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剑网3同人-凌伞]遗书 > 第5章 第四章

[剑网3同人-凌伞]遗书 第5章 第四章

作者:山山山山山居秋暝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30 17:53:33 来源:文学城

之后,江晗主动问起了云汐平日里的所在。他不想再苦等海雀飞来,他想主动到她身边去。

云汐告诉他,若是平常无事,在辰时之前以及酉时之后,她都在沧海集东北侧捱着海崖而建的天水轩里,他可以来此处寻自己。

江晗第一次主动去寻云汐时,正值午后,海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漫过廊轩,吹响了檐下阵阵海贝响铃。

另一位蓬莱弟子引着江晗来到云汐的廊轩外,轻唤道“师姐,有人寻你”,而后便离开了。

云汐正坐在轩外的露台上,低头专注地修理着一只机关鸟,听见两阵脚步,抬起头来,看见跟在师妹身后的江寒,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漾开比东海暖阳更粲然的笑意。

“今天的海风到是带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来得正好!江夫子,帮我瞧瞧这机关鸟,可是哪里松了?”

江晗依言坐下,从云汐手中接过那只精巧的木鸟。

指尖无意相触,如触及暖玉,似有微小天火在身躯中窜过,只得稳住心神,仔细检视起来。

他于机关之术虽不精通,但凌雪阁的训练让他对结构的把握远胜常人,很快便指出了问题所在。

云汐凑近了些,发丝几乎就要蹭到他的下颌,灵草与暖阳的气息再次将他包围。

江晗觉得今日的风,还是有些太过湿润了。

“果真如此!江寒,江夫子!你可真厉害!”她没有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仅仅是笑声清越,眸中星光点点,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是了,听闻蓬莱有先秦百家术,岛上亦设墨宗,专精机关零件。哪怕云汐不是墨宗门下,于机关术一道,也是定要比他熟稔多的。

大概是,又被捉弄了番罢,江晗心中默默叹气。他总是很难对付云汐的逗弄的。

那之后,江晗得了空闲,便会时不时去往天水轩,这样几番,就连云汐的师妹梁宸都与他逐渐相熟起来。

有时到了天水轩后,云汐风风火火、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天地港,一边监视港口异动,一边看往来商船如梭,听各色口音交织。

她总能从船工水手或是商队百姓那里听来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海外奇谈,再眉飞色舞地转述给他。

有时是被拽去沧海集,打听集内各式消息,或是帮着渔民搬运新采的药材、海货甚至寄送物品。

江晗发现云汐尤为钟爱中原的异闻和藏书。在海港、在市集、在茶馆、在书商,她总会为中原的故事更久地停留。

有时港口市集,人流熙攘,他下意识地护在她身侧,隔开拥挤;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默地跟在她一步以外的身后,看她穿过舟楫、穿过人群、穿过清风、穿过树影婆娑。

云汐也会来找江寒,待书院——对了,云汐还给这个渔村里的小学堂取了个名,叫镇海书院,阿宝很喜欢。待书院休憩时,就同他漫步到村外海边,提着裙摆,脱下锦鞋,赤足踩在退潮后湿润的沙滩上,教他如何在沙里翻找螺贝与小蟹。

海浪漱贝声般的笑意,洋洋洒洒落了一路,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被海风送进他耳中。

偶尔,云汐也会于渔村东侧的惊风林中,在海涛声阵阵的栈道上,跃至林间空地,修习轻功、步法还有武学,伞剑并出,翩若惊鸿,骄若游龙。

江晗便坐在林中礁石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悄悄勾勒下那灵动如仙的身影。

每每被她发现,总又会迎来一顿少不了的调笑与逗弄:

“好啊,是哪家夫子这般胆大,竟敢窥探蓬莱剑舞!还偷偷绘下本仙子!画得不好看,可要罚的。”

白驹过隙,时光便在这般琐碎而自在的日常里,如指间流沙,悄然而逝。

转眼已是天宝十二载末。

这一日,云汐驭雕而来,飘落在书院窗外,对着刚刚下学的江晗笑道:“江寒,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先前不是说想要九花玉露散嘛,这个时令正好有几种调制九花玉露散的花开了,我们一起去洞天福地岛周遭采露吧。”

洞天福地岛周边星罗棋布着诸多钟灵毓秀的小海岛,有的林木葱茏,有的礁石奇峻,皆是东海灵气所钟之地。

江晗很少拒绝云汐。

第二日,伴着朝霞,雕翼掠海,风声过耳,于斑斓浪涛之上掠过,最终落在一处植被尤为茂密、花香暗浮的小小海岛上。

“就是这里了。”云汐轻盈落地,银纱拂过沾着露水的萋萋芳草,“这岛还有几样别处罕见的可爱灵鸟,可以仔细着找找。”

