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烈日炙烤着崭新的水泥地面,并盛町这间开张不足半月的动物园门口人声鼎沸。检票闸机不时发出清脆的「嘀」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兽吼交织成奇特的交响。
妈妈牵着我穿过涌动的人潮,一眼就望见了恭弥。他和松本先生站在入口旁的榉树荫下,斑驳的树影在他们身上轻轻摇晃。松本先生手持折扇缓缓摇动,恭弥则静静望着检票口的队伍,目光随着闸机开合的声音微微闪动。
我刚要挥手,恭弥已经转过脸来。松本先生含笑向我们点头致意,收起折扇:「少爷一早就催促着要出门了。」
恭弥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衬衫,棉麻混纺的材质看起来透气舒适,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依然保持着那份整洁得体。
我们沿着刚铺好的碎石小径往前走,脚下的石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转过一个栽满绣球花的路口,前方突然传来阵阵兴奋的尖叫声,还夹杂着水花溅落的声音——是猴山到了。
最先闯入视野的是假山顶上那只威风凛凛的公猴,它正昂首挺胸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下方水池边,几只小猴正在追逐嬉戏,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一眼就注意到那只紧紧趴在母亲背上的小猴,它的爪子深深陷在母亲的皮毛里,黑亮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围观的游客。
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手指搭在温热的栏杆上。妈妈轻轻揽住我的肩,循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它们会不会想回到真正的森林里去?」我仰头问妈妈,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有点怕惊扰到那些灵巧的身影。
妈妈弯下腰指着正在准备食物的饲养员。那位叔叔提着装满水果的篮子,正熟练地将苹果切成小块。她的拍了拍我的肩头,「在这里,它们每天都能吃饱,不会受伤,也不必担心被更大的动物欺负。」
我望着假山上那只始终仰望天空的小猴,它正伸着爪子,似乎想要抓住从铁网缝隙漏下的阳光。一片绿叶被风吹过铁网,轻飘飘地落在假山上,小猴立刻机警地缩回爪子,躲进母亲怀里。
「可是它们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感觉胸口闷闷的,「永远只能看着同一片天。」
铁网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栅栏将天空切割成无数个小格子。有只调皮的小猴正在追逐地上跳动的光斑,每次快要碰到时,光斑就跃到了铁网之外。
「等它们老了,」妈妈轻轻整理我被汗湿的刘海,手指温柔地掠过我的额角,声音里带着理解,「会有更舒适的园区让它们安享晚年。就像人老了要退休一样,这是它们的养老院。」
恭弥不知何时也站到了我身边,我们的影子在水泥地上重叠了一角。「有人照顾是好事。」他的语气很沉稳,像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只紧紧依偎着母亲的小猴:「不用自己找吃的,没有危险。」
这让我想起上次在水族馆,那些在巨大玻璃缸里游来游去的鱼。虽然很美,但它们的海洋永远只有那么大。我下意识地松开绞着衣角的手,轻轻按在栏杆上。
「可是,」我努力组织着语言,那种闷堵感变得更清晰了,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如果一辈子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再安全也会寂寞吧?就像水族馆里的鱼,永远游不出那个玻璃房子。它们会不会……难过?」
恭弥轻叩了一下栏杆思考,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望向我带着一丝不解:「为什么要难过?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才是最舒服的。」
他的目光扫过猴群并没有太多波动,彷佛这种被划定界限的生活,于他而言是自然而然的。远处传来游客投喂香蕉时的欢笑声,他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拥挤的人群。
「但是真正的自由呢?」我忍不住追问,一种莫名的急切推动着我,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那种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像风一样!」
恭弥轻轻摇头,视线落在假山后方那片被围墙圈住的狭小天空,逻辑简单而直接:「没有边界的地方,很多东西都会闯进来。那才麻烦。」
我望着铁网后相互梳理毛发的猴子,又看了看身旁对眼前一切似乎并无不适的恭弥。心里的疑问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我们之间投下的摇曳碎影分隔开了些。
「恭弥,」我不甘心地踮起脚尖,指向那只一直仰望天空的小猴子,「你看它,是不是也在想铁网外面的风是什么味道的?」
他的视线随着我的手指移动,沉默了片刻,缓缓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假山上的小猴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突然转过头来,黑亮的眼睛与我们短暂对视。「想也没用。知道做不到会更难受。」
「连『想』都不能想了吗?」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如果……如果我的世界也只有幼儿园、家和这条每天走的路那么大,我一定会闷坏的。」
