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秀】于归 第6章 后世篇 01

“「梦江南」开服啦！！”

好容易熬过一节星期一的早八大课，教授在台上当PPTreader，后排的学生们在日渐闷热的教室里神游天外——春夏之交最是难熬：开空调吧，说不准就吹凉感冒，可不开空调吧，又闷得人昏昏欲睡，debuff都快叠满了。

宋南归将装着课本的挎包挂到衣帽架上，整个人往电脑椅的柔软靠垫里一砸，没忍住打了个天大的呵欠。

反正这会犯困看不进题，下午也没课，可以去图书馆写作业，先摸会鱼。

新的一周，新的副本cd，新的浪客行，新的矿跑战场jjc——开机，剑网三启动。

游戏跳转到角色选择界面，兔金濯心校服的漂亮秀姐拎着羲和凰羽安安静静站在屏幕中央。

她正要按下回车键登入游戏，右下角的企鹅图标忽然闪烁着接连弹出几条消息——她点开，弹消息的是方霜落，她在双梦的伞萝亲友，也是产粮小群的画手之一。

“南南qaqq你这段时间有空吗qaqq”

“我专业课老师突然通知下周要期中考qaqq我得去临时抱个佛脚蹭个及格”

“但是萧老师那边的插画没办法等到我期中考结束qaqq......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他对接......”

“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算了qaq！我可以再去问问别人能不能接！不强求的！！”

末了还弹过来一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产粮小群最近在策划同人合志，目标是参与几个月后的新一届cp漫展。

为了激发群员们的创作积极性，来自念破的群主叶寒潭在跨服烂柯山的团建活动中发表重要讲话：“眼看要申摊了才凑出三页纸，没吃饭吗？#黄鸡大笑#黄鸡大笑#黄鸡大笑”

面对群主的热情鼓励，群员们也给予了积极回应：“味太冲，把你那黄鸡大笑收一收。”

吐槽归吐槽，事实证明大家确实有在把产粮的事提上日程。文手写文，画手画稿，又按参与的作品分别拉了进度小群，群文件夹里的存粮肉眼可见地日渐增加。

宋南归抬头瞅了瞅日历，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近期没有考试，导师也不是临时加塞任务给自己的类型，还算空闲，可以接手。

“那你安心考试，插图的事交给我，”她给方霜落回了消息，“把萧老师lx发我一下。”

萧老师......应该指的是群里那个id萧瑾的？宋南归把记忆翻箱倒柜搜寻一圈，勉强从群友里找出个id里带萧字的。她进群半年以来和萧瑾几乎没产生什么交集，只在烂柯山团建时打了个照面，印象里对方话不多，游戏体型似乎是灯爹。

不知道这位萧老师好不好相处，希望不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正胡思乱想着，那边方霜落恰好发来一条好友推荐——确实是萧瑾。

“我和萧老师说好换画手的事了！他这人很好说话，你怎么顺手怎么画就行！”方霜落又弹来一张猫猫敲锣打鼓的表情包。

宋南归点开萧瑾的资料卡，填写好友申请，点击发送：“okkk那你安心复习，考试加油！兔兔挥旗加油.jpg”

“爱你！！等我考完就给你画头像报恩！！”方霜落麻溜地滚去抱佛脚了。

右下角又闪烁着弹出一个对话框。萧瑾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先发了张狐狐探头的表情包算是打招呼，随即传来一个PDF文档——一篇衍秀bg同人文，应该就是萧瑾参本的稿子。

衍秀bg，什么究极北极圈，宋南归腹诽。

“这篇作品的负责人只有我们两个，所以没有进度群，”萧瑾那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维持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字句，“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浏览一下文稿，画你最想画的那幕就好。”

以为是命题作文，合着居然还是自由创作？宋南归画同人图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转念一想也不错，有灵感有兴趣的东西画起来相对更愉快点。

“那我今天先看萧老师的文，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后天带草稿来给您，可以接受吗？”她考虑了一下时间，试探着回复道。

