光紧锁着站在床前注视受害者已久的威尔,他闭上了双眼,睫毛不安的颤动彰显着其主人情绪的不稳定,双手带着的医用橡胶手套和带着腥气空气结合出特殊的味道,阿比盖尔也闭上了眼。
从衣服上的伤口与血迹到脖颈间的青紫色手指印,仿佛点击了倒放键一般,谁认真描摹过谁的身影,又干脆利落地将谁的生死禁锢在掌心之间,收拢的双手隔绝了甜美的氧气,用力相贴的肌肤交换上升的体温,知更鸟不再啼鸣——
沉默被突然开口的法医贝弗利·卡茨女士打断,想象中的场景被突兀打断。
和阿比盖尔这个仿佛旁观了一场杀人戏剧,仅带着浮于表面的观赏和被干扰的微小不悦不同,威尔就像是踩在当晚的犯罪现场那般,不由得下意识对她说了一句“你不该在这儿”,他的指尖仿佛刚用力攥紧过什么一般带着过力的颤抖,情绪趋于不稳定——这是他这份惊人想象力的代价。
阿比盖尔鼓了鼓嘴,像是苦恼没看完题却要开始回答问题的学生,但脑子里却过着和现下场景无甚关联的想法:
可惜了,她还以为能听到威尔在讲课时经常会喃喃道的“这是我的设想”呢……
在威尔回应贝弗利搭话之余,身材壮硕的黑人探长杰克·克劳福德走到阿比盖尔旁边,遮挡了她大部分的视野,状似无意地发问:
“看出什么了吗?”
这仅仅只测试,没带多少恶意,如同雕塑家审视趁手的器具。
因为威尔坚持能动笔批改就绝不开口、不听学生回答就不算社交,如此之社交障碍让阿比盖尔只能靠和杰克搭上线蹭进小分队。杰克邀请她的目的无外乎是给威尔卖个好、获得不一定够用却绝对“好用”的工具人,而威尔本就有着难以拒绝为被害者讨回公道的善良,再加上被阿比盖尔称为老师后产生的责任感,他很难再对杰克的合作邀请说“不”。
阿比盖尔没有过多回忆之前,斟酌了一下措辞便开了口:“这个女孩对他来说很特殊。”
阿比盖尔在空中描摹了一阵子,摇了摇头,其实只要横向比较一下她自己的手法,对凶手的选择就多了几分对比出真知的了然。
无论是迅速结束痛苦作案方式还是作案后受害者冒着风险把尸体送回家中这种行为,都能彰显凶手对目标的爱,但是原因不好说,也不必说。
于是阿比盖尔再次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分不清。”
是他分不清了。
“据我所知,这一类型的连环杀手真正目标人物都不会是最后一位受害者,但是这种感觉……我不明白……对不起,也许我还得再练练。”
她们是那样的相像,肌肤相贴时传递着同样的温热触感,于是连同这份被投注的感情也开始相似了,“我将离去的女儿啊”——他分不清了。
阿比盖尔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以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杰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朝威尔走去。
她站在原地又看了几眼躺在床上不再鲜活的女孩,以无论是同行还是探员的角度都不带惋惜地得出一个结论:这名连环杀手离落网不远了。
“无论他是怎么对待别人的,他都发现他无法对她这么做。”
“她是他的‘金卷’吗?”
“不,这是他的道歉。”*
由于无法在阿比盖尔处获得更进一步的情报,杰克选择向威尔询问共情的反馈,于是阿比盖尔便也毫不客气地走近了垂眸探听情报,打着学习的旗子正大光明地观察威尔·格雷厄姆的侧写。
杰克把阿比盖尔当工具人,阿比盖尔也没在计划里把他当人看,说到底阿比盖尔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破案的,有着不要过多偏离世界线的限制在,她不会特地阻挠他们的进程,但也不会为此付出多少努力。
她在这个小队挂名仅仅只是为了刷印象值和近距离观察目标人物,以及,在适当的时候透露适当的消息。
毕竟这几天的学习和接触下来,威尔·格雷厄姆对她的印象值就高高的挂在她视野的左上角,仍是仿佛锁住了一般不见动静的10%。
哪怕阿比盖尔之前假装热心开朗又对未来过分担忧的学生,不会读空气一般堵着她可怜的社恐老师从爱好特长聊到人生方向,印象值在堪堪涨到了10%之后就不在有变化,让阿比盖尔只能转变策略了。
分阶段的实习给了她足够自由的外出时间,犯罪心理系同样有着寻求督导师的充足理由——该做好前往巴尔的摩的准备了。
共情凶手这件事看起来给威尔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他脸色苍白地接过了阿比盖尔递出的阿司匹林,避开了和众人的任何接触,低头躲闪着目光,魂不守舍地拒了其他人的问话孤身回到自己的车上,也错过了阿比盖尔毫不掩饰恶意的好奇心。
会做噩梦的吧?
