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苏醒的,是四肢被禁锢的麻木感。
坚硬而冷冰冰的触感从手腕和脚踝传来,像是被铁箍牢牢锁住。
毛利兰像条待宰的鱼一样被拷在一张床上。入眼皆是一片白,白得刺眼的天花板,白得空无一物的墙壁,以及身上那件宽大的纯白色及膝罩衫。她隐约闻到了一股金属混合消毒水的气味,持续不断的机械运转声从四周传来,规律得令人心慌。
这里不像是病房,更像某个高科技实验室。
兰试着动了动,可禁锢着她的锁拷坚硬得过分,除了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外,一点都没松动。她视线微转,最终定格在侧方。
银发男人倚靠在那台正在运转的仪器旁,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琴酒抬起头,却没有急于动作,只是用那双绿色眼瞳漠然扫过,才缓步逼近。
或许是经历过几次绑架,又被波本带到异国并圈禁,兰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倒是没有表现得多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仰头望向琴酒,努力将情绪收敛于无害的表象之下。
“工藤新一。”
他停在床边,身躯投下的沉重阴影将兰完全笼罩。
“直到去年游轮事件前,你的通讯记录里还频繁出现他的痕迹。但今年以来,几乎彻底断绝。”男人声音低沉而确信,甚至带着一缕颤栗的兴味。
“他还活着。”
兰紧抿着嘴唇,用沉默筑起一道防线。
琴酒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的枪口毫无预兆抬起,重重抵上她前额。
“理论上,我更倾向于相信工藤新一已经死了。但诸多线索表明,这位被我亲手灌下APTX4869的侦探,似乎还徘徊在人间。”枪口施加着压力,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我不认为,因为一个波本,就能让你彻底切断与那位侦探的联系。除非……他一直在你身边。”
兰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琴酒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依旧缄默,只是用那双纯粹到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没有恐惧,没有退缩。
他轻啧,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狞笑。
枪口缓缓下移,擦过她额头,沿着鼻梁、唇瓣、下颌的曲线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单薄布料覆盖的胸口。
这缓慢而充满羞辱意味的动作,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胆寒。
兰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是因为害怕。她能感觉到自己里面什么也没穿,换句话说,除了这件来历不明的白色罩袍,她几乎称得上是**。
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屈辱和愤怒,远比枪口的威胁更让她难以忍受。
琴酒显然没有错过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闪过的愤懑。他低笑一声,枪口恶意地往下压了压,感受到布料下的弧度与骤然加速的心跳。
“看来,你比表面上看起来有料得多。”他语带嘲讽,视线扫过她被禁锢的身体,“波本,还是那个工藤小子,见过你这副样子吗?”
兰闭了闭眼,羞愤灼烧着她的理智和神经,但她又深知此时任何的过激反应都只会满足对方变态的掌控欲。
她必须冷静。
“我和新一……并没有见过面。”
她颤抖着开口,泫然欲泣,像个被眼前场景吓坏了的小姑娘,真诚又没有威胁。
“也没有…没有你说的什么频繁通话。我们只是普通的高中同学和青梅竹马,他没去学校后……我尝试联络过他几次,但一直联系不上,后来就、就慢慢断了联系。”
兰心跳剧烈鼓动着。
她在赌。
那个被她用来频繁联系工藤新一的红色手机早已葬身大海。这一年她确实没怎么联系工藤新一,也确实是因为对方在她身边,但她赌琴酒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是在诈她而已。
兰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先前的谨慎。
无论是波本又或是柯南,在日常生活以及平时的沟通中,她始终使用着他们表面的身份名称,不敢有一丝疏忽。
“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是知道伏特加曾在她手下吃过亏,琴酒倒说不定真会为她的演技侧目。但眼前少女终究太年轻,比起千面魔女贝尔摩德,她的道行还浅得多。
“可惜。”
他缓缓俯身,□□的枪口带着绝对的压迫感,继续下移。
“我不相信。”
兰的心脏骤然紧缩,但依旧咬紧牙关,不让恐惧溢出眼眸。
琴酒似乎极其享受她这种在绝境中强撑的韧性,那让他产生一种想要将其彻底碾碎的**。枪口沿着她的曲线游移,从胸口滑到小腹,缓慢又审慎,像是在丈量一件物品。
直到罩衫下摆被撩起,枪口毫无征兆地探入,甚至还有往里深入的趋势……
“你——!”
