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荫公主:“你……”
气得牙痒痒,濯荫甩袖仰头看向金碧辉煌的朝春楼匾额,正巧,红桃跟着勘验现场的官差一同出来。
“红桃,情况怎么样了?”濯荫急不可耐,询问红桃。
叹息一声红桃垂着眸摇了摇头,“公主,五楼窗户确实摇缀不堪,仿佛要掉落地面,正常人椅窗,一般情况下是掉不下来的,可……”
“可若是此人喝醉了,找不着北,那可就难说了?”蔡成达接过话茬,摇头感慨:“大家一定注意了,喝酒误事,说不定,从五楼摔下,还给白白丢了性命,不值当啊,可怜一代英才,就此陨落了。”
一连串反问,濯荫公主声音越来越高,止住掉线的眼泪。
濯荫公主:“你既然说是醉酒,那我就好好与你说道!淮秀哥哥与我有约,泛舟白河,怎么凭白无故跑这朝春楼来喝酒?再说了,刚刚淮秀哥哥与我说话时,并未酒气缠身,你凭什么说他醉酒失足?你们这是十足的诬陷伪造证据,我要向父皇告你一状。”
闻言,蔡成达挑眉诧异,嘴角扯出诡异弧度,“濯荫公主还小,果然尽会使些告状的把戏,不过,蔡某问心无愧,公主尽情禀告圣上。”
见言语威吓不了蔡成达,濯荫气势汹汹,指着蔡成达发怒:“你……”
不忘提醒,蔡成达指向朝春楼,“呀……!雨停了,红月爬上梢头,公主还是换身衣裳,夜里更深露重,恐着凉寒气入体。”
满身雨渍,濯荫公主却是不甘心,仰头看向五楼摇摇坠坠的窗户,她招手凑近红桃耳畔,言语几句,红桃隐没人海。
甩着衣袖进入朝春楼,濯荫公主吩咐店家,指着李土虽,“你就是朝春楼掌事的,给我安排一间五楼的客房,就在秦淮秀的隔壁房间。”
片刻,李土虽尴尬地抿了抿嘴,余光寻着蔡成达,得到回应后,嘴角抿出一抹笑,“是是是,濯荫公主,你且跟上小的步伐,这就给你准备身干净的衣裳,可莫要嫌弃小的照顾不周。”
去到五楼,秦淮秀刚刚坠落的房间已被查封,碎步路过,濯荫公主嗅动鼻尖,瞥一眼禁闭的房门,她一把推开房门,封条簌簌落下,清冷的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倒灌进入。
李土虽连忙喊声阻拦:“濯荫公主,房间刚被查封,您这样做,恐不妥。”
并未转过身来,濯荫公主一脚踩在封条,走进房间,双眸四周环绕,桌上还备有吃食和几乎未开封的酒坛,目光最终停留在呼啦响声的窗户。
她行至窗边,抬手搭在窗棂,不敢相信,淮秀哥哥会从此处坠落,她耳畔想起秦淮秀最后的言语:濯荫,我来看你了,我总算,没有食言。
明明前几日自己还兴高采烈的邀约,如今却是两相对望。
“公主,干净的新衣裳来了,你且换下旧衣,这里窗户破了,风大,着凉寒气入体,恐伤了身体。”李土虽叫来婢女侍候。
那婢女端着衣服,引濯荫公主来到旁边的房间。
屏风后,仅有濯荫公主抱着衣裳无声的哭泣,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换了干净衣裳,濯荫擦掉眼角的泪水,行至桌前,吩咐婢女,“你给我上一桌同隔壁一样的吃食。”
奴婢行礼回应:“是……公主。”
待婢女出门,濯荫公主这才开了门缝东张西望,警惕周围情况,瞧见没人监视,行廊拐角处,一个熟悉人影闪过,她低声嘀咕:“母后!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她匆匆出门,跟上那抹身影。
七扭八拐,掩面盖住脸庞,避开行廊少有的路人,濯荫公主兜兜转转,终究在朝春楼后院跟丢了那簇影子。
有些恍惚,漆黑夜晚,濯荫公主目光微微偏转,眉间紧蹙,尽是纠结,难不成刚刚小眼昏花,看差人形,错把同样身形侧脸的女子当做母后。
她使劲揉搓眼皮,再一次睁开眼,眼前空无一人,寂寥的庭院只有她孑孓身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往后挪移碎步。
脚底仿佛有个物件梗住突出,濯荫公主正要一脚踢开,抬腿间,朦胧的月光映照下,一缕刺眼的光芒闪瞎了眼睛,她定睛一看,竟是颗耳坠,价值不菲,便拾掇起身,对着月光看去,越看越熟悉,这不就是母后的金龙蟒衍东珠耳坠,怎会出现于此?
瞬间,濯荫公主疑惑的眼底闪烁着多种情感,放大的瞳孔尽是迷茫与不解。
她小心翼翼将耳坠放入荷包,找着借口,恐是母后微服出宫,来到朝春楼体验民生疾苦。
可……!
这朝春楼,换句话说,就是寻欢作乐的场合,若非秦淮秀坠楼,她是断不可能出现这等地方!
