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禾镇越来越远,但席云的情绪依旧沉郁,一路无话。
这日,三人要翻越这片山路崎岖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叶覆地,山路难辨。
“当心脚下,这路不太好走。”南雾山出声提醒,但她的步伐轻盈而稳健,这话显然是说来提醒身后那两人的。
陆方盈微微颔首,目光跟随南雾山的背影,踩在她已过之路上。
一声脆响。
南雾山倏然转身,只见席云一脚踏穿覆盖着落叶与浮土的地方,身下赫然是山中捕猎的陷阱。
眼见他就要掉进去,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掠至他眼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南雾山寻好着力点,手臂发力,正要将席云拉上来。
“有妖气!”席云单手紧握南雾山的手,另一只手扒住土墙,着急喊道。
话音未落,树林中猛地蹿出几道灰影。就在南雾山分神之际,只听见一声闷哼,陆方盈挡在她身前,手臂被狼爪划开几道血痕。
“小心!”席云悬挂在陷阱中,已经看到狼妖的身影。
南雾山的注意力被陷阱牵制,竟没有及时警惕。她一个使劲将席云提了上来,转身用清如箭挡下狼妖的袭击。
只需几招,便已轻松拿下,她再次拉弦,用灵箭解决掉剩下两只,这才扭头查看两人情况。
陆方盈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旁边还站着个不知所措的席云。
“对不起,都怪我……”席云见状,声音发涩。
南雾山查看了一番,直接取出丹药喂陆方盈吃下,再拿出药粉倒在伤口处,简单做了包扎。
陆方盈看着席云,轻声安慰道:“意外难免,不必过于自责。”
“还需尽快离开这里,你们最好还是配把兵器防身。”南雾山做下决断,但看到陆方盈苍白的脸色,还是略有迟疑,“不然我们先退回山脚下的城镇,等伤势好些再赶路。”
南雾山担忧的神色落在陆方盈眼中,他微微一笑,“这样会不会耽误行程?”
“不会不会,我们这就下山。”席云赶紧插话,扶着陆方盈就走。
三人折返,回到了山下的盐洗镇。镇子不大,但因是出入山林的必经之地,倒也商铺林立。
“先去置办兵器?”南雾山扭头询问,征得两人同意后,才一路直奔兵器铺。
铺门上方木匾上“炼冶斋”三字已有些模糊,三人还未进门,便能听到店铺后院传来的敲打声。
推门进去,铺内光线有些昏暗,一个身围皮质围裙的中年汉子闻声而来,“三位,要看看何种兵器呢?”
“老板,给我们各配一把剑。”陆方盈率先回答。
“好说好说。”老板打量起陆方盈和席云,转身去架子上取下一柄带鞘短剑。剑鞘乌黑,并无装饰,但做工精细。
“公子看看这个如何?精钢锻造,分量轻,便于隐藏,还可来个出其不意。”他拔出短剑,只见剑身隐现寒光,虽非神兵,也是一把上好的利器。
席云接过,拿在手上,对着空气砍了两剑,甚是满意。
老板眼见这笔生意已成,转身看向陆方盈。
而陆方盈侧首对南雾山说道:“你帮我选?”
