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穿上那身队服时白明玉没有戴假发,灰白色的短发齐到颈后的发际线处,刘海盖住眉眼和鬓角,打眼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漂亮安静的美少年,起码在唐二打看来,短期之内白六那边的应该认不出来她。
“我再戴个眼罩,之前从老岑那顺的。”
“诶阿玉,你岩哥我这还有俩纹身贴要不要?”
“要要要。”
“我还切克闹呢。”
“我艹谁给穗子调成这了?”
“……不是我。”
“是谁都不可能是阿禧,这叫口碑。”
十年,尽管分别了十年但他们仿佛从未分开,吴苏玉戴好胸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福利院尘封的大门。
“我们……回来了。”
当年的火势太猛,哪怕后来院长钱包大出血重建也见得修的多好,院子里的娱乐设施烧的只剩铁架,更别提本就是着火点的教堂,彩窗玻璃爆炸,就连神像都断成了好几节,可就是那样一场火,也没法烧毁一本书。
掩埋在废墟下的《瘦长鬼影杀人实录》因时间的流逝内页和边角已经发黄发皱,吴苏玉拍掉封皮上的灰尘随意翻了翻,谢塔当时留下的血迹已经成了深褐色,纸张又薄又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如果你真的是旧邪神,那就请你给点指示啊……”她双手合十夹住那本书冲断裂的神像拜了拜,态度庄重,赵禧回来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明媚的阳光通过破损的彩窗玻璃洒下,而她站在光中,宛若废墟中开出的向阳花。
“拜什么呢那么认真?”
“通个灵,万一谢塔怨念未消大发慈悲帮咱扳倒那个杀人犯呢?”吴苏玉煞有其事的双手背后摇头晃脑,但赵禧手中的探测仪却滴滴的响了起来,她外头看了眼吴苏玉手中的书,确认似的又扫了一下。
“滴滴!”
虽然玫瑰干叶瓦斯的解决方案暂时没有找到,但比格在垃圾堆里乱刨倒是刨出来了个隐藏小道具,唐二打看的比她要仔细很多,但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血腥小说,他走到吴苏玉身边坐下,抬头,和她一同欣赏那缕洒下的阳光。
活泼的她少见的沉默,又或者这样的她才最真实,唐二打盯着她的侧脸欲言又止,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那天在副本里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吴苏玉也侧头看向了他。
“老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她这句话可把唐二打吓得不轻,他皱紧眉头,认真且严肃的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想?白六那厮PUA你?小玉你不要信他的鬼话,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你……”
“我开玩笑呢你看你脸垮的。”她一秒破功,捂住肚子笑弯了腰,被戏耍到的三支队队长气得踹了她小腿一脚,手也轻轻揪住了她的耳朵:“小兔崽子,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正经点行不行?”
“行行行,您老消消气消消气。”吴苏玉擦掉了眼角笑出的泪,没大没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过几个月,我大概就能归队了?”
“真的?没诓我?”
“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会说谎的人吗?”
那倒也是,这小孩撒谎手总是会不老实的摸来摸去,一会摸摸自己的鼻梁骨,一会再挠两下自己的后脑勺,活泼的宛如得了多动症,一刻也停不下来,唐二打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该说不说,这条世界线是有史以来伤亡最少的一条,也是异端收容最快的一条,吴苏玉这只【鬼脸蛾】真的功不可没,她真的在竭尽所能踏出一条走向【未来】的路。
她还是个孩子,她不应该这样苦。
搜寻结束时天色已晚,赵禧他们几个要回局里给陆驿站报备,三队那些个更别说了,不是说什么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孤儿爹妈突然复活要回去吃饭(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加班),就剩他俩杵在门口面面相觑。
“老唐,要不,咱俩喝点去?”
“……小孩子喝什么酒。”
话虽是如此,但唐二打还是昧着良心带着她去了酒吧,由于烦心事多他喝的也多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外加这种娱乐场所对未成年管控不严,保安只是略带嫌弃的看了眼吴苏玉的非主流造型,挥了挥手便放她进去了。
右眼的眼罩被她妥帖的放进口袋,异端处理局的队服还是有些招摇,进来后吴苏玉索性脱掉外套搭在手臂上,解开两颗衬衫纽扣装忧郁,唐二打是真没眼看她现在的邋遢样,指了指自己的脸,让她去卫生间给脸上李岩贴的纹身贴洗掉。
哦对,脸上顶个蜡笔小新好像确实不怎么好看,但她不知道李岩那**丝到底上哪买的纹身贴质量那么好,她差点把脸搓秃噜皮嘴角还剩一块显眼的红,吴苏玉气得还没喝呢先红温了,结果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脚下一滑,膝盖精准的撞上了洗手台,沉闷的响动让空气都暂时安静了不少,冒昧的家伙看着抱着自己膝盖在原地来回单脚跳的她,尴尬的挠了挠脸:“阿玉,你这造型挺……别致的。”
白明玉疼劲过去了才有闲工夫去看到底是谁胆敢谋害她这个青春靓丽魅力四射的美少女,结果定睛一看,尹明曦戴着一脸精神小妹妆笑得老实憨厚,她震惊的张大嘴,硬生生把那句“诡异指数满天星”憋在心里。
谁特么给她画的妆?南堪的钥匙。
“对不起,你这腿……”
“打住,小伤,不用道歉。”白明玉最烦的就是她这软的跟棉花似的性格,看着就来气,礼尚往来,她也在尹明曦弯下的脊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见她站直身体才开口:“还有,谁带你来的?阿姨知道不知道?”
