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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苏丹的游戏】终局的游戏 > 第11章 第十一章 阴影(上)

风沙淹没了你。

本来你不至于这么狼狈。

呼啸的山风被魔法分开,哲巴尔率先冲进了峡谷尽头,而你们却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巨石从天而降,在风沙中裂成了碎石阵。你很幸运没有被砸伤,甚至足够的力气和机会跟上哲巴尔的步伐,去往峡谷的最深处,去往你们此行最大的目的地。

但夏玛倒在了后面。

狂风只是被劈开,并没有消失。在风的鼓动下,流沙仿佛有了生命,缠上了你们这些活物。你看见她即将被风沙掩埋,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你总是身体先行。没有给脑子评估的机会,你想也没想就转身朝她伸出了手,将其拉出了流沙。而也正是这一伸手,反而使你陷了下去,失去了继续追寻的机会。

“踩着我上去!”风沙刮着你的脸,你的嘴巴即使是吞着沙子也仍然强硬,“拿到你想要的!”

夏玛深深看了你一眼,似乎要记住你的眼睛。她提气翻身,踩上你的肩膀,踏上巨石,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你偷偷松了口气,但现实似乎在嘲笑你的愚蠢。你听见背后有个女声骂了一句,紧接着风幕就在你眼前骤然合拢。

魔法失效了。风沙愈发癫狂,你感到自己正被倒灌的黄沙吞没,意识也如你的身躯般被风沙裹挟,沉入混乱的深渊。恍惚间,你似乎听见了鼎沸的人声、急促的犬吠,以及……那未竟而戏谑的叹息。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

在风沙对你的肺叶进行整肃时,缺氧也在重整你的大脑。群狗的吠叫踏着人群的鼓动与呐喊冲进你的耳膜,吵得你觉得鼻头萦绕的汗味与香味也刺鼻非常。至此,你知道自己的嗅觉也出现了问题。紧接着,你眼前的黑暗骤然被白光充斥,记忆跑马灯似的在你的脑海里飞过,最终,一个与你别无二样的靛蓝身影斜倚着霸占了你的视线。

你意识到,你可能要死了。

那是三天前的事。

你记得那弯月牙是怎么离弦而出的。萨路基猎犬那为速度而打造的流畅线条,使它在灯光下化作一尾流星。仅仅是赛前的一场热身,就能让在场所有人为它痴狂。尤其是你能看见台下,法里斯——骑兵队长,苏丹四近卫之一,那弯月牙的主人,是怎么骄傲地将小狗拢在怀里揉搓,又充满激情地让它自由驰骋的。

热情,充满希望。与你这厢的低压完全不同。

“我们的大忙人,居然还有时间陪他哥哥看赛狗。”

那张与你一模一样的嘴角挂着永远讥讽的弧度,质问随着排山倒海的呼喝将你淹没。讽刺的是,直到你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濒死前的走马灯,你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坐立难安。

你确实是个大忙人。

仅仅是凭借一则未加阻拦甚至添油加醋的谣言,你就在短短一天内让全城人相信你不仅轻慢了奈费勒,还直接将人气出个好歹闭门不出。由于你的效果比那传说中被奈布哈尼一个人玩废的妓子们好用得多,以至于宰相抚掌大笑,给你递出了加入其核心的门票——

当然没有那么顺利。作为入伙的考验,你的手还过于干净。你都要把穆尔台兹给忘了,宰相还记得一清二楚。

“有人最近扬言要报复伟大的苏丹,”阿卜德拍着你的肩膀,“他应该得到应有的教训,好叫他终身难忘,什么叫臣子的本分。”

流言可畏。你心中流汗,这是个警告。你知道这老狐狸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便叫你去杀了穆尔台兹。只是你有些不明白,这个在朝堂上几乎算是透明的人,有什么非要除掉的必要。

直到你再去他家时,在门口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熏香。你的记忆被这香味拉扯回了你从奈费勒郊外别墅离开的那个清晨,他的身上似乎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你知道,那不会是薄荷或者玫瑰。那会是什么呢?有什么模糊的想法在你脑海慢慢浮现,然后,你看到了穆尔台兹的眼睛。

