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恶魔0元售 第85章 两不知

恶魔与人类，一个靠着墙，一个撑着桌子，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对方，无声对峙着。

这种安静持续了半个小时，没人愿意开口打破，也没人因此而冷静。莫达伊悄悄挪了一下视线往布利斯的方向扫了一下，对上他将人捆的死死的目光，心头一悸，乱飘着慌忙挪开。

这安静并不是平和的静，而是硝烟战火未熄的静，弥漫着争执再起的热意。莫达伊心脏噎着喉咙，说不出的难受，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他也不是不想一口气赌到底，不管不顾地把布利斯往这儿一丢，契约也好人类也好都不管了，自顾自跑回地狱去。

可他这想法一冒出来，就有更多其他杂七杂八的念头冒出来。

吸血鬼的事还没解决。

霍纳斯揣着一堆阴谋诡计还在等着。

还有厄伦的工坊、即将开张的饰品铺、目的不纯的指挥官和家族、需要他压制的巴钦......

布利斯......他刚到弗洛里斯，只身一人，一无所有，只有我。

太多太多的理由拽住恶魔的脚，绑住他的翅膀，让他看着窗户，却做不到从那里跳出去。

莫达伊气呼呼地把视线从窗户挪开，瞪了布利斯一眼。

他越察觉自己对布利斯的牵挂和在意，脸就崩的越僵，越不肯表露半分。

就像一个停驻在玩具店橱窗前身无分文的孩童，明明目光无法从那精美的玩具上挪开，却仍嘴硬地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我不喜欢”“我不要”。

不是我得不到，而是我不想要。

既然喜爱得不到回应，何必亮出来，让自尊也跟着成为笑话？

总之，莫达伊是不肯成为打破僵持氛围的那个人的。布利斯并非有意和恶魔这样僵硬对峙，只是他也要脸要强，他无法抓住恶魔的感情，心里一直动荡不安，自然不敢将自己的感情毫无保留地披露出来。

他有意想缓和现在的气氛，只是情绪太过纷乱，无法冷静地去找合适的突破口。布利斯自认为那些坏的猜想都被证实，但好在没走到最坏的那一步，恶魔并没有抛弃他。就算走到最坏的那一步，他也不想放弃，就算莫达伊真的抛弃他跑回地狱，他也要追到地狱去将他找回来。

幸好，莫达伊那一眼瞪视稍稍打破了僵持，给布利斯找到突破现状的机会。

他把手从桌子上拿起来，靠改变动作吸引了精神紧绷的莫达伊的注意，将他的目光引过来，然后走了两步缓慢拉开莫达伊那边的椅子，请他坐下。

这是一个很和缓的动作，莫达伊本就不想再僵持，顺着台阶就下去了，哼了一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他们本就不想和对方吵架的，只需要一个和缓的氛围，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理智也慢慢回到被火气烧空的脑子里。

布利斯逐渐找回来争吵的根源，他低头不去看莫达伊，为争执的开端找了一个合适的缘由：“我不是不看好你的计划，我只是......离不开你。”

莫达伊被这句话戳中了。

“我刚到弗洛里斯，能力有限，这里有太多无法预知的危险。”布利斯手掌撑着莫达伊的椅背缓缓说，好像他真的难以应对一样，“你去闯吸血鬼的老巢或许不难，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该怎么办呢？”

“你说的......也是。”莫达伊顺着他的话应道，“但菲琳怎么办呢？”

抛开布利斯的原因，莫达伊也挂念着这个人类的境况，不想看见她死。

“弗洛里斯是罗萨最繁荣的地方，对于吸血鬼来说也是一块大蛋糕，他们不会只有一只吸血鬼在这里。”找回理智的布利斯思路十分顺畅，“他们不冒头，我们就想方设法引他出来。”

明明距离分别没有多久，巴钦、海尔曼和杜又被抓到旅馆，参加“关于如何引出弗洛里斯内隐藏吸血鬼的商讨会”。

杜率先表现了对这个计划的赞同，兴奋地说：“我也觉得这里还有吸血鬼！就是怎么也抓不到。”

巴钦懒洋洋地表示：“这种活动我不擅长。”他是个药师，不擅长打架抓捕，莫达伊对他翻了个白眼以示对其实力的鄙夷。

海尔曼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我是来做什么的？凑数吗？”他一个刚刚才知道世界上存在吸血鬼的普通人类，到底有什么过来开会的必要？

布利斯轻咳了两声，说：“你也该有知情权。”

实则是因为人多好缓和他和莫达伊之间吵完架后的微妙气氛。

海尔曼呵了一声，扫了布利斯一眼，“那么，会议的发起人，你有什么看法？”

依据海尔曼对自己朋友的了解，他不管是按部就班的计划还是孤注一掷的赌博，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像今天这样仓促地发起一个会议是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背后一定有原因。

