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恶魔0元售 第84章 大争执

布利斯和莫达伊发生了相识以来最大的分歧。

这对能够读懂对方灵魂的合作伙伴，首次爆发这样直接的、面对面的、互不相让的剧烈争吵。

莫达伊提出他知道一处吸血鬼的聚居地，想闯进去抓吸血鬼问问情况。菲琳的状况并不乐观，转机却不知在何处，越拖下去，情况越糟糕。布利斯来弗洛里斯就是站上了权力的擂台，要跟不知凡几明里暗里的豺狼虎豹厮杀，以后的道路必须处处小心谨慎，一步都不能走错。这样的情形下，还要分心神解决那吸血鬼的毒药，莫达伊不欲他被这么多事物纠缠住，消耗心神，想要速战速决。

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布利斯的强烈反对。

布利斯对恶魔和吸血鬼的了解很浅显，但他狩猎的经验却很充足，他深知不论是什么生物，“聚居地”这样的老巢都不是好闯的。他知道莫达伊很强，未必不能成功，可他不愿意让恶魔去涉这个险。

莫达伊却不接受自家主人的反对意见，他本就不是什么谨慎的性格，胆大妄为，尚且弱小的时候就敢跟强大的恶魔厮杀，如今怎么会怯于去闯吸血鬼老巢？他知道布利斯执意反对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这反而让莫达伊有种被看轻的恼火，他撇了下嘴争辩：“吸血鬼算什么东西？不过一群蝙蝠，我怕他们吗？”

自家恶魔胆子比整个地狱还大，当然不怕，布利斯扫了他一眼：“蚂蚁能啃食大型的野兽，别说蝙蝠，就是吸血的蚊子，一窝蜂上来，谁能招架？再说，你也说过了，吸血鬼有强有弱，强的未必不能杀死恶魔。一个聚居地，会没有强大的吸血鬼坐镇吗？”

当然有。莫达伊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布利斯记得这么清楚，本来想敷衍糊弄过去的计划落了空，转而冷笑道：“有又怎么样？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可是魔神，地狱王之一，手下统领着一支庞大的恶魔军团，你觉得我会没有与吸血鬼对垒的势力吗？我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容易。”

布利斯却不吃他这一套，反而被恶魔倔强的态度撩出了火气，一手撑着桌子冷声冷气地说：“我是不了解地狱，也不了解恶魔，但我了解你，莫达伊。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早就翅膀一挥杀过去了，还会犹豫一下，然后在这儿和我商量？”

这话尖锐得一针见血，莫达伊的空话被戳破，很是气恼。

他手下确实有一支庞大的恶魔军团不假，但莫达伊压根没打算动用它。

在恶魔的世界观里，不存在忠诚之类的美德，恶魔军团追随魔神阿斯蒙蒂斯只是因为被他打服了而已。他们怀着对强大力量的崇拜、畏惧和贪婪，向阿斯蒙蒂斯臣服，因此若想要支使这个军团，必须时刻展现魔神的强大威能，震慑住他们，令他们恐惧。

几乎所有魔神都能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威能，除了莫达伊。

莫达伊与他们不同，他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释放魔神的威能他当然也做得到，也这样做过，但这种做法会导致他体内血液属于恶魔的部分汹涌沸腾，将属于人类的部分侵蚀。他会越来越强大，也会越来越像一个恶魔，直到人类的部分被侵蚀殆尽，人魔混血将不复存在。

阿斯蒙蒂斯，将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这或许不是什么大事，莫达伊心想，毕竟他从未被人类认可过，思想和作为也与一个真正的恶魔别无二致。他在地狱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的杀戮后确定了如今的地位，在那战争中沸腾的魔血充盈了他的血管，他身上所剩的人类血脉已然不多。

这一点人类血脉对莫达伊来说一点作用也无，反而是他遭受歧视的根源，是他变强的阻碍，可莫达伊就是......舍不得。

这种不舍成了莫达伊缝在心脏里，拔不出又忽视不掉的一块石头，布利斯说者无意，却恰好踩中了它，带来明显的钝痛。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来，莫达伊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是难看，说话也变得刺耳：“你了解我？先生，你倒是很有信心。我们认识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莫达伊说这话只是一时气上头，想找茬骂两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听在正处于敏感期的布利斯耳朵里，却多了些其他意味。

布利斯最近因莫达伊放松了对他的掌控而感到不安，他将这不安强行压制下来，只因不想在莫达伊面前显得患得患失，失去自尊和魅力。在他眼里，吸引莫达伊目光的必定是那个永远沉着冷静，什么都能解决的‘布利斯警督’，而非一个动不动就慌乱的小鬼。

