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第8章 没有送出去的贺卡

因着谭晏清假期要实习，家教就暂时搁置了下来，许熹微寒假里闲得发慌，把《风林英雄二》连同他送给她的那本断断续续地都看完了。

临近年关，许宏和叶薇越发忙，许熹微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早出晚归，自己一个人吃饭倒也乐得自在，畅快地吃了好多平时叶薇不让她吃的垃圾食品。

美食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但带来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许熹微从体重秤上下来，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寒假才刚刚过去半个月，她的体重已经悄悄涨了好几斤。

“咕噜。”她揉了揉肚子，抬头看客厅里挂着的时钟，才刚刚过十一点而已，她就已经饿了。

她穿好外套下楼觅食，小区外面一层的商铺，门店已经关得差不多了，估计店主都已经回家准备过年了。

角落里的一家馄饨店还开着，远远看去，玻璃窗上铺满了一层细小的水珠，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来回走动，门口旁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角落，煮馄饨的大锅开开合合间，热腾腾的蒸汽翻腾着上涌，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许熹微心驰神往，紧了紧外套衣襟，加快脚步。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小小的店里暖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圆脸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她：“姑娘，吃点啥？”

她眯着眼睛笑：“小份馄饨，鲜肉的。”

“得嘞，稍坐一会儿，马上好。”

她点点头，找了个空位坐下。

片刻间，老板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到她面前。许熹微捏着塑料勺小口小口喝着汤，心里惦记着放假时写的那张贺卡还没送出去。

小碗里渐渐见空，许熹微结账走出店门，马路上行人如织，汽车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要过年的喜气。

回到家，她坐在沙发上给郑蓝之打电话，纤细的手指缠绕着电话线，假装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蓝之，你下午做什么啊？”

对面的女孩淡淡的嗓音中带着怨气：“还能干嘛？在家练琴呗。”

电话线缠得越发凌乱，许熹微轻轻咬着下唇：“咱们下午一起去图书馆吧。”

郑蓝之不解地问：“去图书馆干嘛？比起学习，我倒宁愿练琴。”

许熹微手指已经和电话线搅成一团，有点着急道：“图书馆也可以看别的书嘛！又不是只能学习，去嘛去嘛，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行，那你来我家找我，我妈不让我单独出门来着。”

“好嘞！”她牙齿松开下唇，被她咬的略微泛白的唇瓣慢慢恢复红润。

平日里在学校都是穿校服，叶薇给她买了很多漂亮衣服都没机会穿，她站在衣柜前，仔细打量了半天，选了一件粉紫色的羽绒服换上，少女满脸的胶原蛋白，即使是素面朝天，那种青春活力的朝气就已经足够漂亮。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书包，站在玄关处准备开门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走进卧室，把那张夹在笔记本里的贺卡拿出来，颇为小心地放进书包的夹层里。

快过年了，津海市图书馆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阅览区的座位空空荡荡，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郑蓝之挽着许熹微的手臂在书架间穿行，凑到她耳边小声抱怨：“外面这么热闹，咱俩干点别的什么不好，来这里找罪受。”郑蓝之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说话都不能大声，憋死了。”

许熹微轻轻地拍她的手，带着安抚：“好啦，蓝之，晚上请你吃饭。”

她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史书，和郑蓝之一起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位置坐下。

但她也只是轻轻地翻着书页，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反而时不时抬起头望着阅览区门口的方向。

饶是神经大条如郑蓝之，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倾身凑到她耳边：“你这是，还约了人？”

许熹微忙低下头，掩饰地翻了页书，声音里带着紧张：“没有啊。”

“那你一直看门口？”郑蓝之一脸的‘别想骗过我’的表情。

许熹微没再搭理她，低头开始认真地看书。

倒是郑蓝之，她连书的封面都没有翻开，靠在椅背上无聊地望着天花板。

看到三分之一处，许熹微把书反扣在桌面上，手肘撑着桌子，她闭着眼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对面的郑蓝之猛地坐直身体，用力地摇她的手臂，很是激动，但依旧压低声音：“熹微，这不是你那家教兼保镖吗？”

她心头一跳，停下手上的动作。

本就是拉着郑蓝之来图书馆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诶，还有个女生，好漂亮啊。”