崩溃,懦弱,还有一丝……潜藏的狂热。你看着这个彻底变样的宅邸,古怪图腾的挂毯把光线遮得严严实实,只有香薰的烛光把他的脸照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到来。以往一听到你潜藏的反抗话语就开始装傻的懦夫,竟开始念叨“降罪”、“苏丹”之类的话……你知道,这个人心中根本不存在反抗,而是把所有都寄托在了某个不知所谓的邪神身上。

什么会让人走向极端,寄托于如此离经叛道的信仰?在你带着宰相的质问,把他拉回现实时,你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是对你,对宰相,还是对苏丹?你不知道。你刚为他生起一丝怜悯,但很快你也发现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一个沉重的猜想在你脑海慢慢成形,你没有再听他哆哆嗦嗦地表示自己从未公开谈论过,只是拿走了他手里的熏香。

“我不管你是酒后失言还是隔墙有耳,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真的有听见。”他沉默地看着你转身,直到你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始说话,“那些虚空里的声音。”

“我会成功的!我诅咒他!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

鼎沸的人声将你从疯狂中拉回。你又回到了赛狗现场的包厢。你的哥哥正懒洋洋地看着月牙跑了一整圈后在众人的呐喊中冲向终点,而你,则定定地看着他。

“我当然在乎着你。”

“夜夜晚归,”他的声音戏谑,“我还以为你的心里只剩下奈费勒了呢。”

你在第二轮比赛的哨声中沉默。

你不可否认奈费勒对你的重要性。就像人需要休息一样,对你来说去找奈费勒已经是与之同等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你甚至去找了玛西尔和阿卜德,加了五块金币的预算让这两位科学家和大厨帮你想办法把生命之水做成精油、玫瑰水或者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来缓解奈费勒的头痛。你看着他的头痛一天天缓解,精神和胃口渐渐好转,心里那块自责和愧疚的大石也慢慢落下。

但你为什么会被这块石头困扰呢。

你的记忆开始飘忽。当你把“穆尔台兹”苍白的头颅带回宰相府时,阿卜德终于对你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意。你听着他轻蔑地嘲弄此人微不足道又永不会付出实践的仇恨,胃里像坠了一块冰冷的铁。在宰相对着这颗假头沉迷于“竟敢觊觎苏丹的注意力”之类的自言自语时,你的思绪又飘回了前一天晚上。

“你能看出来,这里面是什么成分吗?”

帷幕静谧,偶有水钟滴落。夏玛持着烟枪,吐出一圈水烟。

“这可不是小朋友该知道的呀。”吞云吐雾间,夏玛把玩着那小小的熏香,笑意看不真切,“你的小情人没找你告状吗?”

“……我可没说这个味道和他身上的有关,你又紧张什么呢,”你平静地看着她,“你听说过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所闹鬼的宅邸吗?”

“这是法拉杰从那里带回来的。与穆尔台兹家里的味道一样。”

“那又如何呢?”她笑着,换了条腿翘脚窝在软榻里,“你也想调一款?”

“我对比了这两块熏香之后,也去了一趟那座宅邸,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没有理会夏玛,而是径直走向了壁炉,打开了通风管道,“那里面全是鬼哭神嚎。”

“而它们全都被一个女人吸进了身体,”你看着水烟被风推向管道,“就像这样。”

“她很快就看见了我,但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她说,你怎么来了。”

“她认得我。但很快她又认出了不是‘我’。她笑得非常诡异,好像我的存在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很快她又说,是你呀,好久不见。之后……她抛给了我一颗人头。”

“是个假头,我确认过了。穆尔台兹还活着。她说,她叫拜铃耶,这是送我的礼物。”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你终于让你积攒的怒意浮上水面,大步踏向夏玛,“究竟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你知道现场有多恐怖吗?整个屋子都是血!你知道她身上的纹身有多夸张吗?简直是把纹身当衣服穿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能有必要扯上这种……密教!邪祟!”

“你直面过自己的内心吗?”夏玛看着逼近的你,笑了笑,勾住你的脖子,又吐出一圈水烟,“那些……来自心底的声音?”

“那些你最渴望的,最恐惧的,最真实的……东西。”

“那就是那些熏香的作用。想要沟通神明,首先要直面你自己。”

“他的心很沉重,”云雾中,你听见她说,“你的心…又在想什么?”