可压制并非消失，不安就像堵在火山口的岩浆，蠢蠢欲动着。莫达伊的反唇相讥像是他对自己失去兴趣的确凿证据，切切实实地敲碎了火山口的封印，里头的岩浆迸发了。

向来平稳的布利斯也压制不住情绪，难得地撂了脸色。

“不过几个月？”布利斯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嚼了一通，越品越觉得心寒。他珍视的浓墨重彩的记忆，换在恶魔嘴里也不过是普通的‘几个月’而已。他心头火起，冷笑反讽：“也是，对于你这样的大恶魔而言，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类，确实不值得稀罕。”

吵架的神奇之处在于，当两人吵到最后，都会忘了自己一开始在争执什么。

两边全部火气上头，所有理性争辩都变成了没有条理的情绪输出，什么难听说什么。

莫达伊炸毛炸的厉害，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布利斯，只觉心脏被人甩了一个轻飘飘的巴掌，力道不大，却足够难堪。

他不久前才想着不论布利斯是生或死，他都会愿意用整段生命去存放这一个灵魂。他不承认爱情，却不否认布利斯在他生命中的份量。恶魔冷血又冷心，莫达伊不觉得自己够得上情深义重这个层次，但他拿出来装载这个人类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这在那可恶的人类口中，竟然只是‘不值得稀罕’吗？

莫达伊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低着头，沉重地喘息着，手指紧绷着颤抖，指甲不由自主地变长。怒意控制了他的大脑，往里面塞满毁灭的**，他想要抓住什么，捏碎它，享受鲜血喷涌的快感。莫达伊手指一动，却是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腕，后退了一步。

他没忘记自己上次怒气上头做过什么，那是他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莫达伊人类生命是脆弱的，无论如何不能伤害他。

我不能伤害他。

莫达伊无声自语，不断地提醒自己，他的指甲不自觉地用力，划开了自己的皮肤也浑然不觉，直到他掐着自己的手被一把扯开。

莫达伊惊愕地回神，看见自己留下血痕的皮肤，和布利斯眼睛里越发明显的怒气。

他对我生气了。

莫达伊不知道哪根筋被火气烧断了没搭上，冒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来。莫达伊愤怒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咬着嘴唇想，他凭什么对我生气？

那些契约人类的恶魔，全都是满嘴谎言，步步陷阱，骗的人类一无所有，哪有我对他这样真心实意？他凭什么生气？

莫达伊越想越气，狠狠地甩开自家人类的手。

“我又不差你这一个人类。”莫达伊嘴硬地咬牙道，说出这话却又难受的很，不知道是在气谁。

布利斯手僵在半空，神色骤然苍白。

莫达伊见到他如此难过的神色，也回过神发觉自己刚才那句气话说的过火，心中懊悔不已，可他又梗着脖子偏过头，对自己的懊悔丝毫不肯承认。

他刚承认布利斯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值得填满漫长的生命不久，布利斯就用一句‘不值得稀罕’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令他尊严尽碎，羞耻不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将这些告诉布利斯，因此无论他内心多么难堪，在布利斯面前仍然是体面而完整的。

他只在自己心里承认了这样一件事，就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如果在布利斯面前承认自己因惹他难过而懊悔，会怎么样呢？

如果承认自己在意他，又会怎么样呢？

他将我的感情看得这样轻，他对我的感情又能重到哪里去？

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类，对恶魔产生感情呢？

莫达伊固执地悲观着。

他对人类本就有着厚重的心理屏障，布利斯是特殊的例外。他曾尝试着向他敞开一些能够渗透的缝隙，两人的世界也曾慢慢交融，可在这过程中，莫达伊一直精神紧绷着。

一旦有些许意外，他就像一只应激的兔子，立刻封死屏障窜了个没影。

他紧闭双唇，再不言语，只偏开脑袋维持着不认错的高傲神色，双手抱臂靠住墙，和布利斯僵持着。

布利斯也没有说话，他连日的不安得到了莫达伊的亲口印证，他确实失去了对恶魔的吸引力。

他从庄园逃离，自鬣狗街成长，从一个无身份背景的平民复起成为警督，期间经历过无数失败，可那些失败带来的受挫感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刻浓烈。

他不差我这一个人类。

可我只有他这一个恶魔。

布利斯闭了闭眼睛，扫去表层的灰败，积于底下的是浓厚的不甘。

我们签订了契约，你就是我的了。布利斯一寸一寸压下眼底的掠夺**，用平静的眼神盯着莫达伊。

不是也得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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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