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 第6章 雨夜里的同行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是自由复习，窗外的天早就暗透了，只有教室里的日光灯亮得晃眼。许夏盯着物理卷子上的电路图，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最后还是忍不住戳了戳旁边的叶知。

“这道题的滑动变阻器，为什么要选分压式接法啊？”他把卷子推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前排的同学。

叶知正低头写竞赛题，闻言抬眸看了眼卷子，指尖在“小灯泡额定电压3V”几个字上点了点：“电源电压6V，限流接法没办法让电压降到3V以下，会烧灯泡。”

他的声音带着点刚从解题状态里抽离的沙哑，落在许夏耳边，像羽毛轻轻扫过。许夏顺着他指的地方再看，突然就懂了，忍不住笑：“原来这么简单，我刚才绕进去了。”

叶知没说话，却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他这边推了推，上面画着两种接法的对比图，清晰得像课本上的例题。许夏看着那工整的线条，心里甜丝丝的，低头飞快地把解题步骤抄在卷子上。

下课铃声响起时，窗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瞬间连成了线。教室里的人都惊呼起来，有人跑到窗边看雨，有人掏出手机给家长打电话。

许夏也凑到窗边，看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眉头皱了起来——他早上出门时看天气是晴，根本没带伞。

“没带伞？”叶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夏回头，看见他已经收拾好书包，站在自己身后，黑色的书包带斜挎在肩上，衬得他肩线更挺拔了。“嗯，没想到会下雨。”他有点无奈地挠挠头，“等会儿看看能不能蹭同学的伞。”

叶知没说话，走到教室门口看了眼雨势，又回头看了看许夏，突然说：“走吧，同路。”

“啊？你家不是往东边走吗？我家在西边啊。”许夏愣了一下——上次偶然听赵磊说过，叶知家在学校东边的小区，跟自己家方向相反。

叶知的耳尖在灯光下泛了点红，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说：“我姐今天加班，让我去她公司拿点东西，顺路。”

许夏没多想，只当是巧合，赶紧拿起书包跟上：“那太谢谢你了！”

叶知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递了一半伞柄给许夏：“抓稳。”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伞面刚好够遮两个人。许夏怕自己挤到叶知，往旁边挪了挪，肩膀却还是偶尔会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让他心跳快了半拍。

雨下得很大，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许夏的裤脚，凉丝丝的。叶知注意到了，悄悄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黑色的校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肩线。

“你伞歪了。”许夏赶紧提醒，伸手想把伞推回去。

“没事，我不怕淋。”叶知按住他的手，声音比平时低了点，“你别感冒了。”

许夏的手被他按在伞柄上，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指腹上薄薄的茧。他没再坚持，只是放慢了脚步，尽量让两人走得更稳些。

雨夜里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在雨幕里晕开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许夏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起老街调研时拍的那张照片，心里像被雨水泡过的糖，慢慢化开了甜。

“叶知，”许夏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上次说，雨总会停的，对吧？”

“嗯。”叶知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口，“等会儿可能会变小。”

“不是说这个，”许夏踢了踢路边的小水洼，水花溅起一点，“我是说，要是以后遇到下不完的雨，你会找个人一起等吗？”

叶知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他。路灯的光透过雨幕落在许夏脸上，他的睫毛湿了点，像沾了露水的小扇子，左边的梨涡浅浅的，带着点认真的期待。

叶知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会。”

许夏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叶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

雨好像突然变小了，只有细细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许夏看着叶知的眼睛，他的瞳仁在灯光下泛着浅褐色，像浸在雨里的琥珀，带着点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许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叶知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握紧了伞柄，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点，肩膀偶尔碰到时，谁都没有躲开。

走到许夏家小区门口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零星的雨点。许夏停下脚步，抬头看叶知，发现他的半边肩膀已经全湿了，头发梢还滴着水，却依旧把伞往自己这边偏着。

“你快回去吧，别感冒了。”许夏赶紧把伞往他那边推，“我到小区了，不用送了。”

叶知把伞递给她：“你拿着吧，明天还我就行。”

“那你怎么办？”许夏看着他湿透的肩膀，有点担心。

“我跑回去就行，不远。”叶知笑了笑，这是许夏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明显，嘴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像雨后天晴的月亮，“快进去吧，外面冷。”

许夏还想说什么，叶知已经转身跑进了雨里。黑色的身影在雨幕里很快变小，直到消失在路口。他握着手里的伞，伞柄上还留着叶知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软。

上楼时，许夏发现妈妈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手里拿着干毛巾。“怎么才回来？淋到雨没？”妈妈接过他的书包，又递过毛巾，“这伞不是你的啊？”

“是同学的，他送我回来的。”许夏接过毛巾擦着头发，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男同学？”妈妈挑了挑眉，笑得有点暧昧，“上次你说的那个学神同桌？”

许夏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点头：“嗯，他叫叶知。”

“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带点我烤的饼干，给人家送去。”

“知道了。”许夏应着，心里却在想，明天要怎么跟叶知说，刚才那句“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他其实听到了，而且，他也愿意。

第二天早上，许夏抱着装饼干的保鲜盒，早早地到了教室。叶知已经在了，正低头看着什么，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泛着点金色的光。

许夏放轻脚步走过去，把保鲜盒放在他桌上：“我妈烤的饼干，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叶知抬头看他，目光落在保鲜盒上，又移到他脸上，突然笑了：“昨天的雨，好像停得挺及时。”

许夏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却听见叶知又说：“伞我放在你桌洞了，干了。”

他伸手摸了摸桌洞，果然摸到了那把黑色的伞，伞面干爽，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许夏抬起头，刚好对上叶知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像藏着星星的夜空。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暖洋洋的。许夏看着叶知打开保鲜盒，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突然觉得，这场雨夜里的同行，好像比任何一次相遇都更让人心动。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伞下的温柔，像雨后的彩虹，悄悄挂在了两个少年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