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临,李莲花和方多病来到大厅,就看到方才众人正簇拥着一老者,想来那就是卫庄主了。卫庄主一见李莲花,便迎了上去:“早听过素手书生的威名,卫某是这山庄庄主,得您赏脸吃席,幸事!”
慕容昭是一早就在大厅里了,虽然一开始遭到群贼围攻,不过卫庄主却搬出了“慕家”,众人才平了些不爽之意。
看到李莲花和方多病,慕容昭心下多添了些踏实。
李莲花无所谓道:“我闲久了,出来赚些银子花。”他看向慕容昭,方多病还未说话,他一把拉住就要上前的方多病,见慕容昭和卫庄主仿佛很是熟悉的样子,正思索要不要装不熟,就听卫庄主笑了起来:“哈哈哈赚银子好啊,实不相瞒,我这位世交侄女也是来赚点零花钱用的。”
慕容昭神情淡然的撇过李莲花,缓缓眨了下眼睛后又望向别处。
李莲花接过慕容昭的暗示,看到她将慕家腰牌挂在腰间,便道:“原来是慕家人,久仰。在下受生活所迫,实在惭愧。”
方多病一脸迷糊,不是,他们怎么又装不熟?那我呢?我需要装不熟吗?他在那儿跟李莲花打眼仗,李莲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连慕容昭也没理他,想了想,决定静观其变。
卫庄主笑道:“素手先生倒也不必如此,人之常情嘛!今日啊您可算来对了!诸位,我有件宝贝请诸位帮忙掌掌眼!”
卫庄主挥手,家丁们抬来一个盖着绸布的藤桌,他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揭开绸布,其上摆着一支玉瓶,金缕镶嵌,美轮美奂,众人一时呆了,连冷漠的古风辛也不禁盯住。
段海脱口而出:“蓬莱玉山瓶!这些都是芳玑王的陪葬!”
卫庄主:“诸位应该知道,我这次邀大家来吃的,是什么席了吧。”
张庆狮激动:“卫庄主这次开的大席果然是……一品坟!”
卫庄主笑吟吟点头:“诸位想必已听说朴锄山无头尸奇案,这闻风而来,卫某自然要令大家尽兴而归!”
众人哗然,丁元子醉酒的眼睛睁大了,葛潘贪婪看着玉瓶,仇坨揉眼睛,段海激动搓着手掌,张庆狮和张庆虎则对视一眼,而古风辛目中却有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方多病更是听得来了兴致。
段海:“这芳玑王乃是百年前熙成帝的长子,当今圣上的皇叔公……本都做了储君,后来惹了大祸被熙成帝赐死,皇位才传到了当今圣上的爷爷宗亲王手里,他的墓被称为熙陵,但其中陪葬都是绝世宝物,江湖上称为一品坟。”
葛潘点点头:“芳玑王与武林交情颇深,传闻一品坟里还藏了许多武林至宝,神兵利器、武学心法,只是百年来无数人在找,却没人成功,这坟……就像消失了一样。”
卫庄主一笑:“诸位可知为何一品坟消失了么?”
众人摇头。
“这与芳玑王被赐死的原因有关。当年南胤国还未灭国,曾派公主来我朝和亲,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芳玑王当妃子。这位南胤公主倾国倾城,芳玑王被迷得神魂颠倒,也不知那公主吹了什么枕边风,芳玑王竟想逼父皇退位,熙成帝悲愤交加,把芳玑王和南胤公主一起赐死,下旨不得葬入皇陵,寻了南胤巧匠造墓,葬了二人,这一品坟是按南胤之法造的。”
仇坨倒吸一口凉气:“南胤以奇邪诡术著称,难怪按咱们中原的法子找了百年也找不到!”
