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山之盈 第28章 赤蛇现世

铛，咚——

马车缓缓驶进响石涧，掉落的石子在山壁间来回碰撞，奏响一曲空灵的独特音律，第五绯倏然睁开眼，对上南雾山严肃的神情。

陆方盈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疑问：“怎么了？”

“有妖气。”两人异口同声，声音紧绷。

席云立刻解开封印，目光穿过马车，向四周扫视，最终定格在山壁顶上。

一道身影正坐在山崖边沿，双腿悬空，他的衣袂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但身形却稳如磐石。

那是一张英俊冷漠的脸，他的肤色是终年不见日月的苍白，几片细小的红色鳞片在额角处若隐若现。

他低垂着眉眼，金色的竖瞳和席云四目相对，眼神冰冷，锐利。

席云呼吸一窒，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他想，可能在这妖的眼里，他们的马车就跟玩具没有两样。

马车没有停下，仍在驰行。

那妖也没有任何动作，仍保持着那个令人胆寒的坐姿。

直到马车驶入曲折的山道，他的身影在席云眼中逐渐变成一团红色的妖气，最后再也捕捉不到。

“那是……蛇妖？”直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力消失，席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的言语间带着疑惑，第五绯难掩惊讶：“你无法看破他的妖身？”

席云摇头：“我只能看到他脸上有红色的鳞片。”

“你的血脉可能需要靠灵力来提升纯度，否则遇到强大的妖，你的感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南雾山推断。

“红色的蛇……”第五绯在脑海中思索。

席云补充道：“对，金色的瞳孔。”

突然，一个名字跃入脑海，南雾山睁大了双眼，她看向第五绯，在她的脸上浮现出相同的惊骇，“赤蛇祀烛！”

“赤蛇祀烛？”席云一头雾水，对其背后的含义一无所知。

“是什么来历？”陆方盈被她们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南雾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道：“据记载，七百年前，祀烛首次现世，便一夜之间火烧江北二十八个村庄，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前去除妖的修仙子弟，折损惨重，十不存一。”

“……后来呢？”席云追问。

“后来出现一名散修……”第五绯接过话，语气中带着敬仰与唏嘘，“无人知其姓名，也不知他师承何处，只知他手持一柄上古神剑，独自与祀烛大战七天七夜。最终，他以己为引，设下阵法，这才镇压了祀烛。”

席云回忆起祀烛冰冷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了上来，“那现在……祀烛怎么突破阵法，重新现世的？”

车厢内陷入一片沉寂，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席云身上，神色复杂。

“席云，我有一个猜测。”陆方盈保持镇静，缓缓说道：“很有可能……祀烛，就是你姐姐的外援。”

闻言，席云猛地从位置上弹起来，脑袋砰地一声狠狠撞上车顶，疼得他蜷缩成一团。

“不，可，能。”席云的反驳从齿间挤出。

第五绯见他捂着头，伸手将他拉回座位上。

他还想开口，但眼泪先一步大颗砸落，他不敢想席淮和祀烛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她最怕那些妖魔鬼怪了。”

席云的声音带着哽咽，三人见他这样，一阵心疼。

但对陆方盈的猜测，南雾山和第五绯都是一样的看法，若非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手段狠戾，在数月之间坐上家主之位呢？

只是他们现在更忧心的是，席淮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祀烛？

第五绯摸了摸席云的头，疑惑出声：“祀烛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看看席云？”

“就是为了确定席云是否安全吧。”陆方盈委婉说道，试图以此安抚他的情绪。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躲在地窖里，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她连中数刀……姐姐的血和着雨水滴了进来。”席云将脸埋在手心里，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以为她死了，我没敢出去救她……”

“那不是你的错。”南雾山的声音坚定，她拉住他的手，强迫他抬头，“席云，听清楚了，那不是你的错。”

“师姐，如果我出去救她……”席云眼睛通红，整个人陷入假设虚幻之中。

“那你就会跟她一起死。”南雾山打断他，“祀烛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偶然，不要用现在已知的结果去苛责当时的自己。”

她轻轻抹去席云脸上的泪水，继续温柔说道：“席云，让你活下来，是你姐姐和你一同作出的决定。”

席云怔怔地望着南雾山，泪水仍旧在盛满眼眶，但终究没有落下，他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多余的眼泪。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驶出响石涧，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河谷。

