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建军的电话,语气依旧冰冷:“把黎野的电话号码给我。”
张建军不敢怠慢,连忙把黎野的手机号发了过去,心里越发纳闷,谢老师这到底是想干嘛?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要联系方式,真是让人猜不透。
谢砚辞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手机号,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嘟嘟”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焦灼。
响了足足五声,电话被挂断了。
谢砚辞:“?”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挂她电话?黎野竟然挂她电话?
她盯着手机屏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又一次按下了拨号键。
这次响了三声,又被挂断了。
谢砚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能滴出水来。好,很好。以前对她热情似火,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边,现在刚被开除,就敢这么对她?果然是之前的热情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指导剧本,现在目的达不到了,就原形毕露了?
她咬了咬牙,第三次拨通了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谢砚辞以为又会被挂断时,终于被接了起来。
不等对方说话,谢砚辞的怒火就率先爆发,语气冰冷又带着质问:“黎野,你什么意思?挂我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道沙哑又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还夹杂着隐隐的酒气,语气冲得很:“你谁啊?我凭什么不能挂你电话?我挂你电话怎么了?”
黎野此刻正趴在酒馆的桌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像催命符一样,烦得她只想摔手机。前两次她直接挂了,可对方锲而不舍,第三次她实在忍无可忍,接起电话就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她喝了太多酒,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完全没听出电话那头是谁的声音,只觉得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很烦。
谢砚辞被她这副态度怼得一噎,随即怒火更盛。好啊,不仅挂她电话,还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果然是故意的!
“我是谁?”谢砚辞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浓浓的嘲讽,“黎野,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的声音了?还是说,之前找我改剧本的时候,那些热情都是装的,现在用不上我了,就连我的声音都懒得记了?”
“谢……谢砚辞?”
黎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清醒了大半。她猛地抬起头,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酒意瞬间消散了不少,只剩下满满的惊慌和无措。
怎么会是谢砚辞?她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难道是……是来兴师问罪的?怪她之前“骚扰”她,怪她惹她不高兴,所以特意打电话来骂她?
张建军的警告、被开除的委屈、对未来的绝望,还有此刻面对谢砚辞的惶恐,瞬间交织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酒精的作用下,原本就紧绷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谢、谢老师……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哽咽着,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骚扰您……真的没有……之前找您改剧本,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不该打扰您……对不起,您别生气……”
她一边哭,一边不停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所有的委屈和惶恐都咽进肚子里,只敢一个劲地认错。她以为谢砚辞打电话来,就是因为张建军说的“她惹她不高兴”,所以拼尽全力道歉,生怕再惹这位影后不快。
谢砚辞原本满肚子的怒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和一连串的道歉弄得瞬间卡住了。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黎野的状态不对。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酒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句道歉都透着浓浓的委屈和惶恐,完全没有了刚才接电话时的冲劲。
这和她预想中的“翻脸不认人”完全不一样。
“你喝酒了?”
谢砚辞的语气骤然缓和,褪去了先前的冰冷质问,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眉头蹙得更紧,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电话那头的酒气隔着信号都清晰可闻,混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伤的小兽在低声呜咽,彻底打散了她心头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疑惑。
黎野被这声问询戳中了紧绷的神经,酒精在胸腔里翻涌,将所有伪装的坚强彻底冲垮。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我工作没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张导……张导把我开除了……”
这几个字一说出口,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绝望瞬间决堤。她想起张建军凶狠的辱骂,想起被拽到角落时的狼狈,想起抱着剧本走出片场时的茫然,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说我惹您不高兴了……说我骚扰您……可我没有啊谢老师……我只是想改好剧本……我真的没有想骚扰您……”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像个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孩子,把所有的惶恐和委屈都倾泻了出来。酒精放大了她的脆弱,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流露的情绪,此刻全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电话那头的人面前。
谢砚辞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哭声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开来,取代了所有的怒火和不满。
她终于明白了。
黎野不是故意疏远她,不是翻脸不认人,更不是用完就丢的敷衍。她的刻意躲避,她的紧张不安,她的欲言又止,全都是因为张建军的警告和威胁。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她随口说的那句气话。
如果不是她一时赌气,说什么“不如早点离开”,张建军就不会有恃无恐地开除黎野;如果不是她,这个满心都是剧本和梦想的小姑娘,现在还会像往常一样,早早出现在片场,认真地检查道具,专注地记录细节,偶尔鼓起勇气,拿着剧本站在她面前,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是她,亲手砸了她的饭碗,毁了她小心翼翼守护的梦想。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先前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懊恼和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自责。她竟然因为一时的别扭,误会了这个单纯又执着的小姑娘,还间接让她遭遇了这些。
“你现在在哪?”谢砚辞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褪去了所有的清冷和强势,只剩下不易察觉的急切,“在家吗?”
“家?”黎野听到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干涩又悲凉的笑,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哪有家啊……”
她想起那个狭窄逼仄的合租房,想起房东催缴房租时不耐烦的嘴脸,想起出门前房东撂下的狠话,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房东……房东说明天再不交房租,就把我赶出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上个月的房租都没交……现在工作也没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了谢老师……”
她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孤鸟,在这座偌大的城市里,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酒馆里的喧嚣和暖意,此刻都成了对她的嘲讽,让她越发觉得孤独和无助。
“地址发给我。”谢砚辞立刻说道。
“啊?”黎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把酒馆的地址发给我。”谢砚辞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不安全。我让助理去接你,先去我那住。”
“不、不用了!谢老师,您别麻烦了!”黎野连忙拒绝,语气带着浓浓的自卑和惶恐,“我不能去您家……我就是个被开除的小场记,配不上去您家……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就好……”
她怎么能去谢砚辞的家?那是高高在上的影后的住处,金碧辉煌,干净整洁,而她现在浑身酒气,狼狈不堪,像个乞丐,怎么配踏进那样的地方?
“没有配不配的。”谢砚辞的语气带着一丝强硬,不容她反驳,“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是通知你。要么自己把地址发过来,要么我现在就让人去查附近所有的小酒馆,一个个找。”
她的语气里带着威胁,却不是生气的威胁,而是怕她出事的急切。
黎野被她的强硬弄得没了办法,又怕她真的派人一个个找,只能委屈地哽咽着,报出了酒馆的地址。
挂了电话,谢砚辞立刻拨通了林薇的电话,语气急促:“去这个地址接人,务必安全把她带到我家,路上照顾好她,别让她再喝酒了。”
说完,她把地址发给了林薇,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她好像哭了,你态度好点。”
挂了电话,谢砚辞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黎野的号码,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只是想打电话问问她为什么挂自己电话,为什么不通过好友申请,顺便道个歉。可没想到,会听到那样一番让人心疼的话。
那个总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却在谈起剧本时眼里发光的小姑娘,此刻正独自一人在陌生的酒馆里,喝着闷酒,哭着说自己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