午饭后去图书馆写作业，抽空把萧瑾发来的PDF看了，今晚或明早开始动笔，一天半的时间画个草稿应该刚好。

“可以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戳我，我会尽快回复。＾-＾”萧瑾很随和地答应了。

宋南归从收藏夹里翻出猫猫叼花的表情给萧瑾弹过去，关闭对话框，轻敲回车键，兔金濯心秀姐终于在侠客岛上线。

今天也是不出劝学记的一天。她挪到大战牌子前，接任务，神行千里。

遇事不决先打个大战，顺便碰瓷橙武奇遇——人要有梦想，万一就出了呢？

或许是萧瑾那篇2w字文稿的后劲太大，宋南归当晚就做了个离奇怪诞的梦。梦里她成了文中的宋太妃，恍惚间沿着山势拾级而上，气喘吁吁，华贵的锦缎袍摆拖在身后。她说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去见谁，只是急切地要去见那个住在山上的人。

她在最后一级阶梯上站定，稍整仪容，平缓呼吸，只觉得比期末体测跑完三公里还累、这个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点。

有个星官打扮的青年人前来领路，将她一人引到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前，沉默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南归犹豫着，尚不知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虽然是做梦，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万一这个梦其实是克系题材、开门后蹦出吃人的怪兽呢——身体却已罔顾意识地辞谢了领路的青年，随后推开木门，轻步进屋。

绕过屏风，她与披着氅衣静坐在塌上的人对视。

萧北阙。一个名字惊雷般炸响在脑海中，带来无端的头痛——确切来说是宋南归的意识在头痛，好容易熬过了痛感，就发现宋太妃已然静静倚在病弱清瘦的萧北阙怀里，眼中含泪却不肯任其落下。美人就算年逾四十也是端庄雍容的，宋太妃含泪不语，于是满头珠翠妆饰在这一刻也失了光彩。

这一幕不像是梦境，却像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宋南归将萧瑾的文稿读了三五遍，心中明了这对有情人往后会经历的磨难——萧北阙在被病痛折磨了十年后与世长辞，宋太妃因过度悲伤而失忆、五年后于睡梦中离世。回望他们相知相守的二十年，总是聚少离多，靠着书信续起一道缘分。

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灵狐。它轻盈地越过窗棂，走近宋南归，柔软蓬松的尾巴尖绕过她的手腕。伴随着细微刺痛，狐尾所经之处渐渐显出一道泛着紫金流光的咒文刻印，将宋南归从梦中惊醒。

她从宿舍上铺坐起身，气喘不匀，下意识抬手去看——手腕上空空荡荡，并未出现梦中那道紫金咒印。

大概只是做了个比较真实的梦吧。她从枕边捞起手机，解锁，眯着眼就着在此时显得有些亮的屏幕扫了一眼。才五点半，还早，可以睡个回笼觉。

心中尚存的疑惑终究是抵不过困意的侵袭和对早八的畏惧。宋南归睡眼朦胧，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发了会呆，很快便再次坠入梦乡。

这次她没再魂穿进萧瑾的同人文里玩星官太妃剧本杀，倒是在梦里打起了剑三，扫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正是大家在烂柯山团建那天。

身材娇小的秀姐站在第一排正中，自然而然担起了合影截图的重任——那时候她几乎全程泡在云图里指挥大家调整站位，yy里喧闹得鸡飞狗跳——可这次她在梦里只需要静静站着，自然也就注意到了游戏界面的变化。

萧瑾的焦点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随后濯心头衍盒衣的灯爹双手结阵捏诀，给她加了个问吉的buff。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连着两个梦都离不开萧瑾。宋南归在七点整的手机闹铃中顶着炸毛的发型钻出被窝，揉着眼睛去洗漱，只觉得萧瑾这人有点离谱在身上。

深夜，城市中居民楼的灯光渐次熄灭。

萧北阙紧赶慢赶批完最后一张答卷，从教师评阅系统里登出，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知不觉居然凌晨两点了。试是下午最后一场考的，卷子是凌晨两点赶着批完的。没办法，谁叫新调来的高一历史备课组长新官上任三把火、非要赶着明天中午前把所有期中考卷批阅完成、下午立即召开考情复盘会议呢？

他没有熬大夜的爱好，毕竟自己熬夜就意味着家里养的灵狐也会熬夜，不仅得给它添顿夜宵，还得做好第二天晚上被它当跨栏玩深夜蹦迪的准备——他揉了把在自己脚边兜转着嘤嘤催促的白狐，呵欠连天地挪到客厅给它添了粮，总算是给狐狸开了静音模式，这才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喝。

