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做一些事,有关星河,有关我。也想做一些事,有关陈先生,有关我。”
纪瞻微打哑谜似的说出两句话,陈终绪眯了眯眼。
“如果你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
“我现在还不想明说,还没到把所有计划都告诉你的时间。”纪瞻微好整以暇地擦擦嘴,“这段时间,或者说,在星河还在的期间,我需要照顾他,并且用自己的方式接近陈先生。”
“纪先生确实神秘,我也向来不是扫兴的人。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也确实在担心星河的情况,如果有回应不及时的时候,也别见怪。最近医院事情多,会比较忙碌,天气凉了,你多注意添衣。”
陈终绪无奈地耸耸肩,“谁让我……确实也吃这一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先生的耐性我是见识过的。”纪瞻微轻笑,“放心,我只是在准备一些事,时候到了,我绝不会再隐瞒拖延。”
“我等你。”
对话不过寥寥几句,两个人却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陈先生一会儿直接回家?”
“我回医院一趟,再观察一下星河。”
“好,我陪你回去。”
路上,两个人有意无意地贴得近些,指节偶尔交错,复又松开,周而复始。
直到陈终绪叹口气,稍微用力地捏住他手指的骨节,一点点摩挲着,一点点感受着这只纤长有力的手。
纪瞻微没有抓回去,只是静静体会着手上传来的痒感,有些许酸麻,有些许让人想入非非。
“按摩得满意吗,纪先生?你手上确实有些茧子,看来武力值确实不错。”
“过奖,陈大夫的按摩功力了得,应该是这些年练出来的吧?”
“算是吧。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按按。有时候说得多,不如多触碰对方,才有更真实的感受。”
这是陈终绪的偏好,来源于亲力亲为的职业,还是类似贴贴的癖好?纪瞻微慢慢握回去,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跃,这段时间难以松懈的弦忽然放松些许。
有陈大夫在,星河无碍。有陈先生在,纪瞻微乐在其中。
直到从走进小门,走上楼梯,他们才默契地松开手,仿佛楼梯间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吱呀——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出这里,直奔病房。
纪星河在药物作用下已经睡熟。
“病程进展加快,往后的疗护会以镇静为主,星河睡过去的时间会更多,希望纪先生已经做足准备。”
“我明白。陈大夫费心。”
等陈终绪处理完病患的事宜,纪瞻微把人送到医院门口。
“也不必千里送行。明天早上我还过来。”
陈终绪插着口袋,挺括的风衣勾勒着他的肩膀与后背,耳侧的头发稍微上翘,为专业精明的他增加几分随性与慵懒。
纪瞻微的心口还未平息,他抬起手悬在空中,唇角轻轻扬着,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怎么,纪先生这是犹豫了,还是后悔了?”
“我想,是不是应该征询你的意见。”
“哪有这么多需要问的。”陈终绪摇摇头,向前半步,微微躬身,面颊在悬着的手上碰了碰,保持着稍稍仰视的,令人玩味姿势,呼出的热气几乎尽数落在男人的指尖,“太谨慎的试探,有点费时费力。”
“好。”纪瞻微失笑,手指抚过翘起的头发,一下,两下,将那绺不服帖的头发别到而后,这才收手。
“我走了。”骨节分明的手从口袋里抽出,轻轻摆了摆,人便直起身子,转身去了。
潇洒的,不带留恋似的,像是今夜的秋风,一去不返,略带凉薄。
纪瞻微轻轻呵口气,目送他消失在街角。视线相触,短暂地一闪而过。
看来想要彻底在他心里扎根,不是件容易的事。
笑意不自觉地暖了身子,让他胸口翻涌着热意。
.
病房里的人去了又来。刘主任收进来几个病人,整个病区已经不再有多余的床位。
他看见陈终绪扶着想要跪下的病患家属,心里一阵酸涩,连饥饿的肠胃也忘记了抗议。
陈终绪和往常一样,声音温和,思路清晰。
“抱歉,病房里没有位置了。但如果需要药物,我尽可能提供可以开的药物,也可以协助安宁居家,由社区卫生院辅助,有问题就来电咨询。”
病人家属泪眼婆娑,在楼道里泣不成声,不断诉说着自己孩子的情况。
虽然有些吵闹,终归和医闹的人不同。陈终绪认真听着,边把她带向办公室。
“她在释放自己的压力和哀伤。”
陈终绪抬起头,疲惫地耸耸肩,看向纪瞻微的眼神也失去了昨日的闲适。
纪瞻微坐到还温乎的椅子上,手中打包的塑料饭盒轻轻落在桌上。
“我明白。陈大夫总是那么善良,这两个小时,情绪消化起来也很难过吧。”
他打开塑料袋,把里面的饭盒与筷子各自打开,推到对方手边,“不如先填饱肚子——你喜欢的油焖茭白和海带排骨汤。”
米饭焖得久了,有些发软发糯,茭白倒是金黄油亮,与飘着油星和葱花的排骨汤十分相配。
“您倒是打听得清楚。”陈终绪也没拒绝,把筷子拿在手里,自顾自地吃起来。
——可是特地嘱咐食堂阿姨给陈大夫留了一份他爱吃的,阿姨当然更清楚常去吃饭的大夫们的口味。
清淡,不要辣。
那灼热的目光烫人得紧,半晌,陈终绪抬起头,把排骨肉咽下。
“你看我干什么?”