兰恶狠狠瞪着他。
要不是被束缚,她高低得赏这恶劣的男人几脚!
“宾加说,你认识水无怜奈?”
枪口最终只是停在她大腿处,不再向上移动。
“你倒是比表面上看起来牵扯得更深。去年停车场那只偷听的老鼠,也是你吧。”
琴酒审视着她脸上的细微变动。从强装镇定却无法掩饰的瞳孔收缩,到呼吸一瞬的滞凝。他不需要确切的回答,这些生理反应已经足够。
“看来是了。”
说罢,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犹豫,他扣动了扳机。
砰——
“!”
波本猛地睁开眼,耳边萦绕着飞机引擎低沉的轰鸣。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距离他试图闭眼休息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
“你也睡不着吗?”
身旁传来安室朔带着稚气却异常沙哑的声音,显然他也长时间未曾合眼。
“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波本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掀开舷窗遮光板。
窗外是浓稠的夜色,远处云层间隐约滚过几声闷雷,旋即被引擎的轰鸣吞没,听得并不真切。
从蒂华纳飞往日本需要十余个小时。自从赤井秀一察觉西斯可能与组织存在关联,对方便安排朱蒂暗中监视琴酒和宾加的动向。事实也确实如赤井秀一猜测的那样,那位先生果然给琴酒另派了秘密任务,这也难怪以琴酒那样的性格,会甘愿在行动中扮演次要角色。只是朱蒂终究不是琴酒的对手,在目标彻底消失前,她只传回一条简短讯息——
琴酒可能正带着毛利兰返回日本。
而现在,他们不仅失去了毛利兰的踪迹,连西斯也如人间蒸发。无论朱蒂的情报是否准确,波本都必须先返回日本。
否则在异国他乡,他的行动只会处处受限。
“可我不明白。”
安室朔低着头,声音沉闷,“你把毛利兰带来墨西哥的事,最初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那位先生怎么会提前向琴酒布置关于她的任务?”
弄丢毛利兰这件事,让安室朔深感自责。如果当时没有让赤井秀一将她带出那间公寓,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丹妮拉。”
波本缓缓将视线从舷窗外收回。
“来墨西哥之前,那间公寓的所有安防设计都由丹妮拉负责。我虽然没有明说用途,只告诉她是为了加强个人安保,但只要她有心,就不可能猜不到。”
“可她怎么会和琴酒扯上关系?”
“或许因为她本来就是组织的人。”
“不可能!”安室朔否认:“我在组织里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在我正式获得「波本」这个代号之前,组织里同样没有我这号人物。”
安室朔瞳孔骤然收缩:“你的意思是……?”
“她应该和我一样。”
波本向后靠在座椅上,机舱内灯光昏暗,大多数乘客都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处位置亮着幽微的光。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交谈声很容易被引擎掩盖,不会有人注意。
“组织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各大福利院物色合适的苗子进行培养,我是其中之一,丹妮拉很可能也是。选拔过程中,组织会清查每个人的背景,确保履历干净可控。他们大概是发现了她身份的独特价值——”
他顿了顿,继续道:“于是组织投入大量资源,重点培养她的信息技术和谈判技巧,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她送回她的大毒枭父亲身边,从而逐步掌控对方庞大的毒品销售网络。”
安室朔恍然:“所以组织才会知道海底实验基地落在卡洛斯手中?这次的交易,其实是丹妮拉在暗中推动?”
波本微微颔首:“国际刑警和FBI早已盯上卡洛斯,一旦他被捕,丹妮拉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他手下的整个网络。”他看向安室朔,“这应该就是她的长期任务。至于毛利兰……恐怕只是计划外的附带品。”
安室朔陷入沉思:“可那位先生为什么要特意派琴酒抓走毛利兰?”