如此精致、脆弱却能完美映照出任何人的纯白瓷器啊。
罪恶之人倒映其中——这一抹漆黑是【他人的身影】还是【自我的污渍】?——纯白的茶杯担忧并深深恐惧着。
阿比盖尔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注视着威尔发动汽车离开,她也和其他人道别离开。
——
在之后的一次局内会议后,威尔带着肉眼可见的憔悴捂着脸摇摇晃晃走进了卫生间,杰克也紧随其后,于是阿比盖尔也站起身,不忘回头和同事们开玩笑:“希望我们三个不会只有我是真的有需要才去卫生间的吧?”
当然不止,任何人对于“需要”都有着自己的见解。
阿比盖尔用吸水纸擦手期间,还让一个被从隔壁赶来女卫生间男性探员成功社死,她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对着镜子仔细地整理妆容,却全副身心投入到对隔壁对话的聆听之中。
威尔嘴上一边说着“我不懂这种精神变态”,一边又把凶手的心态剖析得一干二净:“他无法让她死得有价值,所以他才难过”、“他爱着其中一位,而这份选择的相似性让他对其他的受害者也同样产生了爱意”、“他痛快地解决她们并用自己的方式去怜悯”……
这不是很懂嘛——
期间还参杂着杰克的施压、逼迫和咆哮,以至于谈话以一种近乎争吵的方式越来越大声,事情的进展顺利到阿比盖尔不用再花费太多的功夫,她听完了墙角,哼着小调回到了屋内。
她这一次案件如此积极探听汇总一切消息不仅是为了留下好印象打好基础便于未来摸鱼,更重要的是观察,观察威尔的共情与想象能力,观察他将付出的代价,观察他能做到的极限——现在,阿比盖尔已心中有数。
在阿比盖尔回来了有一段时间后,杰克两人才匆匆忙忙的推门而入。
得到了新线索的杰克风风火火地宣布散会后就离开了,留下失魂落魄般的威尔还坐在门口冰冷的铁质公共椅上。
明明坐在房檐下却仿佛被淋湿了的大狗一样,阿比盖尔没有半点尊师重道的觉悟,相当自然地开始狗塑精神衰竭的可怜同事。
阿比盖尔能理解杰克的想法,无论是为了业绩还是为了正义,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真凶都是应该的,而威尔无疑是一把好用的刀,精确、锋利,只要握刀的人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挥洒间自能斩破阴影,而其间导致的磨损,有谁会在乎呢?
杰克有自信他不会让威尔陷得太深,并且寻求了另一个资深女心理学家阿拉娜·布鲁姆的援助,而他也确实将瓷器打磨得更加光亮和剔透,上等的瓷器,用来映照够格的贵宾,但同时也让瓷器更加的脆弱和易碎。
名贵的瓷器长期使用需要时常精心地打理和保养才能维持良好的状态,摧毁却只是短短的一瞬。
觥筹交错间无人会在意某张桌上的瓷器,但是当瓷器坠地时,希望的残响将会以最决绝的姿态理所当然的夺去众人的目光。
当茶杯被放置在桌边,粉身碎骨只需要轻轻地推一把,仅凭想象就足以激起从大脑到指尖的震颤。
作者有话要说: 联调局学院和FBI之间存在私设和胡说八道(
这个案子写这么详细是有原因的(探头.比比划划
*酱料王是dc哥谭十三线反派,作为武器的酱料主要是番茄酱和芥末。
*《汉尼拔》第一季第一集杰克和威尔的对话,金卷是之前威尔对被混淆在受害者中的真正目标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