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南雾山牵着陆方盈,他闭着眼,额头抵在她的肩上,温顺的由她引路。路人瞅见了投来心照不宣的笑意,自觉给他们让了路。
南雾山没想到陆方盈的酒量这么浅,所幸他醉酒后只是乖巧贪睡。
一路将人带回客房,南雾山安顿他躺下,仔细掖好被角后,她正想调息片刻以驱散自身酒意,走廊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闪身拉开一道门缝,只见那群捉妖师手拿佩剑,面色冷峻,正快步下楼,径直出了客栈。
南雾山心头一紧,她回头看了眼已经晕睡过去的陆方盈,他旧伤初愈,此时更无自保之力,但现下不容迟疑。
她迅速掐诀,在客房上施了一个防护咒,并留下太清伞护体,才赶忙翻窗而出,跟了上去。
捉妖师目标明确,行动迅速,但对周围还是充满警觉,南雾山只能混入人群,远远跟着。但很快,她便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越是靠近花茶店所在的街巷,氛围就越显冷清,几家邻近的店铺还掩了门,一些路人远远驻足,被两个捉妖师盯着,不敢靠近。
见人都到齐了,那青年男子直接踹开了花茶店的门。嘭然巨响之中,老旧的木门摇摇欲坠。
南雾山躲在暗处,手心微紧。花茶店内并无妖怪,他们仅凭李晚舒身上残留的妖气就要对她发难吗?还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南雾山按下性子,静静等着,但清如箭已经握在手中。
不过片刻,李晚舒便被捆妖索捆着,粗暴地推了出来。她双眼含泪,不停摇头。
“诸位乡亲,此女身上妖气不散,必然与妖合谋,为了清禾镇的安危,我千羽宗定除妖孽,为民除害!”
话音刚落,三支箭直冲他们而来。除了为首之人,剩下二人躲闪不急,直接被箭刺中肩胛。
“清如箭?!”段殊看向来人。
“认得就好,放开李晚舒。”南雾山拨开人群,踏进了千羽宗的包围圈。
“周盈居怕是久不入世,连人妖都分不清了。”
“你分得清,还用捆妖索绑人?”
段殊冷笑,“身染妖气,久聚不散,非与妖长期厮混,便是早已异化。烦问,她与妖何异啊?”
“你的证据呢?你千羽宗仅凭怀疑,就不问缘由,不辨是非,欺凌弱小,这就是为民除害?”
南雾山言词锋利,步步紧逼。千羽宗众人被她气势所慑,竟一时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她直接将李晚舒护在怀中。她看了一眼捆妖索,抬手轻轻一拉,就轻易地解了绑。
段殊脸色铁青,他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你周盈居袒护妖女,莫非早与妖有染!”
“呵,我周盈居行事,明是非,辩黑白。不像某些名门正派,只会以多欺少,对弱女子滥用私刑。”
段殊听此气急,直接拔剑刺向南雾山。
南雾山将李晚舒护在身后,转眼间两人便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段殊以为用箭之人必疏于近战,哪知自己的一招一式竟都被南雾山挡了下来,甚至反被她步步紧逼。
不出十招,段殊已跪地喘息。他看着停在眼前的清如箭,冷汗直流,周盈居的实力竟如此强悍。
其余几名千羽宗弟子见此情景,更不敢上前同南雾山对峙,只能先将段殊扶起来。
“去查清楚了,再来。”
清如箭在她手中消散收回,南雾山带着李晚舒,无视那些畏惧和仇恨的目光,直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一路上,李晚舒依旧惊魂未定,紧紧跟着南雾山,还不时回头张望,生怕那些人再次追上来。直到回到客房,看见在床上昏睡的陆方盈,才稍稍松了口气。
南雾山关好房门,看着绞着衣角,一脸担忧的李晚舒,温和一笑:“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虽然安抚着李晚舒,目光却快速扫过房间各处,确认一切无恙,心下稍安,这才收回太清伞。
李晚舒眼中满是感激,她急切地用手比划起来,显然有很多话想说。
但南雾山两眼一黑,她完全看不懂。“抱歉,要不等他醒来,我们再聊?”她指了指陆方盈。
李晚舒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之人,眼神黯淡下来,乖巧地点了点头,安静落座。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南雾山靠在桌边,揉了揉太阳穴。之前尝了不少米酒,如今酒意上头,她只觉脑袋发晕,眼前景物出现重影,视线开始模糊。
“不妙……”南雾山强撑着想保持清醒,至少等陆方盈醒来,但意志被酒精包裹,眼皮沉重,直接睡了过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昏睡的人,和一个不知所措的哑女。李晚舒见这情形,犹豫着是否该起身查看南雾山的情况。
就在这时,窗户那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外面那人还以为是窗户老旧,不停加大力度,却因为打不开,动静越来越响。
李晚舒走到窗边,轻轻拍了两声,外面声响立马停下,也回了两声。
“李晚舒,开窗!我带你走。”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晚舒眼睛一亮,松了口气,她急忙尝试开窗,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
两人一里一外,一时之间,都和这扇窗户较上了劲。
榻上,陆方盈眉头微蹙,被这动静吵醒。他睁开眼,只见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李晚舒,而南雾山趴在桌边,不知情况。
他赶紧下床,忍着酒后的不适,疾步走到南雾山身边,在确定她只是醉了,才松了口气,将人抱到床上。
陆方盈看着她的睡颜,他昨晚已经猜到南雾山的酒量不佳,却没想到,自己竟是一杯倒。
窗外之人并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还在继续撬窗。陆方盈闻声,来到李晚舒身边,同她对视一眼后,猛地拉开了窗户,一名少年就这样摔了进来。
陆方盈看着摔倒在地的少年,又把窗关上了。这时,窗上出现一朵菊花图案,闪了两下后消失不见。他猜测,是南雾山的术法。
李晚舒赶紧将少年扶起来,两人顺着桌边,坐了下来。
陆方盈喝完两杯水,润了喉,才开口询问:“晚舒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李晚舒赶忙一阵比划,解释了来龙去脉。
“那他是?”