庄主一指玉瓶:“可如今,就要寻到了。”他扫视众人,悠然道:“朴锄山那七具尸体身上,除了这些芳玑王的陪葬宝贝,可还有一物……”
他说着,拿出了一张舆图。,却又很快收了起来。
那是一品坟的地图。
卫庄主笑道:“卫某建卫庄多年,没想到一品坟竟在我自家门口,真是财神爷赐的福气,我邀诸位前来,就是一起发这笔大财的。”
仇坨怯怯地道:“卫庄主……这七个尸首拿着宝贝出来,说明入了坟了,可怎么就这样死在野外,还没了头呢?”
卫庄主:“一品坟是南胤所造,其中机关自是诡异厉害,我猜他们是被机关砍头死在墓里,又被什么山雨地动将尸身冲出了墓穴……这刚好便宜了咱们,在座都是高手,定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要是有怕的,大可以现在离去,怎么样,诸位意下如何?”
张庆狮道:“怕还发什么财!一起干这票大的!”
见大家目标一致,庄主朗声道:“好!我已备下了酒宴,给大家接风!请!”
慕容昭本在听“NPC”发布任务,也就听“历史故事”的时候提了个重点:南胤公主和芳玑王,至于剩下的……这长篇大论的让她听得属实有些困倦,张庆狮这一声号召,吓得慕容昭一激灵,接着便露出倦意,抱歉得对卫庄主笑笑,说:“赶了一天的路,刚才也在卫叔您那儿叙了会儿旧,这会儿有些困顿了,晚间晚辈还得修炼,宴席上人多嘴杂的,便不参加宴席了。”
在场只有慕容昭一个姑娘家,卫庄主只当慕容昭不好意思与大家同席,便吩咐了家丁一会儿给她单独送些吃食,便让慕容昭离场回屋了。
转场离去的时候,慕容昭路过苍鹿苑,看到了先前见过的那个男童,还有那只白鹿。见男童要下手杀了白鹿,慕容昭出声喝止。
“这白鹿乃是祥瑞,你就这么杀鹿取血,不好吧?”
男童戴着面具,看不出情绪,只是看向慕容昭的眼里,闪过被制止的不满。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吗?”慕容昭突然说:“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男童目光一顿,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慕容昭仿若未觉,兀自思考,然后说:“哦对了!像我家隔壁邻居家的二大爷的小姑子的嫂子的妹妹家的儿子的丈母娘家的孙子!哎呀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啊?啧~后生可畏啊……隔壁邻居家的二大爷的小姑子的嫂子的妹妹家的儿子的丈母娘家的大孙子啊,姑奶奶累了,就先回屋休息了啊!”
“……”男童看着慕容昭说完,呢喃:“隔壁邻居家的二大爷的……什么……”
被绕晕的男童,最终也只是看着慕容昭转身离去。
不对,奶奶?孙子?男童似乎反应过来慕容昭在胡说八道,并且有占他便宜的嫌疑,可人早已走不见了踪影,他不由捏紧了拳头,回头,手起刀落将那白鹿杀了,放血。
魔教,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慕容昭自是认出了男童的身份,不过就冲他一见面就朝她砍一刀的样子,显然也是认出了她的身份的。
慕容昭和笛飞声自然是没什么交集的,不过当年在她还是林清容的时候,可挑过金鸳盟不少暗桩据点的,结的梁子自然不算小。这笛飞声一出现,就只是砍她一刀,算是客气了。
不,应该说,他不杀女人。
啧~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代吃到了性别的红利……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笛飞声怎么会和卫庄主有关系?难不成卫庄主也是金鸳盟的人?看卫庄主对笛飞声出现时的反应,似乎是有些害怕——像是害怕被揭穿什么一样。
慕容昭回到屋里,将今日所见又复盘一遍。
那卫庄主浑身上下似乎都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这“卫庄”挂的却是“尉庄”,提起慕容明珏时,他以为隐藏的很好,但慕容昭看一眼便知道——这人在嫉妒和嘲笑慕容明珏,而他当时看着慕容昭手里那块少家主木牌时,也有着一丝怀念。
慕容昭既然能从她爹私库里翻出那少家主令牌,自然也看到了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放在一个小箱子里的,一柄刻着“慕尉琛”三字的木剑,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像是小孩子玩物的东西。
慕容昭把玩着手里的令牌,思考出神。
说起来,慕容昭也没想到,自家爹爹居然是个十分念旧之人,他离开慕家之时,只带走了自己的贴身之物,以及这块似乎没什么用的木制令牌。
想来应该是仿造之物,毕竟哪儿有重要的令牌用木头制成的……
木头?