江晗跟在她身后,目光习惯性地掠过四周,确认环境。

岛上静谧异常,只听得海浪轻抚岸礁与远处鸥鸟清鸣,馥郁花香与草木清气混合,沁人心脾。

云汐显然对此地熟悉极了,穿梭于林木之间,如履平地,不时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奇花上未晞的晨露收集进腰间的青瓷小盅。

她侧影专注而宁静,与平日里嬉闹调笑的模样不同,指尖拂过花瓣时,如同仙人垂眸,怜天地生灵遭此人间万般苦。

江晗默默看着,只觉此刻海风阵阵也温柔,光点婆娑也温柔,连她鬓边随风微动,泛着光晕的发丝都温柔得不像话。

他想自己大概同她手中花一般,仙人轻抚,便决定要献上自己生命的大半光华。

在这份宁静祥和中,江晗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来处了,抬手想要制止无法平静的心跳,却摸到衣襟中藏着、需定时传出讯息的铜管,猛然回神。

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当云汐引着他深入海岛腹地,欲往一处向阳峭壁去寻最后一种花时,一阵突兀的、粗野的喧哗声与木材燃烧的焦糊气味迎风传来。

云汐面色微微沉,将采到的花草径直塞入江晗怀中,低声道:“你在此稍候,莫要妄动。”

她身影如风,悄无声息地没入林间,不过片刻,便又折返,脸色已是一片寒凉。那双总是含笑的、如月般的眼眸凝着锐利的霜芒,紧抿的唇线透出肃冽的杀气。

“是海寇。”云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雹珠砸落,“约莫二十余人,占了前方的樵夫木屋,正在饮酒作乐。”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沉痛的怒意,“……岛上的住民,怕是已遭不测。此岛于航道不过数海里,绝不能容毒瘤在此盘踞。”

话音未落,便已反手自伞中抽出细长剑刃,周身气息为之一变,平日里的潇洒灵秀,尽数化为深海巨浪般的凛然压迫之姿。

“你在此躲避,我去去就回。”她还是嘱咐了一句,说罢便要撑伞翩身而出。

“等等!”江晗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急道,“二十余人,你一人岂非冒险?”他瞬间评估出敌我人数悬殊的危险。

云汐回首,眸色中墨云翻涌,卷起千仞波涛,因着他的阻拦染上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化开,她轻轻抬颌:

“不过是东海的些许疥癣之疾罢了。”那是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扰我清静,当诛!”

言罢,她挣开江晗的手,银白身影如鹏鸟破云疾飞而下,射向喧嚣之处。霎时,剑光四起,伞影翻飞,惊呼与怒骂声顿时炸开,打破海岛的宁静。

江晗隐在树后,指尖按在袖中短刃之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在人群中起舞的银光。

云汐的身法极为飘逸,剑招精妙凌厉,伞面时开时闭,攻防一体,大开大合却也不失灵巧。她轻功、步法、武学皆尤为精湛,确非寻常海寇能敌,转眼间,已有数人倒地。

他倏得想起初见那天苗青燕的话语。

他说的没错,云汐从来不是什么狡黠的鸟雀,她是杀人的猛禽。

然,海寇毕竟太多,最初的慌乱过后,便依仗人数,开始合围。

刀光剑影中,云汐虽凌厉依旧,却难免左支右绌。

一名海寇觑准云汐后背失防的空档,鬼头刀势大力沉地劈向她侧翼。

这时,云汐正应对前方三人,回伞格挡已是不及!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乌黑的锋芒破空而至,精准地撞击在鬼头刀刀脊之上!“铛”一声脆响,竟将那雷霆一击撞得偏开数寸!云汐即刻一个闪身翩然躲过。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切入战圈,手中赤焰短刃带起血色弧光,无声无息地抹过那海寇的咽喉。

刹那,血光飞溅。

周遭仿佛有片刻凝滞。

那突然加入战场的身影挺拔,出手狠辣果决,一招毙命,用的皆是最精准、最高效的杀人技法,全然不是普通书生夫子应有的手段。

云汐格开眼前之敌,退开两步,目光落在江寒手中那柄仍在滴血的短刃上,眸中情绪翻涌,惊讶、了然、好奇、探究。

但她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将手中剑抛给江晗,而后便再次撑伞凌空,如银色圆刃般疾驰入阵!与此同时,她身法疾变,欺身而近,化伞剑之招为凌厉掌法,指、掌交错并用,专攻关节要害,招式迅捷,与平日飘逸剑法大相径庭,竟也是招招制敌!

