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 第7章 保镖

周五，许熹微脚步轻快地走出校门，果然，又在右侧的花坛旁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校门口人来人往，学生、家长络绎不绝，谭晏清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他似乎在垂头深思，高大修长的身躯静静地立在雪中，与周遭的人声鼎沸格格不入。

许熹微直接走到伞下，抬眸瞧着他低垂着的浓密眼睫，轻声说道：“小谭老师，走吧。”

谭晏清撑着伞朝她这边倾斜了点，两人并肩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人行道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许熹微兴致勃勃地踩着积雪，终于问出了心底隐藏了好几天的疑惑：“小谭老师，你为什么每天都来接我？”

他直视前方，清越的嗓音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新接了个保镖的工作，薪水还不错。”

“噢......”许熹微点点头，明白了七八分，多半是叶薇不得空，拜托他来接她。

学校离公交站不远，许熹微却感觉今天的路似乎格外漫长，她瞥了眼谭晏清线条分明的下颚骨，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有其他的要紧事啊？我可以和我妈说，跟同学一起回家的。”

他肤色冷白，因此那眼下的乌青很明显，再加上他背包里越来越厚的资料，迟钝如许熹微，也感觉到他近几天越来越沉默。

“没事，已经解决了。”谭晏清的眉宇舒展开来，浅浅地勾了下唇，“快要期末考试了，得抓紧时间。”

许熹微点点头，随着人流走上公交车。

日子一天天悄然流逝，过了元旦，期末考试渐渐临近。

近几次的小测验，许熹微的数学分数都是在90分上下浮动，擦着及格的线，仿佛90这个数字是个可怕的魔咒，难以轻易突破。

她不信邪，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态度，每次补习时越发认真，就连那些宝贝的武侠小说都被她收起来，放在书架最下方一层的角落处。

谭晏清打量着她冥思苦想的侧脸，调侃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刘老师说了，临阵磨枪，不利也光。”她冷哼一声：“到时候看我用这把钝剑杀出数学题的重重包围，稳稳拿到及格，打你的脸。”

“行，我等着。”谭晏清被她逗笑，好看的手握成拳掩在唇边。

她本就对立体几何懵懵懂懂，正被一道略为复杂的练习题困住，此刻思绪一下子被打乱，她蹙眉：“不过，你先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做。”

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笔，在几何图周围轻轻勾勒几笔，他只是三言两语的点拨，却一下子打开了她的思路，许熹微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这样啊。”

她伏案认真地答题，片刻后，看着题目下方的空白处被她写满了答案，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转而又意识到不是独立答出来的，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小谭老师，你的数学怎么这么厉害啊，这题目你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做吗？你们学霸脑子都是怎么长得，怎么我就不行。”

谭晏清忽然想到，那天刘文超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家教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让他去一趟六中，想带着他一起去一趟学生家里，引见一下。

已许久未踏足的校园里，金秋桂花飘香，不远处的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他经过校光荣榜时，听到许熹微正和另一个女生在布告栏前谈论自己。

她的乌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摇晃，阳光温柔地照下来，给她微微泛红的白皙脸颊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色的光。

思及此，谭晏清挑眉，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一字一顿道：“可能是因为，我不会弹琴跳舞吧。”

“嗯？什么？关弹琴跳舞什么事？”她还在看着那道题，沉浸在刚答完题的兴奋中，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些。

她把笔倒过来，在练习册上一下一下地轻敲。迟迟等不到回答，她疑惑地转头，谭晏清正垂眸专心地翻着专业书。

许熹微上半身凑过去，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就头大，她趴在桌上，不禁好奇地问：“小谭老师，大学是什么样的？”

他的视线从专业书移到她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梦想的跳板。”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虽然答非所问，但许熹微听了他的话，更加好奇了。

谭晏清眼神变得坚毅，认真地回答她：“开发出有趣的，不千篇一律的APP。”

她懵懵地问：“什么样才叫有趣？”

这个问题过于主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关于有趣的定论，他语塞，没有回答她，转而问道：“你呢？想考哪所学校？”

她摇摇头：“不知道。”她之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没关系，先把成绩提上去，到时候选择范围就大一些。”谭晏清弯着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做完这些题目，把你之前记录下来的错题拿出来温习一下，考前得整体巩固一下。”

虽然没有长远目标，但她目前有个短暂的及格目标，收回天马行空的飘忽心思，她重新把注意力转到练习册的题目上。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许熹微其他科目一直都稳定地保持着不错的成绩，她都胸有成竹，唯独数学，忽高忽低，当然，高也是刚刚过及格，但是低，就没有下限了。