“陈大夫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少见。”纪瞻微托着下巴,只是笑。
陈终绪略一眯眼,像是在瞪他,却没什么攻击力。
“这不是饿坏了。抽屉里只剩一块饼干,不好当着病人拿出来自己吃而已。要不也不至于。”说完,他依然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块茭白。
带着笑意的唇微微张开,“要不要我每天给你打饭?”
“也不是每天都那么多人……”陈终绪快速嚼着,仍然腾出嘴来说话,忽然提起筷子,在空中停顿,喃喃自语,“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殷勤,莫不是有求于我?”
纪瞻微深深地看着他,等他收了筷子继续吃,这才笑道:“陈大夫未免会错意了,最多最多,我贪图这份合作。”
陈终绪的腮帮子鼓着,唇角还挂着汤汁和米粒,贪吃的仓鼠似的。
“还算诚心诚意。”
纪瞻微正想说什么,外头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护士小李,她脚步一顿,“陈大夫……哎呀,打扰了。三床情况不太好,镇痛压不住,您看看再换点药?”
陈终绪立刻站起来,抽张纸胡乱抹抹嘴巴,把纸团丢进垃圾桶,稍稍拽了拽白大褂。
“纪先生,您帮我把饭收了吧,晚点我叮一下再吃。”
说完,他快步跟着小李离开房间。
无情的脚步倒是和昨日如出一辙。
“这是他的工作。”纪瞻微叹口气,只好把剩下的半盒米饭与茭白合并了,给汤盖好盖子,放进办公室角落的小冰箱。
他低头看向抽屉,轻轻拉开。
苏打饼干,香葱味的……嗯?怎么还漏气了。
纪瞻微摇摇头,把饼干拿走,丢进垃圾桶。
吃饼干可以,但不知道坏没坏的饼干,还是别吃了。这要是忙碌赶上火山喷发,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三床的亲属乌泱泱来了七八个。
原本还紧张着,万一又是医闹,自己总得冲过去施展拳脚,为陈先生挡上几招。算不上英雄救美,也是两肋插刀。
好在这家人都低着声音说话,似乎还挺和谐的样子。
门口的保安跟过来一个,往里探探脑袋又收回,粗犷的脸上写满不忍,就站在门口,以防万一。
纪瞻微心有所念,去看过纪星河,便下楼去了。
陈终绪一直守到了十点。中间好几拨家属与病人轮流叨扰,他只来得及喝了两口水,上过一次卫生间,就再次被围拢。
虽然是职责所在,但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再精力充沛的人也扛不住这么连轴转。
陈终绪回到办公室,重重坐到椅子上。
他顺手拉开抽屉,想要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再把剩下的“下午饭”吃掉。
木头柜子吱呀呀地响起,原本空荡荡的抽屉里竟忽然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食品包装。
苏打饼干,有香葱味的、牛奶味的、海盐味的,还有芝士曲奇、巧克力、薄荷糖……
像是个百宝箱。
陈终绪迟钝的脑子怔住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信手拿起一枚巧克力。
苏打饼干是好吃,还保护胃,但现在,糖分和热量更高的巧克力才适合他。
甜滋滋的刺激冲击着干燥的味蕾,糖分顺着喉咙而下,混入血液中去,饥饿感瞬间减轻。越发昏沉的大脑总算得到了糖,旺盛的多巴胺也让人略为欣喜、亢奋起来。
“纪先生,谢谢。”陈终绪轻声说着,把被食物压住的便利贴贴到桌子上,又接连打开了几包小饼干,咔哧咔哧地嚼起来。
偶尔放纵地吃点小零食很爽,特别是……新任男朋友送来的小零食。
便利贴上的字迹清晰有力,简洁得让人异想天开。陈终绪不由得在想,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到底有多少蕴含在墨水中的话反反复复,未能落笔?
最后却只写了四个字。
“陈先生收。”
一点点感情流[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