波本沉默不语,舷窗外浓重的夜色映在他眼底。
这一点,也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眼下,只能先尽快返回日本再作打算。
……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子弹在极近距离射穿皮肉,兰的大腿绽开一团血花。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鲜血迅速浸透了白色罩袍,在金属床面上蔓延开暗红色痕迹。她咬破嘴唇才咽回痛呼,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却被镣铐死死固定在原地。
“留着你还有用。”琴酒的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这只是一点利息。”
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到那个银发男人用枪管敲了敲旁边闪烁的仪器屏幕,似乎在向什么人示意。紧接着气密门向两侧滑开,一张不久前还见过的熟悉面孔闯进了兰的视线。
丹妮拉快步走到金属床前,目光落到兰大腿上那片刺目的血红时,眉头立刻紧蹙。
“先止血。”
她向后打了个手势,几名医疗人员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解开了兰的禁锢。
琴酒没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等到了外面走廊,他才从上衣口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齿间,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短暂照亮了他冷硬的侧脸。
“你今天做得太过了。”
丹妮拉也跟了出来,语气压抑着明显的不悦:“那位先生明确指示,要保证实验体的完整性。工藤新一和雪莉的账还没算清,现在你又把波本看重的人伤成这样。如果他真闹到那位先生面前,我们两个恐怕都不好交代。”
琴酒深吸一口烟,任由烟雾在肺里盘旋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他侧过头,甚至没有正眼看她,只是用余光冷冷一瞥,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我倒是盼着他去告这个状。”
“什么意思?”
“那位先生认定他是安插在公安的暗桩。”
琴酒后背抵上墙壁,声音低沉,带着讥诮,“但我这鼻子,对叛徒的味道最敏感。”他弹了弹烟灰,继续道,“基尔落海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了赤井秀一那个前车之鉴,不见到尸体,我绝不相信她真的喂了鱼。”
丹妮拉沉吟片刻,“如果波本真的背叛了组织,短时间,至少现在他恐怕不愿意与我们起正面冲突。”
琴酒睨了她一眼,冷嗤道:“怎么,怕被针对?”
“我只是在提醒你。”
丹妮拉向前半步,“波本要是闹起来,麻烦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直接动手的人。”
她意有所指地扫过实验室方向。
“那位先生要的是**样本,不是一具被子弹打烂的尸体。更何况…你真认为波本会为了个女人撕破脸?他要是真效忠日本公安,只会藏得更深。”
琴酒鼻腔逸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认。
“组织这艘破船,早就四处漏水了。”
丹妮拉倚靠在对面的金属墙上,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那位先生不也很清楚吗?所以他才会把这次实验体的任务交到你我手上,甚至不惜将贝尔摩德支去盯着朗姆。说到底,无非是制衡那套把戏。”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显得更加尖锐:“真正让人恶心的,是朗姆那种靠着资历和血脉上位的蛀虫。我们在前线奔波卖命,到头来却是为这种人铺路。组织这些年被FBI、日本公安,还有CIA像筛子一样渗透,这帮老东西功不可没。”
琴酒不置可否,淡淡道:“迟早要清理干净。”
“剩下的不多了吧?”丹妮拉挑眉,“朗姆,贝尔摩德,还有那个总躲在阴影里的Armagnac……”
“Armagnac已经处理了。”琴酒打断她。
丹妮拉眼中闪过了然:“动作够快的。那位先生没过问?”
“爱尔兰的事之后,他确实试探过。”
琴酒重新点燃一支烟,火光映出他略带冷硬的嘴角,“只不过现在,他全部心思都在那个能让他永生的APTX4869上。组织的日常运作,他早就放手了。”
“也好。这样我们操作起来也方便”
丹妮拉点点头,话锋陡然一转:“那么……宾加呢?你准备拿那条朗姆的忠犬怎么办?”
琴酒没有立即回答。
宾加这种货色,他向来瞧不上。彻头彻尾的保守派,脑子里塞满了对朗姆那套世袭规矩的肯定,简直可笑。
当初库拉索死后,琴酒本打算在游轮上把宾加一并送上西天,让朗姆彻底变成光杆司令。谁知道这废物命这么硬,居然从爆炸里爬出来,还靠着那个U盘和波本勾搭上,反倒在那位先生面前刷了不少存在感,连这次墨西哥任务也获准参与。
想到这里,琴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麻烦。
“先留着他。”
他指间夹着的香烟再一次燃到尽头,灼热的触感传来,琴酒面无表情地将烟头按灭在金属墙壁上。
“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处理掉。”
现在动宾加,容易引起那位先生的注意。不如让他再蹦跶几天,到时候连波本一起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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