他微微侧首,树影在他浅色的衬衫上投出一片灰暗。眼睛里漾起真实的困惑,像在听一首听不懂歌词的童谣,「为什么?」盘缠的手臂收紧了些,他认真地反问,「熟悉的路才安全,不认识的人很麻烦。」
这截然不同的回答,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我们之间的空气。一片树叶恰好在此时飘落,在我们中间打着旋儿。我突然清晰地感觉到,即使彼此是最重要的朋友,但我们感受世界的方式从根源上就是不同的。
我向往的是一个不断向外扩展、充满未知惊喜的世界,像妈妈故事书里那些冒险家的地图。而恭弥所需要的,是一个边界清晰、秩序井然、可以让他安心待在其中的堡垒。对他而言,陌生的广阔不是自由,而是充满「麻烦」的危险地带。
「但是,」我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一丝自己也不完全理解的挣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连衣裙腰侧的褶皱,「如果……如果以后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真正的森林和大海,你也不会觉得……那样很好吗?」
恭弥安静地看着我,浅金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远处铁网外,一群麻雀扑棱棱地飞起,他的视线追随着它们划过天空的轨迹,直到它们消失在树丛后。
「那是你的世界。」他顿了顿,最终补充道,指尖在衬衫袖子上压出浅浅的印子,「……与我的,不同。」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远处猴群的喧闹声彷佛隔着一层玻璃,变得模糊不清。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差异感,让我的喉咙有些生涩。
就在这时,妈妈温暖的手同时落在了我和恭弥的肩上。她的掌心带着夏日的温度,顺势帮我理了理裙摆的皱褶。她没有看我们任何一个,目光依然柔和地落在那些猴子身上,声音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流进我们之间的寂静里:
「看,它们虽然一个总想往高处爬,一个宁愿待在树荫下,」妈妈指着猴山里各自活动的猴子,那只最活泼的小猴正试图攀上假山的最高点,而年迈的老猴则悠闲地坐在荫凉处梳理毛发,「但现在不都一起待在这片假山上,享受着同一片阴凉吗?」
她微微弯下腰,发梢掠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注视着我们,眼中含着洞悉一切的温情:「未来的森林和大海都还在很远的前方呢。至少今天你们的世界在这里交汇,这就很好了。」
妈妈的话语像一阵和煦的风,悄然融解了空气中紧绷的弦。我抬眼时,恰好对上恭弥转来的目光。那双方才还写着不同的眸子里,此刻映着与我相同的树影,还有妈妈温柔的身影。他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环抱的手臂也自然垂落。一只凤蝶翩然飞过我们之间,钴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光泽。
沿着树荫往前走,空气渐渐变得湿润。眼前出现一道挂着藤蔓的双重门,推开时带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我们彷佛踏进了另一个维度。湿热的气息裹着花香扑面而来,抬头望去,巨大的玻璃穹顶将整片雨林笼罩其中。茂密的蕨类植物擦过我的裙摆,不知名的鸟儿在香蕉叶间鸣唱。
「哇……」我轻轻拉住恭弥的衣摆,声调不自觉地上扬。高处的树冠层传来翅膀扑簌的声音,几片绯红的羽毛悠悠飘落。
保育员姐姐戴着厚实的皮质手套,从交错的龟背竹丛中缓步走来。她手臂上稳稳站着一只披着有如落日般火红的金刚鹦鹉,长长的尾羽优雅垂下像是神鸟降临。鹦鹉有力的爪子紧扣着她腕间的护具,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它叫小桃,是个一岁半的小男生。」姐姐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抚鹦鹉的喙缘,「别看它羽翼丰满,在我们眼里还是个需要细心照顾的宝宝。」
「小鸟也要像小婴儿一样被照顾吗?」我好奇地向前挪了半步,又谨慎地停在安全距离外。
保育员微笑着点头:「它们幼时需要特别呵护。比如观察羽毛——」她示意我们注意小桃光泽的羽冠,「如果羽毛失去光泽,可能就是生病了。特别是换羽期,要补充额外的营养。」
这时小桃突然振翅,从保育员臂上滑翔而下,精准地落在恭弥面前的栏杆上。恭弥的脚步微微后移,身体却前倾,目光紧紧追随着这团跃动的火焰。
「别担心,它很温顺。」保育员轻声安抚。小桃歪着头,用坚硬的喙轻轻触碰恭弥自然垂落的手指。
恭弥的呼吸明显变轻了。我看见他的指尖微微蜷起,却没有收回,任由那坚硬的喙在他皮肤上留下细微的触感。
「它在和你打招呼呢。」保育员柔声解释,「这个年纪的鹦鹉有时会像新生儿一样用喙探索世界。」
小桃转而用喙轻含恭弥的指尖,力道轻柔得像在试探什么。恭弥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视线从鹦鹉鲜红的羽冠移到它圆溜溜的眼睛,彷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它……」恭弥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在做什么?」
「这是它表达友好的方式。」保育员笑道,「小桃很少对访客这么亲近。」
我看着这一幕心头泛起暖意。想起方才在猴山时恭弥对「麻烦」的论断,此刻他却对这只陌生的小鸟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待小桃终于展翅飞回保育员肩头,恭弥依然注视着刚才被轻啄的指尖,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解一道有趣的谜题。
保育员从随身包里取出一根绚丽的尾羽:「这是小桃自然换羽留下的,送给你作纪念。」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根如晚霞织就的羽毛,转向恭弥轻声道:「你看,多美啊。」