江晗接住云汐的剑,心中巨浪翻涌。

他心知身份已然败露,但此刻不容多想,唯有全力应敌。他步法飘忽如魅影,护在云汐身侧,短刃与长剑交织成网,专司袭杀与补漏,与云汐大开大合、灵动飘逸的身法武学配合竟出乎意料地默契。

两人在这血腥的战场上,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相依为命之感。

一场恶战,终是以海寇全军覆没告终。

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残阳如血,将岛上草木树影染得一片凄艳。

两人身上皆沾了血迹,气息微乱。

云汐看着江晗,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沉默地领着他寻了处干净开阔的水源,仔细擦拭着衣衫上的血污,先前侧脸凛冽的线条在夕阳余晖中逐渐柔和起来。

江晗轻柔仔细地拭净云汐的剑,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仿若等着头顶高悬之剑的审判。

心中似被海寇的乱刀绞过,又麻又痛,一片混沌,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凌雪阁的身份已是绝密,今日暴露,后果难料。更令他无措的是,他没有自信肯定云汐的态度:是愤怒?是敌意?还是厌恶?

他不知道,混乱到茫然,惶恐到痛苦。

良久,云汐接过江晗手中的长剑,归鞘,收伞。她转过身,目光清明、平静地看向他——一如往常,先开了口,却不是质问:

“有受伤吗?”

江晗一怔,摇了摇头。

他想这剑落得委实慢了些,如凌迟刀割,自己却任其鱼肉。

“那就好。”她缓步到他面前,抬头微侧,眸中印着他的身影和背后如火的残霞,眼神清澈依旧,还有几分深沉的了然,“我早就知道了。”

江晗瞳孔微缩,心凌空悬起,主动置于剑下。

“其实你隐藏的很好。两年前,你我初遇之时,我和苗青燕替你换下湿衣,便一同察觉到你身上旧伤繁多,虽也可用早年间被欺凌这种由头到也能解释,但直觉使然,仍留了些心眼。”

云汐向那逐渐没入海中的暖阳远远望去,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后来,你醒了。我便问你名姓,还问你所求是珍宝还是灵药,都答得很好。就是答得太好了,你明白吗?”

江晗不解,云汐又回头看他,笑意重新爬上了她的眉梢——是江晗熟悉的模样,他莫名觉得头顶高悬的剑,好似又躲进云雾里,静待时机了。

“寻常人重伤醒来,哪有这么清明的思绪啊。能嗯嗯啊啊两声已经不错了,你还北风江上寒呢!”云汐回想起那天,实在绷不住脸上的笑意,“隐藏身份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完美的。”

“那时你便察觉身份有异,为何不把我抓起来?”江晗着实不解,对于东海来说,他应也算是个细作吧。

云汐很喜欢盯着他的眼睛,就像他也喜欢看着她的眼眸一样:

“忘了吗?我说过的,你是两年前来的书生,做了岛上村里的开蒙夫子,是阿宝喊来我救你的。”

江晗不懂,为何要在此时提起阿宝。

“唉,真是呆子!”云汐长叹,“你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引起异动,三还尽心尽力教导孩童——他们都很喜欢你。你没有恶意,我便没有理由抓你。”

“与你交好,一部分确实因为需要监视观察,而另一部分……”云汐止了话头,又不紧不慢地续上,江晗就静静地听着,“相处之中,观你言行举止,虽有所掩饰,但某些习惯刻在骨子里,变不了的——像稳健的下盘,像习惯性地观察四周。加之你探听海图、关注航道,我便大体有了决断,断定你是中原官家的人。”

她顿了顿,轻轻地补充道:“凌雪阁?是吗?”

江晗喉咙发紧,心终于落回原地,摔成两半,然对他而言,竟是有尘埃落定之感。事已至此,隐瞒再无意义。

他垂眸,避开她清亮的目光,低声道:“是。”

“我确是凌雪阁弟子,奉命驻守东海,绘制海图,监视海域异动。”

其实不止自己一个,东海还有其他同门,但他没有说出来。他预想着云汐可能出现的警惕、斥责或是冰冷的驱逐,四肢不禁一阵发凉。

然而,云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

“那,江寒不是你的本名吧?你叫什么?”云汐跳脱地问他。

在梦里一样,没有质问,没有斥责,没有冰霜般的言语,只是如初见,再问他的名字。

不可思议。

“江晗,不是北风江上寒的寒,是……”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真名。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云汐作思考状。

江晗在她身侧轻声提示:“初见时,就知你聪慧又敏锐……”

声音很好听。云汐耳根有些微麻。她其实一直很喜欢听江寒说话。

他的声线偏低,语速不急不缓,稳得像一块坚石,仿佛无论自己跑得多远多疯,只要回头看到这块石头,心就能安定下来。

她抚过耳畔发丝,陷入回忆,问:

“欲明也?”

