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和霍奇纳的交涉让路途的时间长了不少,墙上的指针显示已经是两点半左右,距离他上学已经不到5个小时,卡西米尔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抬头看着夜空。一片漆黑,月亮散发着暗红的光芒,隐隐有一些椭圆。
也就是说,卡修斯死的时候,是满月。
卡西米尔未穿越前有一个朋友,十分热爱类似塔罗占卜等奇怪的西方神秘学仪式,他被迫被拉着听过几句——红月,满月,死亡。这怎么都不像是一次没有准备的意外。
他试图回想那颗心脏,但是眼前仿佛被一层灰雾蒙住,怎么都看不真切,有关心脏的情节画面就像卡断的老旧打字机,断断续续,还漏墨糊了一大块。
“我也许得先睡一觉。”卡西米尔嘟囔着,“如果为了这个导致我明天在课上睡觉,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但就在卡西米尔迷迷糊糊的即将入睡时,却听见有一个声音,他似乎在自己面前跪下,哭喊着。
声音断断续续,卡西米尔似乎想挣扎着听清,意识却如同被拉入一片大海,逐渐沉没……
沉没……
……不要回想……不要……
……不要记得……不要了解……
……了解……就是被发现……
那个声音叹息的哭泣
“自由啊自由。”
“何人给予我落子的选择。”
巨大的拱形穹顶绘着金白的瑰丽壁画,金色藤蔓浮雕沿着象牙白墙壁蜿蜒而下。水晶吊灯如巨大的倒悬花束,数千根蜡烛的光芒经过光滑温润的大理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恍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鸢尾根的冷香、蜜蜂蜡的暖意,以及女士们身上昂贵的异国香水味。
人们的私语和水晶杯碰撞的声音清脆作响。暴雨是冰冷的,狂风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但被厚重墙壁与华丽织锦阻隔后,剩下的一点点低沉的呜咽,如同遥远世界的背景音,只能在轻快的钢琴键抬起的瞬间为这热闹略带来一些文艺的凉意。
少女身着一袭用金线绣着繁复藤蔓纹样的银白色绸缎礼服,领口缀满来自南大陆的珍珠。颈间是一条镶嵌着黄金的项链,与她浅金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肤色相得益彰。
她安静的站在二楼平台的窗帘后,看起来像一件被精心打磨、等待展示的珍宝。
“小姐,您在等什么?”一个妇人出现在她身后,她皮肤黝黑,塌着鼻子,是一个南大陆的女仆。少女摇摇头,淡褐色的眼睛没有看向妇人,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在白金色大理石上散落的众人。
“西里安小姐,夫人在找你。”见少女没有回复她,女仆只得低头继续说明来意,“圣心大教堂的主教大人来了。”
少女点头,她轻轻提起她巨大的裙摆,如一朵黄昏时金色的云飘回了铺着红毯的走廊。
“愿神护佑你,费尔怀特小姐。”大主教穿着金白色的主教袍,他看上去并不苍老,大概只有四十多岁,站在费尔怀特议员身边就像一个同龄人,但是女孩知道,他的年纪大概已经有八十多岁了——这就是非凡者。女孩听见这祝福微微一笑,将三指向上,无名指与拇指交叉,微微屈身,向主教问好。
“您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主教大人。”男人沉稳的声音在少女身边响起。奥勒留·费尔怀特议员,梵蒂斯最有前途的政治家,身着深紫色天鹅绒礼服,袖口缀着象征议员身份的银质徽章。他说着谦逊的话,眼睛却下瞥的注视着主教,并不恭敬。圣光主教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依旧平静的重复,“也愿神护佑你,费尔怀特先生。”
“当然,如果远古教会可以在南大陆对待永暗教会的态度上强硬一点,在对待灾厄教会的时候不要如此畏缩……我相信我和您的交谈会更加融洽。”男人似乎并不满意。
主教似乎瞥了女孩一眼,缓慢的说,“远古太阳神在上……收回你刚才的冒犯,费尔怀特先生,这不是谈论这些的场合。”
“……请您原谅我。”男人不满的说。
主教没有点头,“愿神宽恕你。”
宴会正式开始。长长的餐桌上铺着弗尼斯蕾丝桌布,上面摆满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美味:撒满玫瑰花瓣和碎坚果的乳酪馅饼,用红花染成金色的米饭,还有一整只用葡萄酒和多种香料慢炖了整日的小牛犊。穿着统一制服的仆人悄无声息地穿梭,确保每个人的琉璃杯中都斟满了来自南大陆的葡萄酒。