他的目光在羽毛的纹理间细细流连,最终极轻地颔首。这个克制的动作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认可。
离开雀鸟天堂时我将羽毛仔细收进背包。这个没有铁网的世界,让我看到了生命间另一种可能的相处方式。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轻轻的触碰就能传递最真挚的善意。
当我们推开雀鸟天堂的双重门时,湿润的花香彷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切断。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干草、热砂与某种野性腺体分泌物的浓烈气息,这气味如此原始,让我的鼻腔微微发痒。远处传来的低沉吼声不仅震动着耳膜,更像是在胸腔里引起共鸣,脚下的碎石随着每一次兽吼轻轻跳跃。
「猛兽世界」的入口处陈列着几辆饱经风霜的观光车,深绿色的车身上布满了细密的刮痕,有些痕迹深得像是要撕裂钢板。松本先生不疾不徐地走向最后一排,从西装内袋取出怀表时,银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我这把老骨头还是离得远些稳妥。」他说话时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恭弥,那神情不像是在保护,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当液压车门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缓缓闭合时,铁栅栏落锁的「咔嚓」声让我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座椅边缘。这一刻,我们成了被关在移动铁笼里的观察者,而外面那些踱步的猛兽反而拥有了广袤的天地。
观光车驶入一片仿造岩地的区域。在斑驳的阴影中,一头黑豹优雅地舒展着身躯,它的移动悄无声息,每一步都带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月光般银白的眼睛在暗处泛着幽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追随着我们的轨迹。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何其相似。同样习惯独处,在自己的领域里游刃有余,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疏离。当黑豹迈着优雅的步子巡视领地时,我彷佛看见了恭弥在幼儿园独自搭积木时的侧影;而它警惕地竖起耳朵聆听远方的姿态,又让我想起恭弥总是最先察觉到教室门口的动静。他们都在这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活得如此自在,却又如此孤独。
「它和你……」我轻声低语,但目光触及恭弥与黑豹之时已经无需多言。他整个人几乎贴在栏杆上,与笼中那抹深色紧紧相锁,在我看来宛如隔着栅栏与另一个自己对视。
当观光车在投喂点停稳时,工作人员熟练地操纵着长杆。原本慵懒卧在岩石上的雄狮突然绷紧全身肌肉,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让空气都为之一震。它扑向肉块时带起的风声、利齿撕裂筋肉时的闷响,还有那震慑人心的低沉咆哮,构成了一曲原始的生存交响。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而恭弥的手指却紧紧扣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他不是在畏惧,而是在全神贯注地体会,体会那股透过钢铁传递而来的、带着体温的野性力量。
当工作人员发出邀请时,恭弥先是望向松本先生。那个短暂的凝视中包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内容,而松本先生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既像是许可,更像是一种期许。
恭弥走向前时脚步异常沉稳。当他踮起脚尖握住那根特制的铁杆时,手臂的线条瞬间绷紧。悬挂的肉块在空气中微微晃动,下方的孟加拉虎发出不耐烦的低吼,琥珀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死死锁定着上方的目标。
就在那一瞬间,黄黑相间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力顺着铁杆传来,恭弥的整个身子都被带得向前倾斜,但他双脚牢牢钉在原地,手臂稳如磐石。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滞,我清楚地看见他深色的瞳孔中,不仅映着猛兽锋利的獠牙,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炽热的光芒。
当猛虎叼着战利品优雅落地,恭弥缓缓放下铁杆,沉默地回到座位。他低头凝视着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掌心,彷佛在阅读刚刚刻印在掌纹里的记忆。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单调的嗡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兽吼在空气中交织。我注视着他指尖尚未平复的震颤,想起在猴山时他关于边界的论断。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试图理解他此刻内心的震动,「拥有那种自由……本身就很『麻烦』,对吗?」我不仅指野兽的危险性,更意味着驾驭这种力量所需承担的重任。
他将手掌缓缓收拢又展开,像是在确认某种触感,随后轻轻摇头。
「如果跑不开也跳不高,」他的目光依然胶着在窗外那片人造的、却危机四伏的旷野上,「再厉害也没用。」
