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毛利兰从摊开的书本中抬起头,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九点。
她伸展着有些酸麻的手臂,视线习惯性投向书桌一侧。那里原本摆放着她与工藤新一的合影,现在却被一个精致的芙莎绘限量款手提包取代。
兰这才想起从墨西哥回来后,自己便将那张合照收进了抽屉。她抚过包面细腻的皮革纹理,不由自主想起降谷零递来礼物时的神情。
那时他们刚在他的公寓完成情报交换。
关于组织利用天网系统锁定柯南和灰原的危机,关于“那位先生”摧毁「天网」的计划,关于丹妮拉的真实身份,还有那位神秘的西斯。
“西斯她……究竟是什么人?”整理这些信息时,兰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那么信任她?”
降谷零正在烧热水,闻言动作未停,只平静回答:“她应该是我母亲。”
“哦。”兰下意识点头,随即猛地抬头,“……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降谷零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她应该是我母亲。”
兰呆坐在沙发上,好几秒没能发出声音。她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确认那里面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后,才艰难地组织语言:“可、可是…她看起来甚至比你还年轻……”
更何况你们肤色还相差那么大!
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有过服部平次和他母亲的前车之鉴,肤色相差那么大……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搞不好对方是遗传他父亲的肤色也说不定。
兰最终这样说服自己。
“的确如此。”
降谷零在她身侧坐下,一边为她泡红茶,一边眯起眼回忆,“我二十年前在福利院见到她时,她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我还是不太明白。”
兰努力回想着在伊豆与西斯初见的情景,“如果西斯…夫人真是你母亲,那在伊豆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认出她吗?”
“当时确实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降谷零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她是以男性形象出现,而且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太久了。”
年幼的记忆早已泛黄模糊,对于过往,降谷零素来不愿深陷。但有些片段在时间无情的流逝中却总是清晰的。
比如那个灰蒙蒙的雨天。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西斯,在他进入福利院的一周后。那个打着黑伞的金发女人穿过雨幕,空灵的声音透过淅沥雨声,轻而飘地落进他耳朵里——
“我说过我会回来接你,跟我走吧。”
而年幼的他站在积水里,摇了摇头。
“为什么?”兰轻声问。
降谷零投来一个略带诧异的目光,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当然因为我是日本人。”他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留在日本,还能去哪儿?”
兰一时语塞。
这个理由简单得令人无从反驳。
“后来她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去年,她出现在你的空手道比赛场上……”
降谷零将后来他和赤井秀一,以及安室朔在船上与西斯对峙的情形简要叙述了一遍。
信息量太过庞大,以至于兰怔仲良久,才勉强理清思绪。她迟疑地抬眼,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试探,“所以……西斯她真的是你的母亲?”
“应该吧。”
“这是什么意思?”兰被他这种不确定的说法弄糊涂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他将泡好的红茶递过去,解释道:“目前没有实际证据能完全证实这一点。而且,她也从未亲口承认过。”
“你没有直接问过她吗?”
降谷零起身摇了摇头,“有些事不需要问。她若想说,自然会说。”
兰捧着红茶杯,看着茶几上自己梳理出来的信息脉络,很快捕捉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等等!”
她拉住他毛衣下摆。公寓里暖气很足,两人都只穿着毛衣。降谷零低头看了眼那只攥住衣角的手,眉梢微挑,顺从地坐回原位。
“你前面说过,当初是为了借助组织力量调查父亲的事,才接受了他们的培养计划。后来获得代号重新卧底后,又发现你父亲的案子本身就和组织有关。那……西斯知道这件事吗?”