慕容昭突然颠了颠那令牌,眉头轻皱。
不对,木头做的令牌,怎会如铁块一样重?
门口,闪过一个人影,慕容昭收起令牌,接着就听到门口的一声请示——
“慕容小姐,是否可以用膳了?”
“进来吧。”
是来送饭的。
“慕容小姐,还有这酒,庄主吩咐了,一定要小姐品尝一下这陈年佳酿。”
“替我谢谢他,对了,卫庄主以前同我爹很熟吗?”慕容昭喝了口酒,是果酒呢!虽然这酒味道闻着还不错,可惜了,被毒药破坏了它的口感,不过她依旧不动声色的喝了第二口,又和家丁唠家常一般,“我之前病了十年,我爹为了给我治病,很少跟我提他自己的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爹原是盗墓世家慕家的少家主……”
家丁面上无甚表情,只是恭敬道:“我等只是在庄内打杂的,庄主之事,我等并不知晓。”
“那你知道为何卫庄的卫,却是太尉的尉吗?”
外界都传是护卫的卫,可入门牌匾挂的却是太尉的尉,属实让人费解。
而这点,这家丁似乎是知道的,便道:“庄主本就姓太尉的尉,只不过这个姓不常见,庄主也无所谓一个姓氏,所以便一直那么讹传了下来。”
尉,慕尉琛的尉。
慕容昭的脑内小剧场又开始组局说起了故事。
“慕容小姐今日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起早。”
“好。”
月色朦胧,慕容昭爬上了屋顶,站在这里能看到不远处池塘边,喝酒对饮的群贼。李莲花独自一人回到寝院,就看到慕容昭一个人待在屋顶上吹风。
“虽然是夏天,夜里还是少吹点风。”李莲花站在院中,抬头仰视着慕容昭,开口:“今日有什么收获吗?”
慕容昭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同时伴着一张黄符燃烧殆尽。
这是她新画的符咒——御空符。
待她稳稳的落在李莲花身边,就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间,一脸兴奋道:“给你看样东西!”
进了门,慕容昭就伸手抹上腰带,李莲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忽然间就看到桌上空空如也的酒瓶子。
“阿容,你喝酒了?”
紧接着,就看到慕容昭手里抓着几张符纸,递到他面前。
“这是御空符!用这御空符就可以像有轻功一样飞起来啦!我就是用这酒画的符。这酒里面居然还含有灵气,啧~真是可惜了这灵酒,居然被下了毒。”
信息量有些大,李莲花看着慕容昭一脸的兴奋,挑了挑眉:“酒有毒?你没喝吧?”
不然怎么如此兴奋……
“喝了啊,要不我也不知道里面有灵气啊,不过可惜,不仅被下了毒,我也无法吸收这酒里的灵气。”
“有毒你还喝啊?”
“这酒虽然有灵气,但那毒却普通得很,和迷药一样,伤不了我分毫。”慕容昭说着,一把将符纸塞到李莲花手里,看着他收起来,才笑了笑,随即拿出慕家的少家主令牌,神色也正经起来,“这令牌有异,我打开看过,里面是一副地图,李莲花,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地图?”
她说完,直接将令牌侧面的缝隙叩开,令牌一瞬间分成两片,露出了里面的一张地图和一块同木牌差不多长、宽的玉佩,厚度与地图加起来,恰好塞满木制的外壳。
“这是一品坟的舆图。”李莲花展开那张地图,看了一眼,便人出——这张图和先前卫庄主所展示的舆图是一样的,“只是,这张舆图,在这处却有一个重点标记的图案。”
李莲花说着,将图放于桌上,指了指图上的某处。
“那这玉佩……”
玉佩的正面,刻着一个“慕”字,花纹雕刻着祥云、莲花,和木牌的正面倒是差不多,只木牌上少了莲花,但玉佩的背面,却是一串看不懂的文字——这是木牌所没有的。
李莲花思索了片刻,也对这玉佩束手无策,将玉佩和舆图放回了木牌中。
他猜测:“那卫庄主找你爹,会不会是为了这个木牌中的东西?”
