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面快捷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设为首页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衍秀】于归 >
            第2章 前缘篇 02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衍秀】于归 >
            第2章 前缘篇 02
        
    上次见到跳崖这种事还是在话本里,一转眼跳崖的人成了自己。
山势陡峭,侥幸萧北阙手中魂灯被崖壁古树挂住,树旁崖上又有一处狭窄山洞——或许曾经是个鹰巢——才使得二人不致坠入崖底滚滚江水。只是萧北阙的右臂被这一挂生生扯脱了臼,接上时痛得直冒冷汗。
“...衣服脱了,我帮你包扎。”刚接上脱臼的右臂,就见他左后肩渗出一片血色,显然也受了伤。宋南归拍了拍衣袖,用头上所剩无几的素簪从尚且干净的部分划下几道布条,示意他转过身去。
这种时候顾不得什么后妃外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包扎要紧。
萧北阙从善如流。
山间寂静,洞中一时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脆响、宋南归扯布条时的窸窣轻响。
她将布条扯齐整,在萧北阙肩前打了个结,一抬头,正落进萧北阙一双含笑的眼。
......他是狐狸成精吧。
“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您可得对微臣负责啊,”狐狸悠悠开口,也不急着披上松散的衣袍,就这么笑眯眯望着她,神情却又真诚,“您可能不信,但我对您确是一见钟情。”
一定是眼花了,才会觉得他身后有一条无形的毛茸茸大尾巴在轻轻摇晃。
一见钟情......?
宋南归捏着布条的指尖有一瞬间的停滞。
长姐二姐早早许了亲事,而她接过册封贵人的诏书时不过十七岁。宋家名门望族,又对家中女儿管教颇严,一般人家不敢随意上门提亲——她也来不及与谁心生爱慕,就匆匆进了宫。
倘若时光倒流十数年,待字闺中的她与即将继任星官的萧北阙偶遇,郎才女貌,或许也称得上一段佳话。
可时光无法倒流,她已然成了宋太妃,纵然在后宫中辈分居长,却至死再不能离这深宫。
“这话若被听去告了状,你是要被诛九族的。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说了。”宋南归垂眼避开萧北阙的目光,将布条系好,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小段距离。
“九族?”整理着衣袍的萧北阙却一副不以为然模样,“我没有家人,哪来的九族?”
“钦天监牵系国运,故而星官的生辰八字不可外传,但总难免走漏风声。于是星官们开始收养三岁以下的民间孤儿,通过十数年筛选,择天资最佳者成为继任者。”
暮色渐沉,萧北阙往篝火里添了点树枝,在宋南归好奇又迟疑的目光中缓缓说着。
——三岁以下的孩子尚不能记事,几乎不会受人指使混入钦天监;孤儿没有父母亲族,更不知道自己的八字,也就抹去了泄密的可能。
不知故乡、不知亲族、不知生辰,就连姓名亦不可同外人语,却要日复一日观星推演、将上天的意志传达到人间。
何其寂寞。
宋南归静静望着那团篝火。
入宫多年,她又如何不寂寞。
后宫女子多,需要遵守的礼仪规矩也多,可真正说得上话的人却少之又少——更何况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嫔妃们打从进宫那一刻起就代表着身后的母家势力,各有立场,少有走动。
每日无非是读诗,习字,养花,在檐下逗鸟,或是做点针线活消磨时光——只有让自己忙碌着才不会有心思觉得寂寞,她想——可每当临了幅新帖、绣了个新式样想与人分享时,回应她的往往只有长春宫廊下走过的风。
长姐贵为顺亲王妃,自然得封诰命,每逢年节总能借着入宫赴宴的由头来与她闲坐片刻;二姐嫁了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如今是淮州知州夫人,比不得长姐富足尊荣,可与夫君情投意合,也是惹人艳羡的。
倘若自己未被选召进宫,或许今时今日,处境也会大不相同吧。
深宫女子的寂寞就像是无形的囚锁,串着千万根纤细的铁链,蔓延在四肢百骸中,无意中牵动就会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痛楚。
被困山崖两日后,第三日,宫中派来接应的锦衣卫终于循着山间草木倒伏的方向寻到两人,又用吊篮将他们接回崖上。
