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秀】于归 第7章 后世篇 02

人总要有梦想，但不一定能实现，比如说宋南归天天念叨的奇遇，接触资历以来坚持不懈碰瓷三年，终于喜提十一单绝。

好消息：不是十一无绝。坏消息：那个唯一的绝世奇遇靠的是方天水镜——甚至是在前置拉满的前提下熬了一年实在碰瓷无果、险些把水镜都熬失效了，不得已才开了这个全民绝世。

过去的半个多月间，她和萧瑾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讨论图稿细节和修改意见，到后来互相监督进度、分享灵感，有时甚至一不小心聊到凌晨，眼见着相处合拍、日渐熟络，却只被限在同人二创的领域中，不曾在游戏里接触。

图稿完成那天，她将文件拖进对话框，轻敲回车键发送，随后抱着抱枕窝在柔软的转椅中，竟莫名觉得有点失落。

她玩剑三以来遇到过许多人，有些成了亲友，有些擦肩而过，一拍即合又在合作结束后渐渐疏远、甚至从列表里悄然消失的文手也不在少数——萧瑾在她遇到的人中不是第一个，显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为什么会觉得失落呢？

她又想到萧瑾的文稿，负伤静养的星官在花木掩映中捧出一枚听风铃，含笑问太妃是否愿意与他书信往来、互通心绪。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婉拒星官情意的太妃或许可以平淡过完一生，她顺其自然地与萧瑾疏远或许也可以避免很多困扰。可人总会有不愿循规蹈矩的时刻，会将选择权托付给直觉，全凭本心取舍——太妃最终接过了星官递来的信物，将此后的三十年燃作元夜烟火，虽饱尝深宫寂寥，却也称得上绚烂圆满——正如她此刻怀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不想就此和萧瑾没了话题。

宋南归团着抱枕正思忖着，就刷到萧瑾刚发的一条空间说说：“双梦=1黑白路前置战场搭子。”配图是资历界面的战场部分。

巧了，萧瑾也在双梦。更巧的是，她的11w资历奇遇书还没开。宋南归顿时坐直身子，从仓库里翻出落了灰的道具。虽然碰不出绝世，但刷满前置开个黑白路也不错。她略一迟疑，随后下定了决心般，再次点开萧瑾的对话框，斟酌着发出一行：“萧老师，摇到战场搭子了吗？”

另一边，萧瑾戳了戳那条仅宋南归可见的说说，很快回了她消息：“还没，你是最早来找我的。一起刷战场吗？”配上小狐狸叼花的表情。

“刷！为了黑白路！qaq”宋南归的经典颜文字虽迟但到。

上线，加好友，进组，一气呵成。

身量娇小的秀姐叶鱼鱼绕着高挑的灯爹萧瑾蹦了两圈，嫣红裙摆如锦鲤游弋时飘逸的尾纱。她抬手刷了个袖气，头顶上冒出对话气泡：“排吧。”

像锦鲤吐了个鱼泡泡。萧北阙心情很好，甚至不介意灵狐非要挤到他和桌子间看他打战场、热烘烘一团在五月下旬的天气里捂得可闷。他挪到战场指引人面前，点下了组排键。

战场实在上头，尤其是当你带了个省心的组排队友。萧瑾和叶鱼鱼的位置在侠客岛和云湖天池间反复横跳到凌晨一点——在侠客岛排队还是宋南归特别要求的，为了她从五万资历碰瓷至今依旧毫无动静的劝学记——宋南归这个辛苦抬血的奶妈没说累，萧北阙也就一场场排着。

战场终于关门，宋南归坐在电脑前打了个呵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拉着萧瑾连打了三小时云湖，甚至因为刚出场又排进图，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会不会太累，连忙发去一行密聊：“拉着你打到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如果觉得累了就早点休息，我散排就好！”

萧瑾那边几乎是秒回：“没事，刚好要换装备。”

她悬着的心刚放下来一点，就见聊天栏里又刷出一行：“我有事不能打都会提前和你说，所以不用担心。”

“其实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你盯着血条看这么久应该比我更累。”

悬着的心彻底落地，萧瑾甚至给她垫了块毯子。

这是捡到了什么贴心好队友！！！宋南归窝在转椅里打了个旋。

五分钟后，萧北阙的手机弹出一行提示。

“[特别关注]@叶鱼鱼今天一定出奇遇：不和萧老师打战场的人没品！爱来自云湖天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从jjc出来的方霜落扫了一眼好友列表。

起猛了，平时十一点半就下线睡觉、导致群友娱乐局55=1dps都摇不到他的萧瑾，居然在云湖熬到了关门。

生活不止眼前的游戏，还有研究生课程和高中历史教学。宋南归得上课，萧北阙也得上课，上线的时间都很随缘，于是心照不宣般没有提出跟yy队，只是默默双排刷着战场，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

不跟yy队的好处是自由，坏处是仅凭他们二人无法保证胜率，比如说云湖七连跪，往往是萧瑾打得好好的、突然被对面抢了开旗。

“全程hps7w都救不了这群憨瓜......”侠客岛战场门口，结算出图的叶鱼鱼转着圈，头顶上冒出一个郁闷的气泡，“队里两个苍云两个气纯怎么能配合得这么烂......又刮痧又不开旗......”