“嗯。”

云汐没有再说话了,她席地而坐,拉了拉江晗的衣袖示意他,捱着自己坐下。

江晗便坐在离她离她一尺外的地方,他想:保持这个距离就好,不能太近了。

云汐向江晗的方向挪了挪,一尺的距离仅剩一拳了,双臂没有捱在一处,发丝却卷到了一起。

她双手撑在两侧,微微向后仰躺,看着半暝的天色,长叹,“欲明也,欲明也……这字还真是衬你。”

云汐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感慨:“凌雪阁……只听蓬莱前辈和路过的中原江湖人稍许提起过,说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藏于暗处、护佑山河。”

“很辛苦吧?”

一句“很辛苦吧”,轻飘飘的,却让那高悬头顶良久的利剑化作一枚最精准的楔子,凌空而下,瞬间凿开了江晗心中最厚的那层外壳。

无数日夜的潜伏、危险、孤寂、身不由己,仿佛都在这句简单的问话中找到了出口。

他鼻尖酸色,心中波涛不止,竟一时哽住。

“还好。”

许久,他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干涩的字。

云汐没有追问他的任务细节,也没有探究他的目的,只是望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屈膝、将双手交叠搭在双膝上,俯身、头也靠向双手,宛如抱膝状,侧首轻声问他,带着期待:

“那……中原,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我只在书里看过,听人说过。长安……长安真的有一百零八坊,昼夜不息吗?洛阳的牡丹,真的能开成花海吗?江南的水,真的像墨染过一样绿吗?”

云汐的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与憧憬。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江晗莫名的觉得如今她的眼中竟有些许小心翼翼,有些许茫然。

望着云汐被霞光镀上金边的脸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不再是一个需要隐藏的暗桩,此刻,他只是一个可以向她讲述故乡风物的旅人。

江晗深吸一口气,细细描述,缓缓道来——用云汐最喜欢的音色。

他讲长安朱雀大街的宽阔,东西市的繁华喧嚣,上元灯节时彻夜不熄的灯火;讲洛阳春日里动京城的国色天香;讲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小桥流水、吴侬软语;讲塞北的孤烟大漠,西岭的千秋积雪……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字句或许不算华美,却带着真实的记忆与温度。

云汐听得极为专注,眼眸越来越亮,仿佛随着他的话语,亲眼见到了那万里之外的锦绣山河。

夜幕缓缓降临,星子渐次浮现于墨蓝天幕,明月也逐渐爬上天际,撒来月华流纱。晚风吹散了血腥气,带来清凉。

“……中原很大,很好。”江晗最后轻声道,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愫。

“真好。”云汐呆呆地望着他,喃喃道,语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她垂眸趴在自己的膝上,低低感叹,“真好啊,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景色……真想去亲眼看一看。”

江晗直觉不太对,补到:“东海也很大,很好,有你。”说罢,才意识到说得太快了,本就装满的心意,急着溢出了些许。

也许,云汐没有听见。

“……东海,”云汐抬起头,将下颌靠在交叠的手上,沉沉地、茫然地望向远处看不见边际的、深蓝的海,“东海很好,所有来东海的中原人,都觉得的这片海是这世上最自由随心之处。潮汐、霞光、海风、卷云、鸥鸟、水草,无一不潇洒自在。”

其实江晗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所见过的东海人,大多都有这海上晴日般的爽朗洒脱。其中最由心自在的便是眼前人了。

“可是,江晗,”

她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在这东海之上,无论怎么走、怎么跑、怎么飞、怎么逃!除了海!就是岛!”

不甘,这是江晗第一次从云汐的口中听到如此心绪。

“东海是很大!它广袤到,无论你走到哪里,周身永远是万顷碧波;它广阔到,你不停得走、不停得走,面前还是无尽浪涛!迷茫到要忘记掉,自己究竟要去向何处。”

清澈的声音被海风打碎,竟是有些颤抖。

“江晗,”云汐直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眸中的月色破碎明灭,带着迷惘和令人窒息的疲惫,那无处可逃的恐惧、孤独的焦虑淹没了她本应绚烂明媚的脸庞,

“这片海,困了我近十九年!”