待席云心情平复，陆方盈才开口提议：“我们在祝阳镇弃车，再乔装步行到康郡，如何？”

第五绯听到要步行，立刻关切问道：“从祝阳到康郡要走多久啊？”

“只需半日。”陆方盈将地图递给她，估摸道。

第五绯接过，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又塞回给他，事实上她根本看不懂地图，更分不清东南西北。

接下来的两日行程，格外顺畅，再无刺客来袭，也没有再见到祀烛。

祝阳镇口。

“你点点，多的就当作赏银。”

马夫接过陆方盈递来的荷包，掂了掂，立马行礼感谢：“多谢公子厚赏，祝几位一路顺风。”

“明日再走吧，坐了两天，找个客栈休息一晚。”第五绯伸了个懒腰，下了车踩在地上才有了实感。

众人并无异议，一行人随意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内部并不豪华，但胜在干净整洁。四人要了四间相邻的上房，随后直接在二楼的雅间用晚膳，虽然只是几样清淡小菜，但是十分新鲜爽口。

用完膳后，众人便各自回房。

“早点休息哦，各位。”关门前，第五绯特意叮嘱道。

席云点头，和众人道了声晚安，可就在关上房门的瞬间，整个房间骤然寂静。

他脸上的疲惫瞬间被警觉替代，席云缓缓转身，只见窗沿边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坐在那，他一条腿随意曲起，手搭在膝上，另一条腿则悬在窗外。

是祀烛。

他的目光从月亮那收回，转而看向席云，金色的竖瞳一瞬不动地盯着，除了冷漠，席云没有感受到没有任何杀意。

但他仍旧觉得压力倍增，为什么师姐们和他没有感知到祀烛的妖气？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想做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席云脑海中盘旋，却一个都不敢问出口。

终于，就在席云僵持不住的时候，祀烛微微偏了一下头，他的声音低沉：“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这句话没头没尾，听得席云连连问号。

他？是谁？

是姐姐，还是别的什么人？

还不等席云作出回应，祀烛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时，老旧的窗户被风吹动，吱呀的响声传入席云的耳朵里，那股窒息的压力随着祀烛的离开一同消失了。

他猛地冲到窗边，猛吸了一大口气。窗外夜色深沉，空无一人，更别提祀烛的踪影了。

席云为此琢磨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时，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被第五绯狠狠嘲笑了一番。

“哈哈哈哈，小席云，你半夜做贼去了？”

席云偏头躲开第五绯戳过来的手指头，声音因为熬夜变得沙哑：“别闹，昨晚祀烛来了。”

第五绯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猛地反应过来，紧张地扯着席云转了一大圈，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他来干嘛？给你姐姐传信？”

席云摇头：“不是，他就说了一句‘你身上，有他的味道’，然后就消失了。”

“他的味道？说的是你姐姐吗？”南雾山问道。

“不知道。”

“你和你姐姐是血亲，有相同的味道也不奇怪吧。”第五绯用常理分析了一下。

“我倒觉得这个‘他’，不是指席淮。”陆方盈突然出声，提出不同的见解：“如果是席淮，昨晚就不会出现。应当是在响石涧的时候不确定，这才跑来确认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别想这些了，我们又不清楚他的经历，猜也猜不明白，不如赶紧吃个早点，去成衣店买几件当下适合佯装的衣服。”第五绯挽住南雾山的手，直接拽着她下楼。

四人用过早点后，就直接去了祝阳镇最大的成衣店。

“长得如此美丽，穿得再普通也很特别呢。”第五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嫣然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席云正巧换好衣裳出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自恋鬼！”

“席云啊席云，审美要从小培养，知道吗？”第五绯拎起裙摆，转了一圈，“你若一直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长大后寻常人哪里入得了你的眼。”

“三师姐，这你就浅薄了吧，为人交友，论心不看形。”

席云说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听得第五绯翻了个白眼，又钻回去试了一身别的衣裙。

南雾山和陆方盈换了一身一眼看去，就是行商之人的服饰，低调质朴，不至于太过显眼。

只是真如第五绯所言，样貌气质在那，实在很难普通。

无奈，南雾山和第五绯只能上了点妆，不多时，两人脸上变成了一副暗沉憔悴的模样，显然是久病缠身。

陆方盈见状，便约定装成行商的大哥，带着两个生病的妹妹和家里的小弟，一起去康郡问病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