许熹微抬起头，果然在第三排的书架旁，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挺拔如青松。同往常一样，肩上斜斜地挎着那个深色的背包，浓密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垂着头，碎发遮挡住他深邃的眉骨和眼睛。

只是，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

她身材高挑，穿着奶白色的羽绒服，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纤细修长的双腿，长靴过膝，显得腿愈发长，黑色的如瀑长发垂下，小脸在乌发的映衬下，肤色白皙红润。

两人距离很近，谭晏清捧着本书在小声和她说话。

许熹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宽松的牛仔裤，简单的运动鞋，出门时觉得颜色鲜亮的羽绒服此时仿佛也暗淡了。

她拉开书包拉链，那张贺卡还静静地躺在夹层里，她捏着信封的一角，又把它往夹层深处推了推，重新拉上拉链。

“他们好像要走了，熹微，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啊？”郑蓝之见他们准备离开，又轻推了推许熹微的手臂问道。

她摇摇头，浅浅勾起一抹笑：“不用了，咱们也走吧，天快黑了。”

天色渐暗，图书馆里也已经关了几盏灯，快过年闭馆时间也提前了，已经有工作人员站在阅览区门口催促离开。

走出图书馆的大门，还远远地能看到谭晏清和那女生并肩离去的背影，她停下脚步，忍不住猜测两人的关系，同学？实习的同事？又或者，女朋友？

郑蓝之焦急地拉着她的手臂往公交站走：“快点，今天先不吃饭了，我得赶紧回家，不然我妈该骂我了。”

思绪被拉回，许熹微被郑蓝之拉着一路小跑，将将赶上一辆刚刚进站的公交车。

上了车，郑蓝之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抚着胸口：“呼，还好上来了，要不然下一趟得二十分钟呢。”

许熹微点点头，有点担心地问她：“蓝之，你妈妈会生气吗？要不等会我和你一起下车，去帮你解释一下吧。”

“不用啦，我妈可喜欢你了，她是怕我太晚回去不安全。”郑蓝之满不在乎地拉着她的手，安慰地轻拍。

她有些自责地垂下头：“都怪我，早点走就好了。”

“没关系的。”郑蓝之指着车窗外，岔开话题：“你看，外面的灯多好看。”

天已经完全黑了，公交车驶过津海大桥，江边挂着各色各样的彩灯，连成长长的、五光十色的线，一直延伸至远处。

那漂亮的暖色灯光映在许熹微棕褐色的瞳孔，她心头萦绕的莫名的失落感渐渐消散。

除夕夜，许宏和叶薇终于不再忙工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餐桌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圆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叶薇做的菜，侧头看着电视里的喧闹，悄悄红了眼眶。

许宏进卧室拿了一个纸袋递给她：“微微，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打开看看喜欢吗？”

她吸了吸鼻子，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她只在学校看到几个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同学用，许熹微握着精致小巧的手机爱不释手：“谢谢爸爸。”

叶薇像变魔术一样，从沙发后拿出一个比她还高的玩偶熊：“微微。”

女孩还是更喜欢柔柔软软的玩偶，尤其这么大的，许熹微从椅子上跳起来，结结实实地环抱住叶薇：“谢谢妈妈，爱您。”

“怎么？只爱妈妈吗？”许宏喝了口红酒，佯装失落道。

她拉着叶薇的手走到许宏身边，环抱住他的脖子：“当然也爱爸爸啦。”

欢乐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客厅，不知不觉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她悄悄溜进卧室，把许宏给她办的电话卡装好，又从笔记本里拿出那张只写了一串号码的纸，对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拨出去的那一瞬，她有些紧张。

“喂。”他的声音依旧清越好听，似乎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

她清了清嗓子：“小谭老师，新年快乐。”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电视里的倒计时正好数到一。

谭晏清笑了笑，声音隔着电流有一种低哑的性感：“新年快乐。”他顿了顿，轻声叫她的名字：“许熹微。”

她把他的号码存入通讯录，想了想，把已经保存的‘小谭老师’删掉，重新输入他的名字，保存。

绚丽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里，广袤无垠的空中忽明忽暗。许熹微坐在窗前，把那张纸重新放回去，连带着那张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贺卡。

那薄薄的笔记本承载着她满满的少女心事，被放在枕头下，不见天光。

新年快乐，谭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