她用力攥紧了衣袖,指节发白。

江晗第一次觉得,曾经洒落在云汐周身如缦缦银纱的月华,如同一座可怖的牢笼,将这只自由的海鸟钉在这无垠的海上。

晚风吹过,先于他的手,抚落了云汐瞳孔中斑驳的星点,倏得落下。

明明只是一滴悄无声息滑落的泪,却在他心中砸出轰然巨响,溅起滔天巨浪。他指尖猛地一颤,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抬起。

江晗很想去接住那滴泪,将她拥入怀中;亦很想告诉她,如今在这漫无边际的海面,她不是一个人。

他没来得及做,亦没来得及说。他怕任何一丝轻微的举动,都会惊扰了这只正向他袒露最柔软肚腹的、脆弱的海鸟。

犹豫之间,云汐已然起身,双手抹干了眼下欲落的海珠,迎风而立,与海月之下衣袂翩然。

她伸手拉起江晗,眼眸已然恢复清明,柔声道,“刚刚有些失态了。”

然后侧目,不去看他,手指下意识地拨弄耳畔的发丝,良久。

“夜要深了,回侠客岛吧。”云汐说。说着便唤来劫风,将江晗拉上雕背——似乎已然忘记了他亦是个武学高手。

乘着阵阵海浪声,劫风载着二人向侠客岛飞驰。

“其实,我从来不想做什么云中仙人,蓬莱仙子。”

云汐淡淡的话语从身侧传来,那声音很轻,快被呼啸的海风吹散了。

但江晗耳力很好,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字一句收集起来,藏入心中。

“我从来,都只想做一个红尘江湖客罢了。”

漫天繁星,如大网网住了天地。

向上看是无垠的天,向下看是无际的海,苍茫广袤。海天之间,惟一银白流光载着两粒芥子,缓缓向前,疾驰许久。

也许曾经,还未长成的劫风就载着她,试图逃离这片碧波;也许从始至终,她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寂寞、还要无力、还要迷惘得多。

念及此处,江晗悄然贴近云汐身畔。

这下,连一拳的距离也没有了。

海天如笼,惟二人相依相伴。

经此坦诚相见后,两人之间最后一点隔阂尽去,一种深切的信任与默契油然而生。

回到侠客岛后,江晗便会不时地托商船捎来些中原物件:一枝冬日的残梅,一面春日的纸鸢,一罐大漠的沙砾……都不贵重,却皆为云汐未曾见过的物什,总能让她眼前一亮,拉着他问东问西,眸中满是对那片土地的好奇与憧憬。

二人关系愈发紧密,氤氲着难以言喻的暧昧。

某日在沧海集南侧茶馆帮忙,海上阳光正好,两人一同在院中帮着晾晒新腌的咸鱼。

江晗递过一串鱼,云汐伸手来接。

也不知是谁手滑了一下,没拿住竹竿,两人皆是急急去接,怕脏了此等珍馐。

时间总是会开玩笑的。

两只手一前一后,却离奇地未及时错开,意外地、结结实实地覆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海浪被光阴凝固定格。

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肌肤上那一点针毡般的触感,无限放大。

他指间是海鱼的光滑咸腥和她肌肤的温软细腻;她掌心是他微凉的指尖和突起的骨节。

一阵海风掠过,扬起云汐鬓边几缕发丝,轻轻拂过他因紧绷而微烫的手臂,那细微的痒意,如蚁行般一路沿着手心、臂膀、胸膛强势地钻进了心尖,搔得人心慌意乱。

两人僵在原地,似是被施了定身的咒诀,谁也没有先动,也没有抬头看对方的双眼。

只感受到彼此指尖传来的、清晰得令人窒息的温度和触感,以及那骤然加速、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心跳。

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海风拂过,今日的风似是裹挟了糖霜,黏稠而甜腻,将两人包裹其中,周遭气息都变得灼热而缠绵了起来。

最终还是云汐猛地先抽回了手,不断抚弄自己鬓边的发丝,耳尖红透,强自镇定地低头不去看江晗,用另一只手轻轻摆弄着那串咸鱼,声音却带了一丝不自在:

“吭……这鱼腌得不错,等晾晒几个时日,定是下饭得很。”

江晗也迅速收回手,握成拳。

指尖那抹温暖的触感却久久不散,灼烧着他的皮肤,烫进了心底,升起灼灼火焰。

他低低“嗯”了一声,喉结滚动,目光虚虚落在那些银光闪闪的鱼身上,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浅浅一触,如细雨入水,漾开层层涟漪,波纹荡起心潮,扰得一池春水再不平静。

谁也没有再说话。

隔着纱窗,只任由那无声的潮汐,在彼此心间,来回涌动,昼夜不息,积攒着终将破闸而出的汹涌情愫。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