在京城范围内谋害星官本就是藐视皇权;本朝素来奉行孝道,此事却将太妃也牵涉其中。宋丞相连递几道请安折子,皇帝震怒,下令彻查,借宋家势力将谋反罪臣一网打尽。
宋南归被护送回长春宫安养,而萧北阙则暂居太和殿暖阁,由御医诊治疗伤。
安养的日子过得清闲。邀月揽星替她挡下了前来请安的嫔妃,安淑公主前些时日就已搬去书院里潜心研学,长春宫中花木如旧,仿佛她又回到了种花养鱼的养老生活中。
——也不知萧北阙的伤恢复得如何。
鸢紫色的鹦鹉落在她肩头啄着米,宋南归忽地想到那位住在太和殿的星官,那夜他在钦天监露台上观星时披着的也是淡紫织金的薄衫。
若不是萧北阙一把将她捞住,或许她早已坠入崖底江中,再无如今这般悠闲清静模样。
长春宫中的月桂绽放时,宋南归照旧带着邀月揽星在树下架了张网,拢起飘落的桂花,制成桂花糕与桂花糖,想着送些去给萧北阙,就当是这次山崖相救的谢礼。
太和殿守卫众多,若是被人觉察宫妃与星官私自往来,总是难□□言。
正当她不知如何才能瞒着人将谢礼送达时,长春宫小花园的墙角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冒出了小狐狸的耳朵尖。
灵狐踩着小碎步绕着她走了一圈,叼起她的衣摆,示意她跟自己走。
月出东山,将清辉洒落在红墙金瓦间。宋南归随灵狐一路前行,踏过石板,穿过巷道,在花木遮掩中绕进了御花园。
萧北阙正在御花园亭中观星,见她来了也毫不意外,显然灵狐引路是他的手笔。
“为免观星受扰,皇上已撤了御花园中巡防侍卫,太妃此行唯你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不愧是星官,把滥用职权玩得很明白。
——仿佛只要和萧北阙在一块,他总会默默处理好所有善后事宜,让人安心。
“...这是新制的桂花糕和桂花糖,多谢你在山崖上救我,”宋南归拎出散发着清香的小纸包,递到他手中,“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你亲手做的糖糕,想来是不错的。”萧北阙也不推辞,微笑着接过,轻轻放在面前小桌上。
灵狐凑近嗅嗅纸包,蓬松的大尾巴晃了晃,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
“等回了暖阁,我先尝,再轮到你”,萧北阙在灵狐不满的嘤嘤声中笑眯眯道,“这是给我的。你现在就想吃,得问她要。”
灵狐亮晶晶的目光唰地转向宋南归。
“还有些桂花糕被我留在长春宫了,改天一定带给你。”小狐狸看着实在可怜,宋南归也只能揉了揉它的脑袋,表示下次一定带些给它。
“既如此,这枚听风铃就赠予你。想见如幻时可以摇铃,它会出现。”萧北阙从袖中掏出一枚系着紫色丝带的铃铛,递到宋南归手中。
“这算是留了书信往来的媒介?”宋南归收好听风铃,借着月光望向萧北阙。
“我确是存了私心,”萧北阙也不否认,回望的目光中含着笑意,“如幻只有你我二人能看到,也只能替你我传递消息。”
“我难在宫中长住,却想多与你说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只管将听风铃锁进柜中,如幻也就不会再找上你。”
宋南归在袖中沉默地攥紧了那枚铃铛。
面前的青年星官长身玉立,安静地垂敛眉目,只望着御花园湖中的粼粼月光,等她决断。
悬崖峭壁上的山洞中,是他在篝火旁望着自己的眼睛,含笑说自己一见钟情;如今在御花园的月色里,也是他将听风铃交到自己手中,说想与自己多些书信往来。
和萧北阙书信往来,无疑是私通外人,于礼不合,更不在她原本预计的人生轨迹中。
——可自己完全没有心动吗?
当他对自己说一见钟情,她的心跳也随着篝火摇曳而跃动。那一瞬间,她想的不是“他在胡言乱语什么”,而是“倘若能在十年前就与他相遇”。
“好,我会给你写信的。”她最终笼了笼衣袖,将听风铃攥得更紧,抬眼望向萧北阙。
私通就私通吧,反正这辈子是注定要葬进这万丈宫墙的,与其苦等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今生就疯一场、梦一场。
“我会等你。”萧北阙的话音中有克制不住的喜悦和温柔笑意,想来牵她的手,又想到这里是御花园,只能默默收回袖中。
早在初见那晚,看惯天地人心的灵狐就告诫过自己,这是劫数,及时收手就不必经受日后数十载漫长又细腻的痛苦折磨。
可他就是一见钟情了。
满头珠翠、身着华服的年轻太妃刚爬完钦天监的长长阶梯,气都没喘匀,却要强自镇定来免他的礼;她生得清丽隽秀,深夜散心时银钗素裳,雅致端庄;分明是久居深宫的寂寞人,笑起来却眉眼弯弯,言语也温柔如三月春风,生动得像一副画卷,在他面前徐徐铺展开来。
他也曾在进宫述职时见过其他后妃。皇后端肃雍容,贵妃娇俏美丽——能被选召进后宫的世家小姐,出身品貌都不会差。
可见到宋南归那一刻,他想,这大概是命。
而他对命数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