南雾山闻言,目光扫过墙上琳琅的兵器,取下一柄细剑。
“姑娘好眼力啊。”老板走过去,对着两人介绍道:“此剑名为春柳,剑身窄而韧,比寻常长剑要轻上近半。”
陆方盈拔出长剑,剑身银白泛光,中间纹路还有隐隐金丝,他轻轻一击,剑身发出一阵清越之音。
“可还喜欢?”南雾山问。
陆方盈轻抚剑身,点头道:“甚合我意。”
南雾山见两人都很满意,直接掏钱买下。
三人走出炼冶斋,陆方盈将春柳佩于腰间,与他衣衫相称,更添几分英气。席云双手握住短剑,眼中情绪激动。
“走吧,寻个客栈落脚,你也好生休养。”南雾山的目光扫过陆方盈受伤的手臂,对两人说道。
当夜,晚风轻拂,叶影婆娑,月光在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盐洗镇陷入沉睡,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客栈客房内,席云虽已躺下,却毫无睡意。白日获得的短剑就放在枕头底下,冰冷的触感让他感觉回到了日夜逃遁的时候。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窗户那传来轻微的响声,若非他醒着,几乎无法察觉。
一道黑影趁夜滑入房内,他悄无声息地逼近床边,手中利刃闪过一丝寒光。
席云隐在黑暗中,伸手握住短剑。
锵!就在那人举刀的刹那,短剑出鞘,几乎是凭着感觉向前一递。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席云醒着,还差点被他刺中,他仓皇后撤,衣角已被短剑划破。
而这番动静已经吵醒房内的另一个人,陆方盈冷眼看着那刺客,拔剑就往他后心处刺去。
那刺客反应极快,虽被两人夹击,但还是一个侧滚,硬生生避开了陆方盈的致命一击。
刺客并未犹豫,现下已知事不可成,他直接翻身从窗户逃离。
席云见状,快步跟到窗前,对着他的背影,将短剑掷出。
可那刺客仿佛后背有眼,直接拿刀格挡。眼见短剑被磕飞,却不想就在此时,一支灵箭已贯穿他的心口。
南雾山站在他们隔壁客房的窗户那,直接结束了刺客的性命。她对探出脑袋的席云说道:“去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席云快步下楼,捡起斜插在地的短剑,他死死盯着已经咽气的刺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陆方盈走近,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扯下刺客的面具,随即在他身上摸出一块玉佩。
席云看到那玉佩,脸上的血色尽褪。
南雾山见有信物,从窗口翻身而至,接过玉佩,她一惊,显然已不需要再多问什么,玉佩上一个篆体席字显得如此刺目。
南雾山看向席云,他攥紧短剑,指尖泛白。虽有不忍,但她还是问出了口:“席家的人……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席云没有回答,径直回了房间。
“明天再说吧。”陆方盈拉住南雾山,说道。
翌日,待南雾山起床吃饭时,陆方盈和席云已经坐在大堂享用早餐。
见南雾山过来坐下,席云直接开口:“去栖霞阙前,我想先回席家一趟。”
“可以。”
见南雾山利索答应,席云接着说道:“你先教我一些招数,可行吗?”
“可以。”南雾山接过陆方盈递来的豆浆,紧接着说:“先叫声师姐来听听。”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席云已经知道这两人的为人,尤其南雾山,显然是想逗他。但此刻,席云没有犹豫,起身向南雾山一拜:“请师姐教我。”
“好。”
于是,在陆方盈养伤的这两日,席云开始跟南雾山学习使剑。虽然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就成为高手,但他和那把短剑已经开始互相熟悉。
待陆方盈伤势结痂稳定之后,三人改变了路线,朝席家所在的康郡前行。
离了盐洗镇,他们再次踏入山野小道。席云走在路上,心境与以往大不相同。
午后,三人在溪边吃完午饭,打算稍作休息。
南雾山发现行至深山之后,陆方盈的性子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城镇上时,他就喜欢和商贩闲聊两句,不着痕迹地探听一些风土人情或者近期传闻,现在休息了,他就会把这些消息分享出来。
若是往常,席云也会追问两句,但此刻他心里只有练剑。
“住手!”
席云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出声的南雾山。
见席云身边草丛微动,她起身过来。
席云不解:“师姐?”
“你在干什么?”
“那只是只草妖。”席云收起短剑。
“你杀了它,能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练练手……”
“修行之路,首重修心,而非滥杀。这等灵智未开的小妖,斩之无益,徒增戾气。”
席云偏过头去,并未接话。
“席云,如果你今日杀了它,那和那些追杀你的人有何不同。”
听到这话,席云身子一僵。
南雾山握住他拿剑的手腕,将短剑举到他眼前,剑身印出席云的双眼。“你想回席家,是为了问个明白,还是复仇?”
席云嘴唇翕动,他想说“都有”。
“我知道,很多时候,你越是退让,对方便越会得寸进尺。但栖霞阙教你本事,教你修行,并非单纯让你能打能杀。在到席家之前,你必须想清楚,你想要什么,以何种方式去要。”
席云应下,回到陆方盈身边坐下。
“若你想报仇,她也不会拦着你。”陆方盈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见陆方盈语气得意,席云翻了个白眼,往外挪了两步重新坐下,开始练习心法。
席云闭上眼,按照南雾山所教心法调息,但思绪纷乱,心有不宁。他烦躁地睁开眼,正好看到那俩人正在树上采摘野果。
南雾山坐在树上,被野果酸得一个激灵,逗得陆方盈哈哈大笑,结果被她扔的野果砸头。
席云呼了口气,重新闭眼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