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第18章 浓缩

很快就到了周末，按照约定，韩舟和赵浅本该打车去市里，但奈何韩舟腿脚不便又加上感冒，实在经不起折腾，最后二人只好改变计划，下周再去。

保险起见，赵浅这次主动陪着韩舟出了校门。

“我真没那么弱不禁风。”韩舟抓着赵浅手腕，苦笑说，“就是崴了一下，现在已经没啥事了。”

“明明还有感冒。”

韩舟哭笑不得：“都喝了两天药了，早就好了。”

二人就这么出了校门，韩晓业一直站在后门口的道闸杆边看着二人出来。

撞见韩晓业，韩舟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爸，你怎么在这里等着？难怪我找了半天。”

“今天太堵了，这样好走一点。”韩晓业解释说，眼睛却始终盯着赵浅，他的眼尾紧收，似是在想些什么，但片刻后又回过神来，看向韩舟。

赵浅同样盯着韩晓业，目不转睛。

“爸，这是我同学，他刚好顺路就陪我一起出来。”韩舟嗓子有些沙哑，他咳了一声，向前蹭了两步，挡在赵浅身前。

“叔叔好。”赵浅来到韩舟身侧并排站着，他平淡地说，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感觉。

“你好，你好。”韩晓业将思绪当做浮云甩去，他的脸上散出假笑，用本地的方言一个劲地夸着赵浅，“看着就是一表人才，韩舟能和你做同学真是他的福气了。”

眼见韩晓业就要拉住赵浅深入交流，韩舟赶忙推着韩晓业上车，另一只手藏在身后不断给赵浅暗示。

赵浅将行李箱推至韩舟手边，转身离开，在回到后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韩舟不知何时已消散在人群中。

刚才站的地方已不再熟悉，这时路边的几辆车同时启动，交错着，晃荡着，他分辨不清。

此刻已经上准备车出发的韩晓业叼着烟，一手伸直，手掌顶在方向盘上说：“儿子，刚才那个同学是你新交的朋友？”

韩舟蜷曲在副座驾上，突然一怔，他哑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爸。”

“没啥。”韩晓业将烟头向窗外一甩，眯着眼说，“他不是你们班的吧？”

韩舟咳了咳嗓子，喉结爬动，有些惊粟：“不是。”

“你这同学学习怎么样？”韩晓业又抽出一支烟来抽。

韩舟声音清澈些：“你管人家呢？”

韩晓业弹了弹烟灰，吐出一股白烟，随即将车窗摇到最低啐了一口痰说：“爸这不是关心你嘛，就是怕你着了别人的道，交个什么狐朋狗友影响你学习。”

“不会的爸。”韩舟的视线挪向某处虚空。

*

这个周末韩舟过得很不自在，一是许久未动的作业全部堆积在一天，韩舟倍感压力山大。二则是他的感冒又加重了一些，刚回到家，就给了周静云一个大惊喜，一连十几个喷嚏送上门。

周静云甚至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强行将韩舟拽到附近的一家门诊，一番折腾后又发现韩舟腿脚不利索，一看才发现脚踝擦伤。

没办法，韩舟又多留了一会儿。直到医生说要开药，韩舟才连忙张口拒绝，说自己有。在医生检查一遍药没问题后他才被周静云扶着离开。

周静云自从回来后就变得愈发细心，韩舟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就连韩舟寻常去学校选的什么衣服都要过问一遍。

“听话，这几件厚的衣服拿上，虽然入春了但早晚还是有凉气。你这感冒刚有些好转，别到学校又中招了。”周静云从衣柜某处角落翻出韩舟的陈年旧衣，贴在韩舟身上，大小还算合适，便不顾韩舟阻拦硬塞进行李箱。

一天下来，韩舟便经受不住周静云的絮叨，周日这天午饭一过，他就催着要来学校。

杯水载舟：从没想过提前到校是这么的舒畅。

冰可乐：几点到校？

杯水载舟：刚出发，着什么急？

冰可乐：没有着急，就是问一下。

屏幕前的韩舟莫名笑了一下。

杯水载舟：我还以为你要来接我呢问得这么仔细。

冰可乐：未尝不可。

路上，韩舟蜷缩在后座，他不自觉地笑着，手指频繁滑动，丝毫没感受到身体随车子移动的晃动感。

春雨过后，气温也逐渐回暖，尤其是午后时分，韩舟已经想要脱掉外套。但今日的风极大，头悬暖日也抵不住残存的寒风侵袭。

一个小时后，一中后门口，韩舟目送周静云离开，拖着行李箱走在后排道。

周静云本还想直接将韩舟送到宿舍，却被韩舟拒绝，没办法，周静云只好一步三回头，满脸忧愁地回去。

冗长的后排道，韩舟走进去只用了五秒钟。

整个后排道几乎没有人，和韩舟同行的几个同学全都昏昏沉沉，满目愁容地向前挪动，迎面而来的只有很显眼的某个人。

韩舟的心情瞬间大好：“呦，不错嘛，竟然认路了。”

“多来两次就认得了。”赵浅来到近前，胳膊蜷曲递到韩舟手前，他想要帮韩舟拉一会行李箱，却发现这次的特别沉，第一次用力竟然没拽动，“你塞了个人进去？”

韩舟被他这一问题逗笑：“谁让你非要抢着拉的，没劲就换回我来。”

说着，韩舟就要拨开赵浅的手。

韩舟的触觉很敏锐，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赵浅本就冷白的手竟然生添几分红润，一碰上去，寒意透过手指，随着赵浅手背蔓延到心脏，刺激到大脑。

韩舟一个机灵将手缩回来，蹙了蹙眉头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赵浅显然不信，蜷曲住手抵在脸颊，一脸平淡地说：“没有啊，我感觉还可以。”