降谷零沉默了很久,唇角才慢慢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谁知道呢。”
那个女人的心里,或许从没真正装下过任何人。
他甚至怀疑,对方之所以和他父亲在一起,不过是在利用父亲那时的身份地位为组织铺路。而他那固执的父亲,直到生命终结都未曾娶妻,为一段虚幻的感情耗尽了一生。
谈话在此戛然而止。
直到送兰回到侦探事务所楼下,降谷零才从车后座取出那个让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芙莎绘新品。
兰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向来不习惯收受如此贵重的礼物,更何况两人如今已回归同伴关系,更不该接受这样的馈赠。
“第一次送心仪的女孩礼物,就要被拒绝了吗?”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当时的表情。他垂着眼,失落而又自嘲地开口:“明明都向毛利老师和妃律师郑重表明要追求小兰了……看来,你还是在为墨西哥的事生我的气。”
语气的委屈拿捏得倒是十分精准,反倒让坚持拒收的兰显得不近人情。
她叹了口气。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太懂得如何打动人心。眼前这款芙莎绘的限量手袋,不光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款式,更是她前些天在杂志上反复流连,却因价格而放弃的那一只。她记得自己上周才和园子随口提起过。
兰忍不住怀疑,他前几天不见人影,莫非就是去准备这份礼物?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正想着,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这手机能失而复得也是神奇,她到现在都没想通他是怎么从琴酒手里要回来的。之前里里外外检查过,倒没发现被动手脚,就是安室朔发来的那张四人在洗手间的合照被删除了。
兰当时还兀自暗笑,琴酒拿走她的手机,不会就是为了删掉那张照片吧?
划开屏幕,降谷零的新讯息映入眼帘:
「明天安排身体检查,风见会去接你。」
顿了顿,又追来一条:「毛利老师知道吗?」
她指尖轻点:「没有…我没告诉其他人。」
兰伤势的恢复速度实在不合常理,再加上货船上那些来历不明的药物,让她不得不警惕。原以为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身体检查,没想到对方安排得这么快。
「对了(?⊙ω⊙`) !」
兰继续输入:「去年在伊豆,西斯抱着我掉进海里时,我很确定有听到子弹打进身体的声音。但上岸后,她身上除了血迹外,并没有任何伤口。」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快速愈合可能也是实验体的特征之一。」
「收到。」那边很快回复。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大学住宿怎么安排?需要我帮忙吗?」
「园子说经纪公司会准备的~」
「决定报考哪所大学了?」
兰沉吟片刻:「早稻田!戏剧专业很有名,而且凉前辈和小泉前辈也都在那里~」
消息发出去后,对话框陷入沉寂。
兰没太在意。今天刚完成情报交接,他应该正忙。她将注意力转回书本,等再想起看手机时,已经是一小时后。
屏幕上静静躺着三条未读消息:
「经纪公司安排的公寓可靠吗?」
隔了两分钟,又追来一条:
「把公寓地址发来,我让风见先去做好安全排查。」
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十分钟前,字里行间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睡了吗?明天检查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电影?你参演的那部《终章与序曲》,这个月应该就要下映了。」
兰才想起还有这回事。
《终章与序曲》的宣传期结束后,园子就帮她推掉了所有通告,让她专心备考。这部上映三个多月的电影,确实算得上是长寿档期了。
她可不认为这个男人会按部就班地走追求流程。这不,前脚刚向她父母郑重保证不会逾越,后脚就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住的地方。
「抱歉!刚在复习没看手机~公寓是铃木财团旗下的,安保应该没问题。不过具体地址我也不太清楚,明天问过园子再告诉你吧~」
目光落在最后那条邀约上,兰嘴角不自觉扬起,在屏幕上轻快地敲下回复:
「诶~不是说好要让我专心备考的吗?」
「电影邀约我心领啦!之前在墨西哥耽误太多功课(T_T)现在可是关键期,让我安心学习吧,拜托啦~」
最后这句话发出,对话框果然再次陷入沉寂。
…
寒假转瞬即逝。
重返校园后,兰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升学备考中。许是先前的讯息起了作用,安室透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送来问候与鲜花外,再未提出其他邀约。
一月底,《终章与序曲》正式下映。与此同时,饰演男主角少年时期的演员水岛凉被爆出劈腿丑闻,迅速引发网友热议。被背刺的cp粉自发组成讨伐大军,将矛头直指水岛凉,连带兰也被再度提及。然而彼时的兰正面临升学考试的关键阶段,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充耳不闻。
就在这则绯闻持续发酵两周后,电视上突然播出一则匿名采访,将逐渐平息的舆论瞬间推向**。
爆料者指控一名姓降谷的公安卧底,以“帮助脱离犯罪组织”为条件,诱使其兄长交出一份犯罪组织的重要资料。然而这名公安在拿到资料后并未履行承诺,反而利用它在组织中晋升,导致爆料者兄长遭到犯罪组织的报复,生死不明。
尽管声音经过处理,面容也被遮挡,兰却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细节中,辨认出爆料人正是小她一届的学弟,吉田和太。
报道如野火般在网络蔓延,迅速引爆公众议论——
身为公安警察,即便是卧底,以如此不择手段的方式完成任务,是否已经违背了公权力的底线?
