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第19章 故地

周六这天，午时的阳光格外舒服，韩舟终于满心欢喜如孩童般跳着跑出教室。

他悠闲地靠在理一教室后门，摸了摸口袋，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胡杰峰如此顺眼。

为了这周末能不被其他烦心事打扰，韩舟破天荒的熬了一个大夜，将假期的卷子全部解决，虽说大部分还是借鉴赵浅的答案，但再怎么说好歹是没有作业了。

不消片刻，理一教室里面噪声四起，赵浅第一个拉开门走出来，他看了一眼抵在墙上光明正大玩手机的韩舟温声说：“别玩了，走了。”

韩舟闻声，身子一紧，有些吃惊，看到是赵浅才放下心，随即果断合上手机揣进兜里，碎步跟上赵浅。

二人一起下楼了，走到校门口，赵浅手机突然响起。

韩舟自觉向后退了两步，直至抵到路边树枝才停下。他摸了摸后脑勺，恶狠狠瞪着背后光秃秃的树枝，随后又走上台子平移了几步，最终停在空处。

赵浅看了韩舟一眼，将手机面向正与树枝斗争的韩舟说：“车来了，你跑什么？”

韩舟迟疑片刻，跳下台子跑上前来，看到赵浅手机上显示的一串号码，他顺势帮赵浅接通。

“您好，我到了咱们这个一中东大门口，就停在正对门的路边，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一道女声传来。

韩舟贴向手机一些：“我们就来了。”

赵浅收回手机，他挂掉通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

“什么时候叫的车？”韩舟非常欣慰出门有一个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同伴陪着。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在心里吐槽一番孙京宇，每回出去玩都要自己操心。

赵浅平静地回答：“快下课的时候。”

韩舟向赵浅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唇角微微扬起，说：“我们先过街。”

一中门口来往的车辆虽然很多，但速度都不快，二人左顾右盼，很快就过了街。

东大门对面路边突出来的一辆灰车很显眼，二人没费什么功夫便轻松找到。

上车后，二人挤在后座，赵浅报了手机号，随即出发。

行至半路，驾车的女人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瘫软在后座上昏昏欲睡的韩舟和正看风景游神的赵浅，说：“小伙子，让你那位同学靠好，那样睡对颈椎不好。”

赵浅回过神，略微调整坐姿，搂住韩舟的肩膀将他扶正。

“你干嘛！”此时韩舟也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离自己这么近的赵浅登时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向后缩了几分，却发现自己已经是顶到最后，退无可退。

赵浅退了回来：“我帮你扶正。”

“你俩就是同学吧，兄弟俩就别讲究那么多，实在瞌睡了就靠在人家肩膀上眯一会儿，咱们到地方还早呢。”女司机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韩舟。

“谢谢阿姨，我不困。”韩舟嘴上说着不困，眼皮却十分不给力，充斥血丝的眸子里尽是疲惫失神，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身体感觉摇摇欲坠。

女司机没再多说，专心开车。

赵浅看着韩舟的样子很是有趣，他将嘴凑到韩舟耳边，轻声说：“瞌睡了就别逞强，一会儿下车累了我可不扶你。”

韩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真没想到赵浅竟然把自己的后路都封了。

僵持了将近五分钟，韩舟终于选择妥协，他轻声道：“都怪司机大姐打方向盘用力太猛了，没收住。”

随后韩舟将头轻轻地靠到赵浅压下来的肩膀上，尽量不依赖对方。但没过一会儿，又感觉睡得不踏实，自己竟然还要用力才能休息，最后干脆整个脑袋都贴在赵浅肩膀上。

不知是剩余的路程太短不够沉眠，还是韩舟过分紧张没敢睡死，一路上，他断断续续醒过来好几次。

闭上眼睛，韩舟就忍不住地喜欢胡思乱想，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但这一切全凭自己的猜想。

贴在赵浅肩上，韩舟好像听到对方的笑声，他能感觉到对方鼻息加重片刻的变化，紧接着，随着节奏有序的起伏而渐渐消散，韩舟的注意也由此转移。

“十几分钟过去了都没睡着，那我干嘛躺他肩膀上？”

车子缓慢停下来，女司机温声提醒二人：“同学，到了。”