他的心…很沉重?你几乎被蛊惑住了。他……奈费勒?另一些线索又浮现在你的脑海,在熏香中钩织成一张令你更加毛骨悚然的网罗。

你记得奈费勒梦话里的那些名字。卡莱姆瑰尔,阿迪尔,艾尔萨德。他说,他梦见那对兄妹因为家乡的灾情,一个成了流民被卖入后宫死在龙床上,一个御前请赈却被马车碾成了肉泥,而艾尔萨德,那个老医生因为包庇了一位异教徒而被处以火刑。

这两日你根据奈费勒的描述,着人调查过这几个人。看似无关的两组人,竟然藏着意想不到的联系。调查显示,那对兄妹的家乡并没有受灾,而那位医生也从未包庇过异教徒。而一切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你记得那块领地,它曾属于一个贵族,而那人已在当年那场猎狮宴中“死去”,他的领地在收回后,也被你的家族暗中照拂。那个异教徒,据奈费勒描述,正好与你们黑曜夜光中隐姓埋名的贵族一模一样……

“生命是一个圆环。”你想起奈费勒的那句呓语,而这句诗的作者就在你眼前。

放大的内心……沟通神明……两套记忆……圆环……一死一生……

“生命是一个圆环,”你抓住了她的手,“你知道,对不对?命运在轮转,你们做了什么……让时间倒流重来?”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能说出来。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

“并不是我们做了什么,或者说……仅仅是‘我们’,太局限了,”她看着你,你看不懂她的眼神,“真相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先去问问你的哥哥吧。”她说,“如果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可以回来找我,虽然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但也许可以帮你。”

狗吠将你从回忆中拉回赛场。你看着刚赛完第二圈,在终点摇尾巴的月牙,人群的狂热让你内心沉重非常。

你的行动力无人能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你就派人调查过那些集会。那可不是什么虐杀小动物就能盖过去的事情。一具具混乱的□□,在疾病中舞蹈,在死亡中癫狂……一切人性最深处的阴影都在黑夜中栖息。

“我真的很在乎你。”你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看着与你别无二样的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那些圆环…轮回……一定要用那样的方式?它们很危险,哥哥。我不想你……”

“你也知道它危险,又为什么要问呢。”他没有看你,只是一口一个吃着果干,“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在乎我,便应该知道我多不希望你踏入这滩浑水。当初就不该放你上朝,就不该让你有机会出声阻止苏丹。”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哥哥的话像一把刀子,猝不及防地割伤了你的心脏,“我相信就算是你,也不会坐视——”

“……我不在乎,”他张了张嘴,好像本来要说什么,但最后都咽了下去,改了口,“我只在乎你。你太天真、太懵懂,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月牙一样只会撒欢儿似的往前跑,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你,也不知道你的命运。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和它一样。”

你看着那只狗儿,如此健美,快乐。你记得在前些日子刚见到它的模样,迅如疾风,势如闪电。对狗儿的欣赏也使得你们和那位“狗痴”骑兵队长成了好友,抚摸它柔软的皮毛,交流狗儿的美好。

但……和它一样?什么意思?你不理解。他是在说你一直在被安排、被引导着一圈一圈地跑向终点?

很快你就得到了答案。

第三轮比赛开始了。它像往常一样闪电般冲了出去,却不知为何突然低下了头。它太快了,也太精瘦了。强大的动势让它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头颅,它就那样摔断了脖子,倒在围栏旁,喉咙还在汩汩地冒着粉色的血泡。

你看到有什么东西冲了过去。是法里斯。惊沸的人群中,他抱着那条美丽的生命,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拂去那无辜的双眼中蓄满的泪水。

你没办法出面,你的哥哥翻出包厢,帮着法里斯安顿好了月牙,回来之后,你们久久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你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你知道月牙会死。而你觉得……我和它一样?”