考完数学，许熹微满头大汗，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脱力靠在椅背上。

寒冬腊月，窗外北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往下落，郑蓝之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还以为她生病了，吓了一跳：“熹微，你怎么啦？！”

郑蓝之坐在邹楚枫的位置上，伸手就要去探她的额头，许熹微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做题太紧张了。”

“哈哈哈！”郑蓝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地大笑：“你说，要是老刘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激动地厥过去？我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期末考试而已，也就比平时的考试重要了那么一丢丢。”

郑蓝之捏着拇指和食指比划，许熹微看着她脸上促狭的笑，白了她一眼，颇为幽怨地说道：“你说得轻巧，你没经历过天天有人在耳边念叨及格、及格、及格，我做梦都是数学没及格。”

“谭晏清这么凶的吗？”郑蓝之的笑声更加夸张，一脸的幸灾乐祸。

“倒也不是凶……”许熹微有点心虚，感觉像是在跟别人说他坏话，“人家这叫负责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一些类似的场景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她猛然想起来那节体育课和郑蓝之站在光荣榜前说的话，又回想起来谭晏清重复那句话时淡然的表情，一时间有些羞赧。

“呦，我说，你还维护上了。”

听到郑蓝之的调侃，她脸上腾地升起一抹红晕，掩饰般地站起身轻轻推搡郑蓝之去食堂。

中午吃完饭，郑蓝之拉着她去小卖铺买雪糕，空中还飘着细小的雪花，她不解地问道：“你不冷吗？”

“你不懂，冷天吃雪糕，别提多爽了，你也试试？”

许熹微摇摇头，目光被文具区五颜六色的贺卡吸引，她想了想，走过去认真挑选，最终选了一张红色的，封面上用厚厚的立体胶贴着一个雪人。

结账的时候，郑蓝之看着她手里红彤彤的纸，暧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给谁买的？”

“好看，买来给自己不行吗？”怕被雪弄湿，许熹微把贺卡收进羽绒服的大口袋，回怼郑蓝之。

“行，你说啥都行。”郑蓝之大剌剌地揽着她的肩膀往教学楼走，兴高采烈地说着寒假的安排。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刘文超站在讲台上，心情很好的样子：“期末考试结束了，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先提前跟大家说一句新年快乐哈！放寒假期间，不要只顾着玩，也要适当地找时间学习。尤其是一些同学，哪些科目薄弱，趁这个机会抓紧补一补。”

他眼睛环视教室，许熹微低下头，有点心虚，好在他话锋一转，没有继续说这件事。

“大家放假期间，走亲访友注意安全。另外，咱们是过完元宵开学，不要玩得太疯，到时候忘记上学时间。”

同学们心思早已飞远，起哄道：“记住啦刘老师。”

“行了行了，走吧，注意安全。”刘文超不再啰嗦，无奈地摆摆手。

仿佛只用了一瞬，原本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就只剩下几个人，许熹微并不着急，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她把桌洞里的那张贺卡拿出来，趴在桌上，认真地、一笔一划写道：“谭晏清：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她平时都是“小谭老师，小谭老师”地叫，突然间写他的名字，险些写错。

下午考试时还想了很多话要写，此时拿起笔，那些文字却仿佛一瞬间从脑海中消失，只余下这么句祝福，显得有些干巴巴的苍白。

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优美的好听话，只能作罢，把贺卡折好塞进配套的信封里，还郑重其事地在信封上写了一句“谭晏清 收”。

今天考完试比平时放学得早，谭晏清昨天特意跟她交代，他今天也有考试，但结束得晚，让她在学校里稍微等他一会儿。

许熹微在教室里等得无聊，背上书包缓步往校门方向走去。雪已经停了，教学楼前方的柏油路上的积雪清扫得很干净，露出被雪水洇湿的黑亮路面。她磨蹭了许久，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只偶尔有老师匆匆经过。

考试前她日以继夜地复习，现在骤然放松下来，觉得身心舒畅，玩心大发，蹲在谭晏清平日里等她的花坛旁，把台阶前面的积雪拢到一处，堆了个小小的雪人。

正在思考给雪人安个什么样的眼睛时，谭晏清到了，他站在她身后，轻声唤她的名字：“许熹微。”

她回过头，一双圆圆的杏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小谭老师，你来给它安眼睛，我找到了好看的小石头。”

的确，那小小的石子通体乌亮圆润，没有尖利的棱角，谭晏清配合地在她旁边蹲下，从她的掌心拿过那两颗石头，拇指微微用力地按在给雪人预留的眼睛凹陷处。许熹微满意地抚着小雪人的头顶，扬眉冲谭晏清绽开笑颜。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下那个小小的雪人驻守在洁白的天地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