赵浅闻言，刚准备伸出手叫醒韩舟，韩舟却忽的一下自己坐起来，他假装自己大梦初醒的样子伸展胳膊，扭动脖子，发出几声连贯清脆的“咔”声。

伴着女司机惊愕的目光，二人在一处巷口下了车。

“爽了。”韩舟再扭了一圈脖子，他感觉头都沉了几分。

赵浅蹙着眉不说话，盯着韩舟扭完，这才张口：“脖子真灵活。”

韩舟叉着腰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禁感慨：“这儿还是老样子啊。”

赵浅一挑眉，点头静静听着韩舟说。

“你不知道，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住的就是这里。”韩舟指着两人身后某处胡同说，“喏，不远，就在那个胡同里面。”

赵浅顺着韩舟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

“看到那里卖饼子的那家店没有，胡同口就藏在旁边。”韩舟望向那边，思绪仿佛被拉回从前，“这条巷道卖饼子的有好多家，数都数不清，但就那家最合我意，打的饼子又酥又脆，以前放学我总带着朋友去买一个吃，配上卤鸡蛋简直绝了。”

赵浅望着不远处，眼眸随着热气升腾向上。

“不好意思啊，说的有点多了，咱们先去你学校吧。”韩舟眼见赵浅不说话，以为他是焦急心切。

二人沿着巷口的大路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嵌在路边的第二实验小学。

说通保安后，二人便光明正大走进来。

走进学校，韩舟站在小广场正中央，他环顾四周，教学楼只有一栋，三面围绕连接着。

“这么近，以前走这一截路可费劲了。”韩舟踩了踩脚下的地砖，挺结实的。

赵浅深吸一口气，世界仿佛静了下来。他感受到春风从耳边拂过，带来熟悉的气息，地上的落叶旋成一团，在面前打转。往事化成一幅幅画呈现在眼前，随即快速闪过，他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喊他。

“赵浅，赵浅，醒醒，该走了。”

赵浅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用力眨了下眼睛，韩舟正在他身边不停打响指。

“诶，怎么愣住了？”韩舟的眼眸很亮。

“哦，没什么，想起以前在这里上学的日子。”

“那时候确实挺开心的，无忧无虑。”

赵浅一挑眉，似乎有些不信：“嗯？”

“真的，整天除了玩就是玩。”

赵浅问：“不写作业么？”

韩舟莞尔，仿佛是终于等到别人问他这个问题，说：“写个蛋，哥从来不在家写作业，一直都是在学校解决的。”

“那你前几个星期一直背书包回家干什么，难道装的不是作业吗？”赵浅一本正经地道出事实。

韩舟一愣，随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诡辩：“你就说拿回去写没写吧。”

赵浅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确实没写。”

“那不就对啦，你管我是放假前在学校写的还是放完假回来写的。”

随后，赵浅带着韩舟在国旗下面转了一圈，二人摸了摸钢管，生出锈迹的质感不是很舒服，韩舟一上手便收了回来。

太阳破云而出，照得二人睁不开眼。周末的校园异常冷清，二人坐在教学楼台阶上，看着周遭环境，韩舟甚至感觉周围有点渗人。

“这么说咱们挺没有缘分的，小学六年竟然都没见过一次。”韩舟头搭在栏杆上，连忙坐起身饶有兴致地说，“诶，你以前放学怎么回家？”

“走回去的。”

“那确实没缘，你们学校好多同年级的人我都有见过，我印象中没有你这么呆的。”

“……”赵浅握住拳，轻轻放在韩舟腿上。

韩舟连忙改口说：“你不呆你不呆，我呆。”

他摆摆手，将这一码事抛之脑后：“算了，不想了。相遇即是缘，多晚也不迟。”

二人就这么吹了许久的风，直到本就黯淡的阳光消退，天空呈一片虚假的白，万里天际找不到一丝飘云。

蓦地，韩舟的肚子传来讯号，咕咕作响，他尴尬地看向身旁还在赏风景的赵浅说：“赵浅，你饿了没？”

赵浅点点头，二人随即出了校门。

街边饭馆琳琅满目，二人在路边转了许久，仍是迷茫。韩舟捂着有点滚烫的肚子，想吃的都没有，不想吃的连排开。

“麻辣烫怎么样？”赵浅本身不觉得有多饿，但跟着韩舟这么溜达了十几分钟饿意也逐渐上涨，他的目光捕捉到一家饭馆，看其门店的招牌，觉得还行。

“这家嘛……还算可以。”韩舟犹犹豫豫，站在店门口久久不进。

赵浅果断许多，先一步推开门走上台阶：“就他了，进去吧。”