话音落下时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观光车恰好在此时碾过碎石,轻微的震动顺着座椅传来,与我心头那阵豁然开朗的共鸣悄然重叠。
原来他否定的不是「麻烦」,而是那个认为力量只能存在于牢笼之中的自己。水族馆里那些沉默的化石,诉说着物竞天择的冰冷规则;而此刻透过铁杆传来的、被炽热呼吸直接拂过脸颊的震颤,才是支撑所有规则的、滚烫的生命脉动。
「野兽被困于笼中、供人观赏,是它们的无奈。」松本先生的声音从后方缓缓传来,深邃的目光却落在恭弥沉静的侧脸上,「但若见识过这般力量的人,还认为牢笼是其归宿,那便是人的悲哀了。」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真正的强大,不在于能否打破牢笼,而在于……能否为自己选择栖身之地。」
我看着恭弥,他依然凝视着窗外,但我能感觉到他听懂了。我也隐约明白了松本先生的弦外之音——他在担忧着另一个,更加精致也更加无形的「牢笼」。
当观光车驶出猛兽区,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我看着身边彷佛经历了某种蜕变的恭弥,心里那些关于自由与安全的纠结,忽然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对抗。
熟悉的并盛町街景在车窗外缓缓流淌。我想起妈妈描述过的故乡景象,那是田埂间倏忽而过的野兔和深山里若隐若现的鹿影。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新芽,在我心中悄然生长,逐渐清晰。
车子在分别的路口缓缓停稳。松本先生率先下车,站在一旁,略显疲惫地用方帕轻拭额角,却没有出声催促。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个充满野性启示的午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在悄然靠近。
我小心护着怀中用软纸包好的鹦鹉羽毛,指尖能感受到羽梗□□的轮廓。车窗映着夕阳的余晖,在恭弥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我深吸一口气,转向他。
「恭弥。」
他正准备起身的动作顿住了,转过脸来。暗橙色在他的眼眸中流转,映出几分少见的怔忡。
「下个周末,」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要不要……来我爷爷奶奶家住一两天?」
他完全转过身来了,车厢里最后的光线在他发梢跳跃。
「妈妈说那里就在山脚下。」我试着描绘那个只在想象中见过的世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羽毛的包装,「房子后面有一大片田野和树林,晚上能听见各种各样的虫鸣......说不定,真的能遇见野兔,或者听见鹿的叫声?」我稍作停顿,说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话,「那里......没有铁笼子,但应该......也能孕育出很了不起的东西吧?」
晚风从车窗缝隙溜进来,撩动他柔软的黑发。他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彷佛已经穿过我的肩头,投向远方山峦与天际相接的朦胧曲线。
松本先生站在不远处的站台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了几秒。恭弥的视线终于从远山收回,落在我写满期待的脸上。他没有追问具体安排,也没有评价这个提议,只是却无比明确地点了点头。
「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钥匙转动锁芯,瞬间解开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这不是在祭典绚烂烟火下许下的年年之约,而是向着未知天地迈出的第一个脚印。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温柔地拉长,在这个充满思索的夏日尾声,两个孩子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线上。
========废案与彩蛋,有ooc致歉,只是写着来奖励自己辛苦码字的========
一、 在猛兽世界的观光车上,当诗织因为狮吼而下意识往后缩时,她的影子在车内地板上与云雀的影子短暂重叠。他注意到了,沉默地让原本紧握栏杆的手调整了姿势,使得影子的手臂部分看起来正好挡在了诗织影子的前方。或许用一种无人察觉的方式为她隔开了想象中的危险。
二、 离开猴山前往雀鸟天堂的途中,有一段林荫小径。诗织还沉浸在关于「自由」的思考中,步伐不自觉慢了下来。走在前面的云雀,虽然没有回头,但他的脚步也自然而然地放缓了半拍,保持着两人之间始终一步的距离,直到诗织自己跟上。
三、 当恭弥握着沉重的铁杆感受猛虎的力量时,诗织在一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双手悄悄在身前握紧,彷佛也在帮他一起用力。直到恭弥成功完成任务放下铁杆,她才偷偷松了口气,松开已经有些发白的手指。
四、 在猛兽区当云雀准备上前投喂时,松本先生看似从容地坐着,但他一直用拇指无声地摩挲着怀表的边缘,直到安全返回才悄然将怀表收回口袋。
这章在思想上的对碰我解构了很久,这种充满血肉的辩证比激烈的肢体交缠更让我感兴趣。尽管他们现在还很小,但若非如此,何以成人呢。下一章有这个的后续!你们也看到他答应去诗织老家玩了吧!要是有什么桥段想看也可以和我说的,如果我来电了我给你们写番外(就算是现在的剧情继续走的情况下)QaQ
人话版本:
云雀:安全高于自由,未知是风险,边界带来秩序
诗织:自由高于安全,未知是可能,心灵超越秩序
妈妈:你们不要再吵了.jpg
雀鸟天堂:限定空间里的自由(两面性)
猛兽世界:限定空间里的安全(两面性)
松本先生:自主选择的才是自由.jpg
暂时和解吧,诗织想邀请云雀去看看她认为自由的世界,而云雀也没有抗拒去看看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20章: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