西里安.费尔怀特坐在主位,父母分坐两侧。她听着周围人对她容貌、教养和未来命运的恭维,说她继承了父亲的智慧与母亲的优雅,注定是费尔怀特的骄傲。“您比第五纪贝克兰德最璀璨的宝石还要美丽优雅。”她们笑着说,“梵蒂斯上空最璀璨的星辰,西里安小姐。”
西里安微笑的应下,“你太夸张了,弗朗西斯。那位可是愚者教堂的圣奥黛丽殿下,她的善良,她的优雅和温柔如此耀眼夺目,而我只是一个毫无贡献的普通人。”
她的父亲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个称号,弗朗西斯小姐。”
宴会即将过半的时候,宴会厅的尽头传来几声微讶的惊呼,那惊叹或讨论如波纹般逐渐扩散开去,只见二十名仆人合力抬上一个巨大生日蛋糕。它被做成了鸢尾花庄园的微缩模型,糖霜塑造出白色的外墙,杏仁膏捏成的小巧门窗,甚至还有用染色奶油点缀的、在狂风中依旧“盛开”的新鲜花卉。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这反季节的异国他乡盛开的。
费尔怀特议员站起身,用他惯有的、在议会中也能让全场安静下来的声音说道:“诸位,为我唯一的女儿,西里安.费尔怀特,梵蒂斯最璀璨的星辰,干杯!愿她的智慧如远古的烈阳闪耀,愿她的命运如梵蒂斯永固!”
“为了西里安小姐!” 欢呼声和酒杯碰撞声几乎要掀翻穹顶。
“你并不开心。”酒足饭饱之后,西里安与几位她并不怎么记得住名字的贵族少爷跳了几支舞。梵蒂斯的舞会是一场狂欢,并没有太多规矩,因此没人会注意舞会的主人已经悄然离席。
“我很抱歉,主教大人。”西里安慌张的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人道歉。“这里不是鲁恩,西里安小姐。”主教笑着摇头,“我不会像你的老师一样要求你。”
“……”西里安一愣,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也许我已经是个鲁恩人了——我甚至一次都没去过那里。”
“费尔怀特先生的政治目标一直是联合鲁恩平分南大陆。一个像您一样优雅得体的梵蒂斯姑娘一定深受他的宠爱。”主教说,“但是我也希望他明白,教会之间的矛盾……不是我们可以干涉和解决的。”
西里安点头,“我明白……”她苦笑,“可是这不是我能左右的。父亲一直想要一位非凡者的盟友,或者子嗣。”
“……可能他的确渴望我拥有圣奥黛丽殿下那样的实力和声望吧。”
“可是我怎么可能做到……我见过她,主教大人。真的。”西里安喃喃的回忆,“那天我听说愚者教會的心灵天使圣奥黛丽殿下在南区的废巷施粥。母亲是不允许我去那里的,但是我偷偷溜过去了。”
“她如此美丽,神圣……温柔。可能是我的目光太**了,她发现了我。但是她没有生气。因为我看的太入迷了,一个乞丐扑上来抢走了我的手链,他似乎是个瘸子,我可以抢回来,但是我很害怕,居然一动都不敢动。”
“这个时候,她突然出现在我们之间,她用一块吊坠换回了我的项链。”
他的妹妹有长期的肺病,而他又是瘸子,还瞎了一只眼。
我不能说他是对的,但也不能说错。
女孩并没有听清天使的自语,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天使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奇迹般的,她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了下来。
“我以后可以成为您这样的人吗?”当时的她大言不惭的对天使祈问。
她只记得心灵天使如绿宝石般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当然可以,我很期待那一天,那声音叹息的说,但是如果你没有做好脱下你的裙子和珠宝的准备,就不要来这里了,西里安。
女孩茫然,睁大了眼睛。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天使身上她所以为丝滑的绸缎,光洁的圣衣,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素裙。
主教依旧安静的走近来,站在她身后,他们和这沸腾的国度格格不入。那双淡褐色的眼睛闪着金色的光,注视着窗外白茫茫的暴雨。
她的世界,在这一晚,理应没有任何风雨。即使有,也要被牢牢地挡在了那扇精美的琉璃窗外,成为了辉煌灯火下,一片模糊而遥远的陪衬。
“主教大人,这个国家其实在下雨。”女孩轻声询问。
“是的。”这位八十多岁的圣者缓慢的说,“从遥远的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