“……舍友,我跟妈妈说来KTV玩了……”
尹明曦的舍友她不仅见过还认识,不仅认识还特别讨厌,倒不是说她戴有色眼镜,主要是当初她和梁言玊分手之后表白墙上突然多了好多不实传言说她乱搞男女关系孩子都没了俩,那段时间她不敢去学校,整日缩在家里蓬头垢面,甚至把所有的镜子都蒙起来,要不是吴萬和尹素,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眼下就有个新仇旧恨一起算的好时机,但正如之前所说,她不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只是笑眯眯的坐在仅剩的空位上,没脸没皮的加入了他们的真心话大冒险。
虽然在座的各位都还是学生,但惩罚的花样不是沾黄就是沾社死,可白明玉不要脸啊,特意在他们洗牌的时候偷看记牌,抽到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惩罚,例如自罚三杯,随机找一个陌生人碰杯或者上台倾情演唱一首歌,反观对面那几个,不是喝到去厕所吐现在还没回来就是不履行自己抽到的“惩罚”,到这时候白明玉就会明里暗里的用话术刺激对方是不是玩不起,嘲讽的语气和欠揍的表情看的人恨不得当场吐血三升。
酒精上头时人本就冲动易怒,眼瞅着一哥们的拳头就要往白明玉的脸上招呼,尹明曦来不及多想赶忙伸手拦在她面前,她闭上眼睛,睫毛因为恐惧和慌张而轻颤着,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相反,要打人的哥们反而哀嚎到变了音,活像一只打鸣的鸡。
“对女生动手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哦。”腕骨脱臼的“咔嚓”声让哥们的惨叫成了尖细的女高音,尹明曦看了眼白明玉揽住自己腰的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酒意上头,她的脸和耳朵都在发烫。
太近了。
这个距离,真的太近了。
白明玉不想动粗,潦草的把那哥们的手腕按回去后就打算先把尹明曦送出去,谁成想刚转身脑袋上就挨了一酒瓶,对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厚实的玻璃炸开,温热的红色顺着脸颊和发丝向下流淌,她面无表情的摸了下自己的头,满手殷红。
血还在滴,染红了衬衫的衣领和肩膀,白明玉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在动手那人眼神摆出防御姿态时掏出手机打了110。
有时候,真的懒得和傻逼讲道理。
*
木柯现在心很累。
刚应付完异端处理局那群难搞的,转头白明玉就支支吾吾的说自己摊上事了现在的警察局,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管家为他打开车门,提着两个低调的黑色手提箱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伐。
现在零点刚过,灯光明亮的大厅里热闹非凡,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颗背对着他的染血灰白色脑袋,木柯在吵吵闹闹的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愣是没看到白明玉跟温柔小白花似的脸。
人呢?
“扭头,往哪看呢?”
大少爷真的没有想到这小玩意还有两幅面孔,他盯着白明玉别致的造型和血迹干涸的脸看了三秒,又看了看对面一直叫屈要给自己孩子做伤情鉴定的家长,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装心脏病发好像还来得及。
那边民警同志还在给暴怒的家长做情绪安抚,这边白明玉言简意赅的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着重强调了自己英雄救美的英姿飒爽和后脑袋上的伤无麻药生缝差点疼飞了又被医生按住的个人事迹),只不过少爷心眼比针尖小,看丹尼尔不顺眼对她采取了连坐制全程没搭腔,只是平静的和对方家长进行谈判和交涉,最终以对面赔一大笔钱他们签谅解书结束了这场闹剧。
“你能不能不要给会长惹麻烦?”
“所以我只给你打电话了。”
木柯:……
他记得某人在电话里用白六当借口来着。
这事翻篇不谈,少爷看她这一头毛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细细盘问她到底在哪家理发店剪的如此丑陋染的如此劣质,白明玉欲言又止的眨着眼睛,从手边的纸袋里拿出了那顶熟悉的黑长卷:“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脑袋上的是天生少白头,手里这个才是假发?”
木柯:……
他无话可说。
“先别说我的头发了,你这里头装的啥?”
“金条。”
白明玉:?
实践出真知,手贱的比格也有开盲盒的小癖好,一箱子闪闪发光的金灿灿闪瞎了她的眼睛,看向木柯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一个行走的ATM:“我艹,钞能力啊。”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所以能送我一条吗?”