慕容昭叹了口气,走到床前,直接躺平在床上:“这么烧脑的事情真的好麻烦……我还是喜欢看你们探案、破案,这事儿轮到我身上,我是一点也不想思考,随便吧,走一步看一步,管他什么目的?现在老娘有符在手,who怕who啊……”
她说着说着,似乎是真困了,打了个呵欠,渐渐睡着了。
李莲花无奈的看着慕容昭睡成狗,摇了摇头,决定上前给孩子脱了鞋,挪正了身子,只是侧过身替她盖上一条薄被时,眼神碰上了那张白嫩的脸蛋和红润的嘴唇。
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李莲花愣神了片刻,刚想抽身离去,自己的发梢恰好滑落,扫过慕容昭的鼻子,慕容昭只是轻皱眉头,揉了揉鼻子,转身继续睡,只是挥手间,还不小心还扯掉了李莲花几根发丝。
发丝被扯,那一瞬的痛,也刺了一下他的心。
“小容儿……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到了小时候与慕容昭相处的点点滴滴,只是此刻,却又有些模糊了起来。
碧茶之毒,终究是个隐患……
晚上似乎还发生了件大事——狮虎双煞中的哥哥,张庆狮被害了,而且头还被利器割了下来不知所踪,一时轰动众人,就连被慕容昭确定为笛飞声的男童也被牵涉其中,被当做凶手。
李莲花还和方多病一起调查了一番,仅仅片刻功夫,李莲花就推导出了事件的真相。
不过,喜好探案剧的慕容昭却没有那个兴致围观了——大半夜的,她睡得死,根本不知道那张庆狮遇害了,第二天又直接被卫庄主叫走,然后和男童版笛飞声一起先行离开了卫庄,来到舆图上标注的一品坟的位置,所以就更不知道后续所发生的事情。
只知道,当她重新看到一众盗墓贼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怪异。
“这是发生了什么?”慕容昭凑到李莲花和方多病身边,小声询问。
不等李莲花说话,方多病小声回应:“昨晚,狮虎双煞的哥哥张庆狮遇害,我和李莲花连夜调查,查出凶手是那个擅长奇门遁甲的古风辛。”
“那边那个……又是怎么回事?”慕容昭指了指被绑起来的葛潘。
“百川院的人,一群贼里出现个官差……可不得绑着么……”李莲花淡淡说道,“阿容,昨夜你还真错过了许多精彩的事情,比如,昨夜喝过酒的都中了毒,虽然一时半刻都死不了,但终究受制于他人,至于解药……就在卫庄主的手里。”
“话说回来,姐,你怎么和那个孩子一起来了?”
慕容昭耸了耸肩:“谁知道?一大早就把我薅起来,困死了……”她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来了也什么都不做,就搁旁边待着,等你们来。”
三人小声交流似乎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就在这时,慕容昭只觉胳膊被扯了一下,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被男童笛飞声拉着飞上面前高高的石壁,从石壁上的一处洞口,钻了进去。
“姐——”方多病呼喊出声。
可是看着那高高的洞口,他只能干瞪眼着急。
这世上,除了刚才那个男童,恐怕也只有李相夷的轻功能上去了吧?
卫庄主在方多病喊出那声“姐”的时候,看了他几眼,方多病并没有察觉到,反而是对卫庄主有所关注的李莲花察觉了,眉头轻蹙,心里涌现不安之感。
卫庄主……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
李莲花垂眸,叹了口气,掩去了眼中的,同情——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惹谁不好,非招惹一个修士,哪怕她没有灵力用不了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