尽管相关部门很快封锁了原始报道,舆论的浪潮却已无法遏制。随后,网络上又有人指出“降谷”这一姓氏的罕见,并将其与二十年前因出卖国家机密被判处死刑的官员降谷正晃联系起来。
知情人士透露,这位官员虽终身未婚,身边却曾有一个孩子。于是舆论进一步猜测,这名卧底公安是否就是降谷正晃的儿子?并很快转向对血统论的疯狂质疑,公安系统的资格审查制度遭到空前抨击。
公众信任度断崖式下跌,新修订案在议会陷入僵局。官方最终被迫召开紧急记者会,宣布对涉事卧底停职调查。虽然没有公开其相貌,但内部通令已悄然下发至各级公安部门。
就在舆论持续发酵的同一时间,毛利侦探事务所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而这时,距离安室透再次从波洛咖啡厅告假,已过去整整一周。
“我叫西斯。”
来访的金发女子摘下墨镜,对兰僵硬的表情视若无睹,在毛利小五郎热情的招呼下从容落座。她取出一张边缘泛黄的老照片,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毛利先生,我想委托您重新调查一桩旧案。”
她目光掠过照片上穿着旧式西装的男子,“这位降谷正晃先生,曾是我母亲留学日本时的初恋。直到母亲临终前,仍坚信他绝不会是背叛国家的人。”
涉及国家机密,毛利小五郎难得收起平日里的散漫,神情严肃地端详照片。
相片中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浓眉深目,眼尾微垂。肤色比一般日本人略深,反而更显轮廓深邃。隔着数十年的光阴,这张黑白相片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凛然正气。
不像政客,反倒更像一位坚守原则的军官。
“我希望您能查明二十年前的真相。”
毛利小五郎眉头紧锁,显然意识到这个委托的棘手程度。时隔二十年的机密案件,条件难度非同一般。
“案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您为什么选择现在重新调查?”
“一是因为我母亲刚刚过世。二是因为最近的风波,让我意识到真相必须被揭开。”西斯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随后将一叠厚厚的现金推向对面。
“母亲曾留下一些线索,指向这起案件背后可能存在冤情。”她在那叠厚厚的现金点了点,“这些是定金。为表示诚意,只要案件真相大白,我将以母亲留下的全部遗产作为酬谢。”
“全部遗产?”
毛利小五郎视线瞬间被那叠钞票吸引。比起案件本身,他现在显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恕我冒昧,”他清了清嗓子,试探问:“您刚才提到的遗产,具体是指……?”
西斯解开文件袋,取出两份公证文件:“这是遗产明细,相关的转赠合同均已拟好,并全部经过法律认证。如果毛利先生不放心,可以请妃律师帮忙核对。”
她微微前倾,深蓝的眼底染上笑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兰:“总价值约两千亿日元,外加一座私人岛屿。”
“两、两千亿日元?! ”
父女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兰被这天文数字惊得一颤,茶杯险些从手中滑落。她望着西斯那张年轻姣好的面容,联想到对方与降谷零之间可能存在的血缘关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两人真是母子关系,那这笔巨额遗产岂不意味着……
“此外,所有调查产生的费用都由我承担。遇到任何阻碍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全力协助。”西斯将文件又往前推了推,“我对毛利先生破解这起陈年旧案的能力很有信心,还请您认真考虑是否接受委托。”
毛利小五郎回过神,重重咳了两声,双手将文件推了回去,脸上是罕见的肃穆:“西斯小姐,这份酬劳实在太贵重了,恕我不能接受。”
西斯挑了挑眉,连兰都惊讶地看向父亲。
这实在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只见毛利小五郎挺直腰板,整了整领带,语气越发郑重:“能为西斯小姐这样美丽的女士效劳,是鄙人的荣幸。我以侦探的名义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明令堂初恋案件的真相,还降谷正晃先生清白!”
他话锋一转,先前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很快化作殷勤的笑,身体前倾凑近桌面:“如果您实在过意不去…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赏脸共进晚餐?附近新开的一家法式餐厅据说相当不错……”
兰:“………………”
她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