韩舟站在店门口：“你先进去。”

赵浅回过头：“怎么了？”

“我去对面买点饼子，吃麻辣烫不配饼子没有灵魂。”韩舟双眼放光，说着就要过马路，“你进去随便点，我都行。”

二人就此分别。

良久，韩舟拎着一袋饼子进来。他四下扫了一圈，没有赵浅踪影，他有些焦急，刚准备掏出手机，却感觉身后皮肤有些麻痹，他回头一看，正好对视上赵浅的双眸。

“挺快啊。”

韩舟捋了捋头发：“赶巧，正好碰上人家新出一锅。”

随后，赵浅带着韩舟来到一隅，服务员正弯着腰为他们擦桌子，韩舟和赵浅分别坐在两侧。

将饼子放在一旁后，韩舟顺手抽了两张卫生纸擦拭，他胳膊肘支在桌上，两手握拳抵住脸。

“赵浅，你点的什么？”

“喏，来了。”赵浅将视角挪到桌边，一名服务员端着一碗铺满红油的麻辣烫走来。

那名服务员将托盘放在桌上，看了两人一眼，很自觉地把第一碗送到韩舟面前。

“谢谢。”韩舟很有礼貌地接过。

“请慢用。”

赵浅看着韩舟着急忙慌接碗的样子，忍不住地说：“不用这么着急，没人跟你抢。”

韩舟揉搓手指，随后手掌合拢，他身体后倾靠在沙发椅上，蹙眉道：“烫的，我还没饿成那样。”

这时，服务员又将另一碗送来，二人晾了一会儿，这才动筷。

韩舟挑起一块没细分的金针菇，面露难色地说：“这里面还有金针菇啊？”

“不然呢。”赵浅细嗦一口粉，停下手中动作，“你不吃？”

韩舟摇摇头，放下筷子就要去抽纸。

“不吃给我。”与此同时，赵浅将碗推到韩舟面前。

“给，你加油。”韩舟挑的很仔细，时不时还吹一吹，热气烤的他脸颊发烫，视线模糊。有些和其他配菜缠绵在一起的，韩舟索性全部夹给赵浅。直至心满意足，韩舟才将他那份还给自己。

但看着赵浅那份堆得满满当当如山峰般的金针菇时，他不免有些自责，早知道提前跟赵浅说一声，现在浪费也不是，让赵浅撑得倒地不起也不是。

赵浅拿起筷子：“这叫你都行？”

韩舟无地自容，强词夺理：“一点点我还可以勉强咽下去，这块头儿太大了，我吃不下。”

赵浅没再质问，低头搅拌。

韩舟在学校养成争分夺秒的习惯，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功夫就吃完。赵浅也不甘示弱，速度同样不慢，只是由于碗中东西太多而影响最终结果。

赵浅稍作歇息，看到捂着肚子靠在沙发椅上休息的韩舟，蹙了蹙眉问：“你只吃这点够吗？”

韩舟拍着肚子，发出咚咚响声，哂笑说：“我胃小，本来就吃不了多少，没有金针菇刚刚好。”

他伸出手在桌上抽来两张卫生纸擦嘴，随后接着问：“下午有什么安排没？”

赵浅摇摇头。

“那各回各家？”

赵浅停了一秒，依旧摇摇头。

这下可把韩舟难住，他既高兴赵浅下午陪着自己在外面浪，又苦恼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发时间，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说：“要不我们直接去学校附近网吧玩到第二天，然后直接回宿舍补觉，怎么样？”

赵浅此刻也已吃完，他拿纸擦嘴，摇摇头否决。

韩舟一时间犯了难，心想一下午的大好光阴确实不能浪费，但究竟去哪自己心里面也没个方向。

韩舟盯着赵浅游神，思绪乱如麻。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浅竟然把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转移话题打趣说：“我看你才是没吃过饭的那个。”

“没你这份刚刚好。”赵浅禁不住地嗝了一声。

韩舟闻言，立马拱手感谢：“多谢分担，多谢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