“可能是我们今晚运气不太好，”萧瑾抬手占了个卦象。得，又是水，怎么今晚想摇个火卦就这么难，“去刷把烛龙殿吗？换个心情。”

“你黑本吧，我切个心法，打完下线。”在云湖被血条过山车整麻了，叶鱼鱼离变成沙滩上的咸鱼只差一点。

烛龙殿就烛龙殿吧，就当清个cd，反正大概率是无事发生的。

风袖养仇人，剑破出孝子，pvp奶秀给宋南归带来的疲惫还得靠pve冰心的一键宏治愈。

切换心法读条结束，叶鱼鱼换了身红凤舞，踏进了烛龙殿。

莫问，问就是图个好彩头。

陆寻今天也没有马。叶鱼鱼从乌漆嘛黑的风蜈殿里钻出，只觉得自己的脸比大殿的墙还黑。她正要打个响指、上马往灵蛇宫的方向跑，忽然屏幕上弹出了萧瑾的双骑申请。

宋南归打了三年剑三，自认在交互方面还是比较保守的那类人。她一手养大的叶鱼鱼虽说没有巨头海景房，但绝对算得上小漂亮，甚至某次挂机等神行cd，还被路过的人莫名其妙问缺不缺情缘。

不认识的人弹来的交互就忽略，认识但不熟的人弹来的交互就婉拒，如方霜落之类弹来的交互就接受。诚然这些交互说到底都只是一串数据，她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与萧瑾认识至今，应该算得上是彼此的亲友了吧？

鬼使神差地，她点下了同意。

眼见着离六月底的期考周越来越近，宋南归终究成了自习室的游魂、图书馆的野鬼——俗称专心复习备考。

成绩和成就之间，肯定是成绩更重要。她点开萧瑾的对话框，十分抱歉地告诉他自己接下来半个月得忙期考、可能很少上线。

萧瑾那边很快发来一张照片：给题目打了码但依旧能看得出是考卷的文档编辑界面，和摊在书桌上的高中历史课本。

“没关系，刚好我也得忙期考。”还是那张熟悉的小狐狸叼花图。

“这是在给高中历史期考出卷？”宋南归试探着问他。过去两个月的相处中，萧瑾始终将分寸拿捏得很好，除了宋南归从未对外隐瞒的大学生身份，从未主动探听有关她的现实情况。

“历史备课组里轮流出卷，今年刚好轮到我，”萧北阙回了个小狐狸叹气的表情包，“光想想考完试还得阅卷就头疼。”上次期中考可是阅到了凌晨两点。

“原来萧老师真的是萧老师啊。”宋南归打趣。

正巧舍友取快递回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宋南归应了声好，将手机放回桌面，起身收拾书包——手肘无意间蹭到屏幕，将萧瑾发来的那张照片再次放大。

照片上电脑屏幕的一角，分明写着《H市第二中学高一下历史期末试卷》。

萧瑾竟也在H市。

七月初，宋南归如愿领到了全科及格的成绩单，忙不迭去办了暑期留校申请。舍友都已离校回家，她也不必再担心扰民，可以开外放听歌、上yy唠嗑。

半个月没上剑三，校园网网速又慢，光更新就花了十分钟。宋南归刚上线，□□就弹出了方霜落的消息：“娱乐吃鸡来吗！”

“我不太玩pvp冰心......会不会拖你们后腿？”宋南归回道。

“没关系，都是产粮小群的，主打娱乐！”方霜落不离不弃，当场弹过来一个组队申请，再发了个yy频道，“萧老师也在！”好像宋南归和萧瑾之前走得挺近来着？

萧瑾，方霜落，她，还有念破黄鸡叶寒潭，也就是产粮小群的群主，和他情缘，双修花姐林鹤影——确切来说是他俩在双梦的小号。

她匆忙接了耳机，挂着yy神行去太原和队友们汇合，忽听得“叮”一声提示音响起，她被拉进了yy的小房间里，方霜落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

“拉进来了拉进来了，这下到齐了，”方霜落把键盘敲得哒哒响，大概是趁着叶鱼鱼过图的间隙在和谁插旗，“南南你看一下奇穴，没问题我们就排。”

“等等等等，”yy里萧瑾id前的小灯忽然亮起，宋南归在落地太原的同时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吃鸡周常忘接了。”

明明是第一次听他说话，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就像是很久以前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诶先别排！我也没接任务！”她很快回过神来，扶摇接轻功越过太原城墙冲进战场区找npc，一眼望见站在一旁刚接了任务的萧瑾。