海尔曼猜得准，布利斯如此仓促的把人找来开会是想让这件急于解决的事情冲淡他和莫达伊之间的矛盾，他半分准备也无，队友们看起来都是些不靠谱的货色，办法只能现想。布利斯被海尔曼一问，也没有着急，略一沉吟道：“我们现在第一个麻烦，是对敌人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这里潜伏的吸血鬼有多少，不知道他们对达伦的事了解多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关注我们。”

海尔曼虽然对吸血鬼知道的少，但他和布利斯合作许久，很容易跟得上他的思路：“这段时间弗洛里斯没有动静，可见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布利斯和莫达伊解决那件案子以后就离开了弗洛里斯，最近才过来，如果他们知道的够多，不应该谨慎成这样。”

莫达伊也颇为赞同：“至少，他们不知道抓住那个叫达伦的吸血鬼的到底是谁。”

“这也说明，他们在人类的消息渠道并不畅通。”布利斯说。

这是一个好消息，吸血鬼在人类世界的渗透有限，并不怎么深入，布利斯他们还有施展的空间。

“但如果他们一直没有动作，”杜摆了摆手，做了一个断裂的动作，“血液的供应链崩断，对他们会造成不小的影响。他们这么长时间按耐不动，手上的资源还足够他们撑多久呢？”

“这群吸血鬼很聪明。”巴钦不由得感慨，“他们不做短期的狩猎，而养长期的血奴，这样血源不容易彻底崩断。而血奴混在人类里完全找不出来。”

若在维纳斯，有莉莉娅恩佐的帮助和追猎派的力量，翻出隐藏的血奴或许有可能。可在弗洛里斯，布利斯的根系尚浅，没有这么大能量，而海尔曼家的势力又不倾重于这方面。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倒也不需要这样悲观。”莫达伊说，“吸血鬼那群见不得光的蝙蝠，爱藏的地方也就那样，阴暗的地方翻一翻总能找到的。”

“这样大肆翻找恐怕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杜说。

“若是能引起他们的警惕，倒也不是坏事。”布利斯突然说。

杜的眼睛亮了亮，擅长捕捉吸血鬼的他立刻明白了布利斯的计划。

几人大致商讨完，便各自散回去了，又留布利斯和莫达伊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天天面对面，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不自在。

“我等会儿得去卡瓦坎蒂家一趟，”布利斯维持着往常一样的平静，语气却泄露出一点踌躇，“你......”

“我当然跟着你。”莫达伊偏过头说。

他早都答应好一起出门了，作为一个诚信的恶魔，他才不会临时反悔呢。

“好。”布利斯放松地笑了一下，莫达伊也不好再绷着个脸了。

布利斯收拾好行装，莫达伊照例躲进他的帽子里，布利斯叫了一辆马车，在日落前赶到卡瓦坎蒂的宅邸。

这里的管家没见过布利斯，但听他亮出名字以后，态度很是恭敬地将他迎进去。布利斯从这微妙的细节，品出了卡瓦坎蒂公爵对他的态度，立刻找到了应对他的姿态，步履更为从容了。

好巧不巧，他在去往卡瓦坎蒂公爵书房的路上遇到了夏尔帕，对方正用仇视的目光瞪视着他。布利斯故意挑了挑眉，用轻佻的笑容挑衅地朝他一笑，夏尔帕果真被激怒了，冲上前抓住布利斯的衣领。

布利斯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动作，微笑地问：“哥哥，怎么了？”

管家并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

夏尔帕知道管家就是父亲的眼睛，他现在动布利斯一下，会立刻被父亲知晓。父亲本就对他失望，若是再惹麻烦，他恐怕真的会被彻底放弃，一点机会也无。

夏尔帕冷静下来，恨恨地放下布利斯的衣领。

“你等着吧，”夏尔帕咬牙，压着嗓子，一字一句地把话挤出来，“你怎么踩着我上来，我就怎么把你踹下去。”

布利斯的微笑没有丝毫动摇，他刻意地朝这位哥哥行了一个脱帽礼，拿着帽子跟着管家走了。

管家对两位少爷的纷争仿佛完全没看见一样，神色自若地将布利斯带到公爵的书房，敲开书房的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踏进书房的那一刻，布利斯完全收敛好自己脸上挑衅的神色，转为彻底的恭敬：“父亲，我回来了。”

听到他那声恭敬的“父亲”，卡瓦坎蒂公爵笑呵呵地开口：“你从哪里回来？”

“指挥官那里。”布利斯的神情看上去很是喜悦，“指挥官将我提拔为治安部的官员了，多谢父亲。”

真是聪明。卡瓦坎蒂公爵看着布利斯，目光很是满意。

“既然你得到了指挥官的重视，那可要好好努力。”卡瓦坎蒂公爵比上次和颜悦色得多，他站起来，拍着布利斯的肩膀道，“可不要辱没卡瓦坎蒂家的声望。”

“谨遵您的教诲。”布利斯脸上露出完美无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