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本已熄灭的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叶鱼鱼：“[图片]萧老师打扰啦！看看草稿！”

他捞起手机，解锁，点开宋南归发来的草图。一早就和宋南归说过插图内容交给她自由发挥，但他毕竟是作者，说不期待不好奇是假的。

宋南归发来的是一张横插草稿，简洁流利的线条中隐约可见繁华等式，构图中央是身着常服的青年星官和太妃——他认出这是原文中两人趁除夕宫宴巡防松懈时“私奔”出宫逛灯会的片段。朝廷重臣与后宫妃嫔私自出宫是大罪，故而两人皆以狐狸面具腌去真容——可草图中两枚面具分明被收在腰间，画中人携手托起一盏天灯，相望的眼中盛满笑意。

灯会是两人相识相知的契机。而能如世间千万对寻常夫妻般无需掩藏地同游灯会，这是他们求而不得的美好愿景。

“很好看，”萧北阙喝完水，将玻璃杯放回桌面，给宋南归回了消息，“草图没什么问题，提前期待一下成品。^-^”

宋南归那边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一会，随后弹过来一张兔兔震惊的表情包：“！这么晚了萧老师居然还在！”她明明听方霜落说萧瑾的作息尤其养生、过了晚上十一点半想拉他上线都难。

“临时加班，领导不做人。”萧北阙发去一张狐狸叹气表情包。其实他抽到的阅卷范围并不是最难的几道题，改卷的痛苦除开熬夜的疲倦主要来源于学生那狗啃的卷面和驴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但狐狸就是狐狸，撒娇狐狸最好命，他也不介意借这事向宋南归讨一点安慰。

“那我明天继续开工，萧老师也早点休息！”宋南归那边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回了消息。

操之过急了。萧北阙扶了扶镜框，他与宋南归的确还说不上熟，现在说这些显得多少有些逾距。

他回到卧室，熄灭顶灯，借着床头小夜灯朦胧的暖光，靠在阳台边望着城市中明亮错落如星河的高架桥，在寂静深夜里忽而生出点热切的渴盼。

自他前世以星官之身病故后，时光匆匆，转眼已逾千年。天上一日，人间三年，王朝覆灭，他也闲得做一只青丘白狐，守着太妃转世的消息。

然而天命垂怜万物也凉薄无情，既为他保留了前世记忆，却偏要藏匿宋南归的去向，将他推进茫茫人海之中，周而复始地寻找。

所幸适应并融入人间的生活对他来说本也不算难事，左不过是每隔几十年需要换个身份再重新开始——譬如五年前自己在人间刚住了没几天的狐狸洞被挖掘机一铲子挖塌了，一夜间晋身拆迁户行列。

所幸当时他没在里头睡觉，否则高低被埋成块狐狸化石。于是萧北阙收拾收拾行李，规规矩矩去报名高考，正儿八经从H市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毕业，再在当地谋了个高中历史老师的岗位。

好事多磨，青丘那边终于传来了有关太妃转世的消息。

“宋南归，女，二十四岁，研究生，就读于H大文学院，”小狐妖捧着孟婆给的羊皮卷在萧北阙家客厅里晃悠，“我姐姐说过，想接近一个人又不显得唐突，就得从兴趣爱好下手，”它抖了抖耳朵尖，在羊皮卷上找寻片刻，终于抬头朝萧北阙望来，“萧老师，你得去写话本子。”

话本子，什么话本子？萧北阙接过羊皮卷扫了一眼。

前世的太妃喜欢宅在宫里种花养鸟，这一世的宋南归喜欢窝在宿舍里打游戏搞同人二创。

萧老师当了几千年狐狸，未曾想到头来自己还得写聊斋。

推演天机的事自然不必再做，出于娱乐浅算一二倒是无伤大雅。他一早便推算到了方霜落突如其来的期中考，再结合群里画手们的亲友关系以及排期，辗转将自己的文稿递到了宋南归手中。

就宋南归的反应来看，孟婆给她喝的那碗汤药效可足，许是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太妃前身。

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萧北阙望着城市另一端，那是大学城的方向——他向来是个守信的人，既然前世答应过会去找她，就一定会跨过漫长时光和千难万险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