“不要再探究了,这不是你该背负的。”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你,“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

“那就是你该背负的吗?”你扯出一个笑容,“我不是月牙。你也不是法里斯。反过来也不是。我看得出来,你面对的东西更加危险!如果只是为了保护我,如果代价如此沉重,你更应该告诉我,而不是瞒着我一个人偷偷——”

“够了。”

你的哥哥忽然非常疲惫。戏谑消失了。只剩下沉重。你能看出来,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吞他的精神,而你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眼神。

就像穆尔台兹看着你。

你看到了隐藏在一切之下,那幽微的恐惧。

“事情远非你想的那样简单,我没办法告诉你,也没有把握,”他说,“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

“我希望你好好的。我的兄弟。”

你几乎听出了一种祈求。你们沉默着,看向对方。但正如你们这对互为半身的双胞胎彼此深爱着对方,你们也明白彼此对认定的事情有多么决绝。

“我不认为生命是一个单向赛道,一个指向起点的圆环,”你悲伤地看着他,“这一切的终点不会是死亡和徒劳。”

“我会去找到真相。”

然后你就被埋进了沙子里。

你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你哥哥可能会把你挖出来想尽办法复活再活活打死。

“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你猜他可能会这么说。

“瞧瞧还说梦话呢,包活着的,放心啦。”

不对。

你感到自己的口鼻耳眼被飞快而有序地清理,沙子被什么力量拉了出去,而新鲜的空气灌了进来。

“还是魔法好使。一会儿就救回来了。”这是个有些粗犷的男声。你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是哲巴尔。

“也就是遇上老娘我了,简直跟那红头发一样蠢。”这是……一个女声,你好像听过……魔法……拜铃耶?!

你忽然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能这么说呢,美丽的小姐,您分开狂风的英姿固然倾倒众生,但不是我的话谁去引开蛇群开辟生路啊,”轻佻又浮浪,一听就是某个花花公子,他晃了晃你的眼睛,夸张地啧了一声,“完了这是真傻了,不认识你了。”

“还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做什么吗?”

声音温柔,没有寻常时候的妩媚,倒多了份冷静。你眼前的重影慢慢散去,终于聚焦在了夏玛手上攥着的东西。

那是一枚三角形的护符。

狂风护符。

你想起来了。

那天你和哥哥不欢而散,回头便去找了夏玛。

那个一向慵懒的人竟换了身男装,捧着一本游记。

“夏玛?”

“现在是舍姆斯。”她,嗯,他纠正了你,“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得到答案。”

“……但我至少确定了方向。”你说,“一定存在着某种轮回,但你们……好像没办法说出来?”

他意外地看了你一眼,眼里竟多了份欣赏。

“没有你哥说得那么傻啊,”他摸了摸下巴,“说不定真的行呢。”

“你可以怎么帮我。”你没有追问,直入主题。

“但我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他答非所问,“你得先帮我一个忙,然后我就告诉你一个直面真相的方法,不过那很危险,你可以不答应。”

“什么忙,告诉我。”

他看了你一眼,勾了勾唇角,示意你走进一些。

“看看这本书,你闺女淘回来的。”

鲁梅拉?你走上前,看着那本摊开的书。精美的插画浮着的却是肆虐的狂风,它横扫在那隽秀的字体上,无端带起一股狂狷。你掀开了封面,《呼啸的山风》之下,绣着一个你无比熟悉的名字。

“夏玛?你——”

“是舍姆斯。”他纠正你,“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喜欢追逐故事的诗人。”

“狮鹫,毒蛇,风的精灵。谁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这样的故事?”他摸着那本游记,像在抚摸着他的过去,“可惜,这本书当时只能以想象的方式结束。而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仅凭我一人都无法征服。”

“与我一起去吧,”他说,“我需要完成它。”

你答应了他,尽管你本没有很好地理解夏玛,嗯,舍姆斯的执着。直到你在白鹳破晓又遇见了哲巴尔。

这不是你们自那场地下拳赛后的第一次见面。自你三天之内以恐怖的速度得到了宰相的青睐后,你开始帮他处理政务。你们知道,本朝陛下是位战士王,对打仗的兴趣高于一切。于是当参谋抱着因又一股征服欲而催生的行军计划找到你们申请资金时,你们都摸起了下巴。

“不然,就给他吧,”阿卜德沉吟一声,“他想要啥就给啥,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阁下,恕我直言,”你看着参谋那一点也不想打仗的脸,惯于奉承的嘴巴拐了个弯,“那参谋说得没错,旱季又要来了,真派兵出去,补给跟不上,没有一步不是烧钱填命的,再来些流民饿殍,奈费勒那老榆木又要出来说三道四脏您耳朵,何必呢,省下来的钱,能干多少事儿啊。”