见她来了，萧瑾的焦点从npc处移到她身上，给她喂了根糖葫芦。

“萧老师这是忙完了？”叶鱼鱼依样画瓢，反手也给萧瑾喂了根糖葫芦，随后像先前双排战场时习惯做的那样，啪的刷了个袖气。

“嗯，可以继续回来刷战场了，”萧瑾说话时带着温和的笑意，“暑假有两个月，我们可以慢慢把黑白路前置刷满。”

“你俩这是发展成战场搭子了啊，”方霜落插旗结束，珊瑚金蓝水母的伞萝在萧瑾和叶鱼鱼身边蹦蹦跳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清清嗓子，提高了音量，“不和萧老师打战场的人没品！！！”

半夜发疯的微博被人朗读出来也太奇怪了吧！宋南归往方霜落嘴里连塞五根糖葫芦，把糖葫芦当封口费使。方霜落却秉持损友本色，聂云逸尘一顿脸滚键盘，只为了躲她的糖葫芦。yy里顿时鸡飞狗跳，笑闹成一片。

“我知道，”方霜落和宋南归正上演着你追我逃，萧瑾的焦点却始终挂在叶鱼鱼身上。他的声音在喧闹里显得很轻，却像是知道宋南归会留心来听一般，“要我说的话，不和叶鱼鱼打战场的人也没品。”

她看到檐下的萧瑾缓缓抬手，捏诀。

然后将她关进了鸿蒙天禁。

眼前是绚烂星空，耳边是方霜落八卦的起哄声，宋南归坐在电脑前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觉得耳根发烫。

萧老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不和萧老师打战场的人没品，不和萧老师娱乐吃鸡的人也没品。两个小时后，叶鱼鱼超额完成周常任务、从信箱里捧起一堆飞沙令，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大哥队打得晕头转向，还是因为幸福而眩晕。

萧老师决赛圈拆火摔大哥，一摔一个准，缺德但有效。

方霜落下线睡觉去了，叶寒潭丢下一句“cp摊子申到了，本子九月付印”就拉着林鹤影回烂柯山继续开他的风车团。团队面板渐次灭了三格，只剩下萧瑾和叶鱼鱼站在熙熙攘攘的太原街头。

萧瑾拎着他的灯笼绕着叶鱼鱼转圈，叶鱼鱼提着双剑也在转圈，好一个公转自转二人转。

“......萧老师也要去睡觉吗？”yy里沉默片刻，终究是宋南归先开了口。

“我也放暑假了，可以适度修仙。”萧瑾在她耳机里轻声笑道。

隔着网线，萧瑾说话时难免带了点细微的电流音。可他说话时总是含着笑意，像四月里拂过花枝的春风，又像花树下探头的狐狸，温温柔柔的，带着点含蓄的撒娇意味。

——好吧，谁不喜欢和好脾气的小狐狸多待一会呢？宋南归投降。

“我这周的浪客行还没刷，萧老师要不要一起？”她切了pve奇穴，从耳麦边侧开头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平常，“冰心带躺业务试运行，萧老师特供。”

“这特供带躺业务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灯灯都有？”萧瑾也切了奇穴，又将队长和阵眼移交给她，笑意中带上一丝促狭。

这也太直球了吧。宋南归寡了可久，cpu差点没被萧瑾这一问干烧。她坐在电脑前愣怔片刻，回过神时耳根已然蔓上热度。

倘若换作是和方霜落打闹，她已经嘻嘻哈哈地以“朕长了颗榴莲心，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一人”之类迅速作答，如今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发了他。

可对方偏偏是萧瑾。

萧瑾在网线另一端很耐心地等她答复，听她陷入沉默，以为自己唐突了她，难得在她面前表现出慌张：“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但也不是拿这个话题开玩笑......如果你不想听，我以后不会再说。”

“没有不想听，”宋南归在他继续道歉之前出声打断，声音很轻，从耳根到脸颊都在方才的天人交战中烧得滚烫，“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好......我也不想和你开这种玩笑，你认真问了，我就想认真回答。”

她攥了攥衣摆，将耳麦再凑近点：“如果萧老师和我想得一样，那特供带躺业务确实是你独一份的，别人没有。”

“我在追你，”萧瑾那边深吸一口气，肯定了她的猜测，“你不必事事都回应，我也不会急着要你的答复，顺其自然。如果你不喜欢就和我说，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前世的星官是何等光风霁月遗世独立的人物，就算转世化狐也难免带着异曲同工的性子——追人这种事，成了便是有缘，以正当手段努力争取过却又失败便是有缘无份，不做死缠烂打之事。

“所以，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那自然是愿意的。

游戏里的叶鱼鱼焦点着萧瑾，在他身边收了剑舞。

“是否接受叶鱼鱼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