不知不觉间,锐利的眼神四处寻觅,非要找出母后的身影,濯荫公主不甘心就此离开,却始终如无头苍蝇没有思绪。
她耷拉着脑袋,双手无力垂落,身子就近倚靠凹凸不平的围墙。
“咔嚓”机关响动。
无意间的举动,濯荫公主背脊骨压住机关,院中的假山一分为二,还没等反应,打开的假山又挪动往中间合上。
这等场景,濯荫公主飞快脚步,往假山中间进入,最后一刻,有惊无险地进入其中。
房间里,上菜的婢女推开门看见空无一人,眼神张惶失措,端着菜往回跑,着急大喊:“李管事……!李管事……!”
李土虽不紧不慢上楼,蔑视一眼紧张兮兮的婢女,没好生气地斥责一番,“冒冒失失的,这楼里还要继续做生意的,有什么事?慢点说。”
婢女吞咽口水,鼓足勇气:“五楼房间,公主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李土虽音高八调,堪比婢女慌张语气,他镇定一下,询问:“那五楼其他房间可曾看过?”
婢女摇头:“空房间自然是没有公主的身影,其余房间也有顾客,奴婢不方便进入。”
“赶紧差人找出公主。”李土虽甩袖离开,匆匆向后院行去,迎面撞上蔡成达。
蔡成达面现怒气:“冒冒失失,也没个正形!”
被斥责一番,李土虽尴尬脸色转瞬柔和,“蔡少,公主……公主不见了。”
蔡成达挑眉诧异,“不见了就不见了,这朝春楼,还能被她个小姑娘掀得天翻地覆!圣上的女儿,让她耍耍小脾性,过几天就消了,反正已成功祭祀血月,我们,自会盛气升腾!”
“知晓了。”两人正色看向院中的一座假山。
神秘的夜空,霎那间,皎洁的圆月变为如梦如幻的血月,高悬空中,浓烈的红色,红得深邃,红得夺目,自漆黑的夜幕发出诡秘的信号,在它的俯视下,一切渺小的荡然无存。
“下一次血月何时到来?”蔡成达仰头欣赏美景。
李土虽凝神回想:“国师说了,十年之后,已遴选十全的八字,正在朝春楼里养着。”
不一会儿,高楼里响起飘逸的琴声,动如清风朗月,送来清凉的气息,这股清新充盈朝春楼每一处角落,每一寸草地,洗涤心灵。
股股琴声沿着假山隧道送入,濯荫公主摸黑行进,拐弯处,有显微亮光,她挪动碎步,探头探脑,望向尽头。
不远处,有个石窟,一蹲黑色的雕像安静立着,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脸庞被狰狞的青铜面具覆盖,只露出血红色的双眼和尖利锋芒毕现的两颗獠牙,让人看得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
在那雕塑下方,显现一个青铜纹祭坛,中央摆放一张供桌,桌上点燃两枚白色长烛,燃烧熊熊火焰,烛台中间,一盘血红的肠子供奉其中。
血腥味顺着而来,濯荫公主吞咽喉咙,酸水沿着喉管翻出,犹如江水涛涛涌出,她捏着鼻子,看着石窟脚下打开的石门。
偌大的场地,没有人声响动,她轻手轻脚,想着朝春楼的秘密就在其中,兴许,淮秀哥哥的坠楼,也与其相关联,鼓足勇气往石门处移动。
到门口时,她听得响声移动,尤其沉重的呼吸,相互交缠,粘腻的咸腥味从里面传来。
捂住口鼻,濯荫公主视线偷偷扫向石门内部,狭窄的空间,黄泥堆砌的土屋,黄金灿灿的金榻,雍容华贵的被褥,冲击着双目。
尤其是被褥里的两人,身下那人面色潮红,娇羞欲滴,这还是昔日严苛对待她的母后吗!?
顿时,濯荫公主瞠目结舌,错愕不已,发出轻微的尖叫:“啊……!母后,你这是作何!”
被搅扰春梦的两人抬头看见石门外震惊的濯荫公主,张惶失措,尤其皇后娘娘,连忙推开欺压在上的身子,她穿上里衣,匆匆追赶上来,拉扯住濯荫,阻止前行。
皇后娘娘:“濯濯,你听母后解释!”
一把甩掉拉扯牵制的手,濯荫满目失望,无奈摇头:“淮秀哥哥,也是发现母后腌臜事,才被灭口的!”
皇后娘娘双目黯淡:“母后也是有苦衷的,若是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怎能两全人生。”
濯荫公主擦掉眼角滑落的泪水:“你的爱是爱,父皇的爱就不是爱吗?”
皇后辩词:“你父皇对我的感情,那不是爱,我只不过是他争权夺利的工具,若不是他,当年,我也不会与文斌分开。”
眉梢紧蹙,濯荫公主指着穿戴整齐的太师,“所以,他才是你的真爱,蔡文斌,欺君犯上,可还知错!”
只见蔡文斌拿来大氅,披在皇后肩上,轻言问候:“芝芝,这样,就不冷了。”
皇后有了安慰,点点头应和:“你快劝劝濯濯。”
蔡文斌浅笑:“好,我这就好好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