【他是我的朋友,来带我走的。】
“不行,此刻那些捉妖师还未离开,你们两人直接出去不安全,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做打算。”
两人听此,只得点头。毕竟此刻,这间客房才是清禾镇最安全的地方。
南雾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一阵饥饿感逼迫她不得不醒。
“喝水。”
她刚坐起身,一碗水就递到眼前。
见她一口气喝完,陆方盈低声问道:“还要吗?”
南雾山缓了缓,摇摇头。然后才注意到,房间内多了一名冷脸少年。
“他是晚舒姑娘的朋友。”陆方盈解释道。
“你们用过饭了吗?”
“还未,我叫了菜,小二会送到房间来。”
南雾山点头,来到桌边先吃起了糕点。“你帮我问问,她身上的妖气怎么回事?”
“她救过一只妖,身上才残留着妖气。”未等李晚舒动作,冷脸少年直接开口解释。
南雾山闻声看去,认真打量起这名少年。
他瞧着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尤其一双眼睛,形若桃花,眼尾微扬,眸色清亮。他的气质与身上的粗布麻衣丝毫不配,倒像是家道中落的小公子。
一个气质非凡的小公子和一个身带妖气的哑女。南雾山嚼着糕点,对少年的话保持怀疑。
“哦?不知是各种妖怪?寻常妖气,不至如此久聚不散。”
少年神色一僵,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见两人一直僵持,陆方盈收缴了南雾山的糕点,温声道:“饭菜很快就到,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如吃完再问。”
南雾山微微一愣,少年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扫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
李晚舒看见他的动作,赶紧制止。
【席云,不得无礼。】
陆方盈清晰地读懂了她的手语,内心巨惊。席云?是南雾山要找的席云?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怎么了?”南雾山见陆方盈脸色不对,问道。
“……席云。”
南雾山偏头看去,一脸震惊,兔子竟然真的撞到树桩上了。“你是席云?!”
席云见两人这个反应,瞬间警惕起来,抓紧李晚舒,将她护在身后,起身欲逃。
南雾山赶紧拦住,自报家门,“我是栖霞阙周盈居饮风门下二弟子,南雾山。我奉师命,接你回山。”
闻此,席云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眼神锐利:“拿出证据来。”
南雾山挥手,客房门窗上出现菊花印记,“这是周盈居的居徽。”她再从储戒中取出栖霞阙令牌,将灵力注入其中,令牌表面亮起栖霞阙四居的居徽。她将令牌递给席云查看,“你送来的信件阅后即焚,没办法出示。”
席云仔细检查了令牌,闭眼感知其中的灵力,听完南雾山的解释,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清禾镇并不安全,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山。”
陆方盈听到这话,站起身来。
席云断然拒绝:“不行,得等如莺回来才能走,我不能把李晚舒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态度坚决,南雾山将李晚舒的动作尽收眼底,她全身心信任和依赖席云,若真直接将人带走,且不说席云不愿意,就是李晚舒身上的妖气,恐怕也会给她带来无妄之灾。
而且……陆方盈该如何呢?南雾山瞟了一眼陆方盈,只见他视线低垂,看不清是何情绪。
糟了……南雾山抿唇,移开视线。
“如莺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几日。”
“她去做什么了?”
“……”李晚舒拉住席云的衣袖,他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饭桌旁坐下。“去邻镇采买花茶了。”
南雾山闻言挑眉,继续问道:“妖气之事,现在可否告知实情了?”
席云语塞,一脸纠结,说道:“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小二叩门,送了饭菜进来。
南雾山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陆方盈沉默着坐下,一桌四人,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