“那正好，拉着吧。”韩舟大手一挥，将行李箱向前推出好几步，送到赵浅身前。他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说：“刚好你没知觉，干这个活正好。”

赵浅来到行李箱前面，拉住拉杆陪着韩舟回去。

“那你呢？”

韩舟理所当然：“我歇着啊。”

赵浅松开手：“我不拉了。”

“为什么？”

“自己的活自己干。”

最终，行李箱还是交还给韩舟，但鉴于韩舟腿脚不方便，赵浅还是一路托着。

*

二人没在宿舍久留，放完行李就直奔教室。来到理一教室门口时，里面空无一人，韩舟索性直接拐进去。

赵浅看着韩舟站在座位前动作娴熟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不回自己教室？”

“走累了。”韩舟将书包堆在孙京宇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仰头说，“坐这边歇会儿。”

或许是之前胡杰峰的话起了效果，又或许是韩舟自己有了觉悟，明明还是放假时间，可韩舟竟然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翻出作业。

赵浅则比他效率高一点，插上一只耳机好似两耳不闻身边事。

韩舟在他眼前弹了个响指，从一堆作业中找到和英语有关的东西，他翻开崭新的试卷，再次看到密密麻麻天书一般的英文，瞬间觉得头大，想要放弃。

韩舟看了一眼同桌，赵浅正写着物理试题，笔尖在纸上不停勾画着什么，却迟迟不答。

看上去和自己做政治题没两样。

烦恼过后，韩舟的视线从赵浅的试卷挪到上面，鼓起勇气问：“赵浅，你英语作业写了吗？拿来我借鉴一下。”

赵浅二话没说，从桌肚里抽出两张看着同样干干净净的英语卷子。

“答案都在选项上，我对钩画得有点小，你凑活看。”

韩舟闻言，拿着卷子来回翻看，他眯着眼，这才发现赵浅说的答案。

“你这通篇没有一个做题痕迹啊，真是你自己写的吗？”韩舟质疑赵浅的作业成果。

赵浅一挑眉，余光瞥了一眼韩舟说：“习惯了，不过真是我自己写的。”

韩舟看着无从下手的答案陷入纠结，他撅着嘴咕哝：“这答案抄的，最后还得我自己看一遍文章画关键句。”

须臾之后，韩舟凑近赵浅，将一张试卷摆到赵浅眼前，用笔指着一道题，来回在文章中间转：“赵浅，别的我相信你，但这道题我确定就是C，你怎么写的B呢？”

赵浅手中拿着笔，蹙着眉扫了一眼。

“真是B。”

“？？？”韩舟不解，随后偏头抓耳挠腮。

“不行，我还是存疑吧，听薇薇姐上课怎么强行解释。”说着，韩舟在题号上重重地圈了一笔。

“如果某道题你觉得你是对的，但答案不一样，那你就说服自己，用答案去代入，让答案介入你的思路，强行解释通自己的思路。”赵浅说，“应付考试，可以这么做。”

“那如果不是应付考试呢？”韩舟下意识多嘴问一句。

“那就顺从心意。”

二人终止话题，一下午时间全都投入自己的事情。不过有一说一，坐到赵浅旁边，韩舟确实有了一些动力，但就作业而言，赵浅可利用的价值实在太低，几乎没帮上什么忙。

待到理一教室逐渐人多，他便理所当然溜回自己教室。

文一此刻人也不少，可供韩舟借鉴的人选非常多，以防张薇薇发现，韩舟特意找了好几个人的试卷，集百家之长，杂交出独一无二的答卷。

下午饭点，韩舟满心欢喜地出门，打算去巷道请赵浅喝一杯奶茶，好歹人家大方地让自己抄作业，怎么的自己也得回馈一点报酬。

他蹲点守在理一门口等赵浅出来，可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孙京宇。

三人就韩舟的腿脚问题拉扯了好几分钟，最后拗不过，赵浅和孙京宇只好同意韩舟一起去。

奶茶店前，孙京宇厚着脸皮伸出手说：“没我给你提供座位你能抄的这么舒服？我要的不多，给我也来一杯奶茶就行了。”

“想喝直说。”韩舟恶狠狠地瞪了孙京宇一眼，转身点了三杯奶茶。

“我这是沾了赵浅的光啦。”等到店员将东西递过来，孙京宇捧着一杯超大杯芋圆奶茶在韩舟面前晃悠，生怕对方看不到，他猛吸一口，滋味扬上脸。

韩舟白了他一眼：“知道就行，回去把钱转我。”

孙京宇当即不乐意：“不是你说好要请我也喝一杯的吗？”

“那是你跪舔加哀求我才施舍给你的好不好？”

“是吗？”

“是啊。”韩舟双眸放大，“不信你问赵浅。”

赵浅走在韩舟另一侧，一边端着奶茶吸，一边点头。

孙京宇登时炸毛，他手一松，韩舟顺势向旁边歪了一些，紧接着孙京宇又托住韩舟，饶有趣味地说：“再说是啊不是？”

韩舟向赵浅这边靠了靠，几乎要爬到赵浅身上，他随即得意道：“不是喔，你有本事这下再松手试试。”

孙京宇有点气急败坏：“草。”

“钱不用还了。”韩舟摆摆手，与其说是大发慈悲，不如说是志得意满。

“真的？”

“真的。”

回去路上，风中似乎都夹杂着一丝生气，促使着绿意生发，促使着韩舟恣意生发，似乎要将所有的好心情浓缩到这一刻，所有的美好定格在这一瞬间。以至于韩舟忘记了巷道到教室的距离，忘记了周日到周六的距离。似乎这一周之中除了三点一线枯燥的校园生活，韩舟的记忆里就只剩下这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