你意有所指地看着宰相,你看出来其实他也不想给钱,你一递梯子,他赞赏地看着你顺坡就下了。接下来的时光就非常愉快,你们一同编织各种文书,一环一环地拖延审批,直到时机适宜……总之,哪怕苏丹投来怀疑的目光,但你们确实还把钱保在自己的腰包里。

然后你就在校场遇见了那位将军。你们没有提那场地下拳赛的事,也没有任何的寒暄。他只是径直朝你走来,锤了下你的肩头,揽住了你。

“谢谢。”

你听见他说。

再见面时是在白鹳破晓。哈桑还在台上唱着某首冗长的史诗,怀中小羊睡眼迷蒙。你们极有默契地进了原本一起约酒的包厢。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新酿,品过三两小菜,哲巴尔忽然放下了酒盅。

“你知道吗?现在没人想打仗了。”你听见哲巴尔开始说梦话,“要么死在无人在意的荒山野岭,要么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至少后者还能温暖你的尸体。”

你给他续了一杯:“但我想,您的志向应当不在温柔乡?”

“可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有精力,”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你半裸在外的无痕皮肤,“搅得全城姑娘醉生梦死。”

“我听说你闺女淘了个新本子,”哲巴尔的笑声多了份真诚,“我猜你需要个专家?”

“呼啸的山风…这个我知道,”他听完你的描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狂风峡谷,我家传的笔记里有写过,峡谷尽头藏着一枚护符,可以召唤风的精灵,它们创造的龙卷风堪比一支军队。”

龙卷风…军队?你心念电转,一瞬间,你似乎稍稍明白了夏玛的执着。

一阵堪比军队的、超自然的龙卷风,不正是一个极佳的,对抗她领主父亲的机会吗?

“我闻到了翘班的味道。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好玩的?”

你尚未说话,就听见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背上汗毛直立,根本没注意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窜出来的,还就这样,让他勾住了你俩的肩膀。

“在说你的风流韵事,”哲巴尔抓起一把果干就塞他嘴里,“说你是怎么像一支军队一样踏平了这座城的温柔乡还全身而退的。我记得那天是你的班吧?陛下知道你跑出来玩吗?”

“嘿哟可别说了,”奈布哈尼跳起来捂他的嘴,“都是出来找乐子的怎么还带举报呢。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连着值了整整五天的班!五天!你知道这五天我怎么过的吗?别说姑娘了,贵妇人都没见着几位!快点带兄弟脱离苦海。”

“你行吗?”哲巴尔上下打量了下他,“全城的男男女女都没把你榨干?我可是听说他们喊着你的名字嚎了一晚上。还以为你征战欢愉已经把自己战进去了呢。”

“你咋瞧不起人呢,真正的高手有的是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说着,奈布哈尼又朝你这边压了过来,“不过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绩,是吧阿尔图。”

你一顿,想来是自己暗地里的那些安排让这浪子觉察到了。感谢奢靡卡建造的奇观加上法拉杰经营有方,熬过最初期,你简直是富得流油,为了确保一个妓子都没有接近奈费勒的机会,你直接表演一个超级大撒币,派人买通所有妓院,当晚都嚎着奈布哈尼的名字直到天亮。

“不是你要向我证明谁才是最有魅力的人嘛,哥们儿当然要给你帮帮场子。”你笑眯眯地给他倒了杯酒,“要是没尽兴,兄弟们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种直觉,你对奈布哈尼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警惕。尽管他已声称把命给你了,但此人过于跳脱,行踪莫测,拴在眼前总比不见了好。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你和哲巴尔、奈布哈尼约定好次日集结,与夏玛一同出发去往狂风峡谷。那个晚上,你最后一次去看了奈费勒。

尽管只有短短七天,但对你来说,爬上他的窗户已经比踏入自己家的房门还熟练。就像人总要回家,你每天都要面对无数棘手的事情,疲惫而谨慎地与各方势力周旋,但不管你有多累,你总会回到这个地方。