“不行。”
靠,抠门。
身为熬夜大户,躺在沙发上刷视频的牧四诚在看到一身血的白明玉时险些吓死,阿弥陀佛哈利路亚念了半天才发现这他娘的是个活人,还是个熟人。
“666染发不叫我不仁义。”
白明玉无语凝噎,今晚第二次解释自己这头毛是天生的,为了自证清白,还跑到白六书房把相册拿出来指给他看:“这是我。”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十年前,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顶着一头显眼的灰白色发站在第一排,但在一堆畸形儿童中她反而最不起眼,倒是站在角落里漫不经心的白六格外引人注目。
“那不对啊,你这红色挑染哪来的?”
“……这他妈是血。”
于是乎,刘佳仪大半夜的被薅起来了,当奶妈就有一点不好,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队友会什么时候受伤因为什么受伤,她不怎么在乎白明玉靓丽的发色,倒是对自己的解药万般心疼,连带着倒解药的动作也染着怒气:“一天天就知道玩玩玩,玩完了点根烟就开始抽抽抽,抽完了就喝喝喝,现在好了,还被人开瓢,你说自己丢不丢人?”
曾经她有个打瓦的同学说过,奶妈也是妈,所以刘佳仪啰嗦其实很正常,不过白明玉看了眼半天没动静的二楼,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心里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记得,【lovers】共感来着。
“我哥呢?”
“不知道,老大今天确实有点太安静了。”
虽然知道邪神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酒瓶子打到,但白明玉还是试探性的给白六发了个信息确认他是否健在,如果这厮真叫一酒瓶爆头回拉莱耶,她他妈做梦都能笑醒。
【被酒瓶秒杀的老古董:?】
【老古董:你忘记了门禁。】
【老古董:来书房,问你点事。】
【老古董:刚才办公的时候头突然很痛,你受伤了?】
乐极生悲,现在也来不及换个衣服洗个头,白明玉也不敢不听令,撑着脑袋手肘抵着门框两条腿打架似的别在一起心虚又尴尬的冲白六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哥,我说我染头去了你信不?”
白六:……
看来他确实得想办法解除【lovers】的共感效果了。
*
这是尹明曦今天第三次来到十班门口了,白明玉还是没来,众所周知美术生基本上都会整点阴活,这不,那家伙的课桌上摆着一大堆“贡品”,用的只剩笔头的尼奥尼软碳,半块脏兮兮的软橡皮,一杯装着涮笔水和冰块的“秘制奶茶”,以及一块抽象至极的牌位,尹明曦看着桌上的那堆杂物和桌洞里乱七八糟的卷子速写,寻思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把手里的礼物放在哪里合适。
“看啥呢?”
“一位在他们心中永远逝去的同学和一堆我不知道能不能吃的贡品。”
白明玉:……
下条世界线不当美术生了,真的,再他妈画下去她和同学们迟早拿着炭条当pockey弹,男男女女男女女男互相搭配,总有一款适合你。
桌上东西太阴,白明玉没眼看,拉着宕机的尹明曦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吹风,由于真发已经暴露的缘故她索性丢掉了假发染了个黑棕色以假乱真,后发盖颈,刘海松散的搭上两侧颧骨,爆闪的蓝色钻石耳钉折射太阳的光,亮的晃人心神。
尹明曦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侧脸,从眉毛到嘴唇,从额头到下巴,她抬起手,隔空描摹着她的轮廓,只觉得她才是那件应该被好好珍藏的艺术品。
“咱妈没骂你?”
尹明曦是那天家长最早来的,尹素和吴萬明显是从异端处理局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队服,白明玉就带着一脑袋血静静的看着他们,呲着牙笑的没心没肺。
当时尹素脸都快气绿了,可她泛红的眼眶和忍住不落的泪让白明玉有些喘不上来气,港城是不能打小孩的,从小到大尹素最生气的时候也就是骂她不懂事,哪像现在,她总是伤痕累累的出现在她面前。
“没啊,哦对,这个送给你。”淡蓝色礼物盒上印着白色的小花,尹明曦双手伸直,珍重的把礼物盒递到了白明玉手边,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她最不适应的就是这种眼神,无奈,只能收下。
盒子很沉,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好东西,预备铃上课铃响,装着条假腿的尹明曦跑的比她还快,白明玉还没来得及问,她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楼梯旋转的拐角。
“毛毛躁躁的。”
回到教室,白明玉将桌上的“贡品”全部扒拉到一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了礼物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满纸星星和灯带的罐子和一个八音盒,大堆红色的平安福打底,里面甚至还藏了条朱砂手串。
盒盖的里侧端端正正的写着衡水体,她的指尖划过那行【天天开心,以及罐子里有一颗特殊的星星,找到它可以找我兑换神秘大礼】,嘴角愉悦的往上翘。
“幼稚鬼。”
小补丁:
阿玉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没怎么留过长发,小时候就是妹妹头(福利院时期和邪神祭外貌纯属老六整活),初三不知道觉醒什么属性了剪了个狼尾装13,高一和梁某谈的时候别人最开始以为他俩搞4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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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这叫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