还有谁能接住自己呢。你想。你看着月光抚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些许棱角。这个总是警醒着的谏官,此时竟温着茶,歪着脑袋靠在软椅里。

真好。你想。没有七天前那样死气沉沉,看来你花了五金币的加料版日夜投喂没有付诸东流。

但你不敢惊醒他。你今夜的脚步过于沉重,还未从前些时日的阴影中走出。宰相,穆尔台兹,月牙,圆环,轮回,冒险,密教,还有哥哥……你要如何与他说?他已经很累了。可你又能与谁说?唯有他能说。

可你不愿。你答应过他哪里也不去,但如今你就要走了,而他睡得昏沉。沉默中,你为他披上了大氅,忽然有些理解哥哥。

其实你们是一样的人。

不,还是有一点不同。

当你看见他幽幽转醒,还有些迷蒙的眼睛落在你身上时,你就破了心防。

你没有哥哥那么坚强。

但你莫名理解了他的恐惧。

薄荷香萦绕在那单薄的颈间,你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敢在他看不见的死角,第一次表露出贪婪。

“我会很想你。”

你告诉了他你的计划。你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明所以,你甚至想过就此转身,但你没办法停止对他喋喋不休的叮嘱,好像说一句就少一句,下次再说,也许是七天后,但如果……

没有如果。他没有给你如果。奈费勒环抱住了你,收紧了那你不敢施加的力度。

“我等你回来。”

那是喜悦?还是痛苦?你分不清楚。你感觉肺叶开始收紧,熟悉的挤压感缠绕、碾压着你的身躯,濒死感迫使你从奈费勒的颈窝抬头——

你看到了一个血盆大口。

……

“不是吧?又傻了?”

“他已经发了好久的呆了,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料足的很。他就是个牲口也撑不过第二口烟。”

你骤然惊醒。瞪大眼睛看着朝你吐着不明烟雾的女人。

“拜铃耶,”你咬牙切齿地掐住她的下巴,别了过去,“扰人清梦并不会增加你的魔力。”

你彻底想起来了。还有这个女人。天知道你从奈费勒的颈窝离开,回到自己家里,还没怎么回味,突然发现梦境换了主角的恐怖感。

“我闻到了疯狂的味道,你比你哥哥还有趣。”她像蛇一样缠上了你,在你的颈部吐着冰凉的气息,挑逗你的神经,“很有精神嘛。”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你条件反射将人反剪,又掐住她的后颈按在枕头里,收紧了力度,“又为什么会知道……”

“这可不是对老朋友的态度,阿尔图老爷,”她咯咯地笑着,很难想象她用这种姿势还能笑得出来,又是用的哪个器官在笑,“你的队伍……需要一些混乱,而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脱离了你的桎梏,好像一张纸,一缕烟,“你会感谢我的。”

你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你看清楚,那女人就化作一滩血污,消失在了你的床上。

留你一人在宛如凶杀现场的暗阁。

“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没有我谁给你分开的狂风?谁把你从沙子里拯救出来的?我看你射杀狮鹫那么熟练还当你聪明呢,谁知是个蠢的,能让别人踩着你的脑袋。”

拜铃耶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就要挠你,又被夏玛柔柔缚住了手臂。

“我的错,消消气,”身着男装,夏玛,嗯,对外是舍姆斯,他的语气又多了份镇静,“阿尔图老爷心善,但你居功至伟。”

是啊,拜铃耶的魔力不容小觑。你和哲巴尔要靠谋略与武力才声东击西射杀了传说中的狮鹫,奈布哈尼也要靠点燃自己的披风才引走蛇群。但她分开狂风似乎只是一抬手的事,而唯一一次魔法失效,还是为了把你从沙子里刨出来打断了施法。

“你说得对,”虽然这个女人的诡异依然让你无法放心,但出于稳定考虑,你还是点了点头,“谢谢你。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你确实帮到了我。”

拜铃耶看了你一眼,没再言语。夏玛看了眼你们两个,转过身去。

“那么,此行的目的达成,”夏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狂风护符缠绕在她的手腕,“是时候休整休整了。”

是啊。完成了。你看着那串护符。想起夏玛曾经的诺言。你真正的目的。

是时候,去直面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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