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进入房中,屋内并未翻找痕迹,唯独那幅山水相间图摆放位置远离烛台,秦淮秀踉踉跄跄跌坐椅子,柔和的眉目,尽是忧虑。
他镇定情绪,努力抬手,将画轴拆开,那封密密麻麻的仿造信笺消失的无影无踪。
顿时,他不由自主的失神落魄垂眸,心中升腾重重的阴翳,不忘将画轴合上,恢复画卷完整。
他出门在外这段时间,有贼人进入房间,目标明确,找出画轴隐藏的信笺,湮灭他们之间曾经见不得光的关系与合谋。
只是,贼人拿走的始终是仿造信笺,恐被当事人察觉出来,秦淮秀当场提笔,挺直脊背,沿着记忆,开始仿造新一张密密麻麻的信笺,等待墨迹干涸,将信笺折叠放入怀中。
一日过去了,秦淮秀惴惴不安,如履薄冰,走在路上都要疑神疑鬼,东张西望,就连同行的书生觉察异样,关切问候。
“秦兄,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去找大夫瞧瞧如何?我看你心神不宁,莫不是最近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你了!”
被人看穿心思,秦淮秀屏住呼吸,嘴角轻扯,摇摇头,露出僵硬的微笑,“王兄,你莫要打趣我了,邪祟做不得真,心中存真伪,何须惧怕那等下作。”
王兄:“是是是,还得抄书呢!我老娘还等着秧苗钱,话说你父母远在南地,也算商贾人家,应该不缺银子花,你何必像我这般劳作?”
了然,秦淮秀如实解释:“抄书,既可以练就书法,又可巩固所学,是为溢处,而写诗,既陶冶情操,又可丰富所学,多多益善。”
王兄感慨:“你心态可真好,我真是自愧难当!”
两人往前方行去,路遇一青衫布衣孩童,瘦削的身子,背着偌大的古筝前进。
孩童一个不留神,与秦淮秀撞了个满怀。
秦淮秀连忙扶起幼童,摸摸他的额头担忧:“你可还好?”
那小童抬眸看去眼前人,双眸洁净的如同甘泉水洗的皎洁月光,颔首低眉,淡然笑之,“影若见过淮秀先生,是影若张惶,无心之举,还望先生海涵。”
两人相视一笑,皆挺直脊背,走向各自去路。
冥冥中,自有定数,作诗中,秦淮秀下笔谨慎,写完三首诗赋,没成想,却成了此生遗作。
诗赋一
皇华歌满听,家在楚南地。
秘府君恩重,史臣官务溢。
诗赋二
太乙神鞭打,师从此山来。
害人今不患,我生复谁猜?
诗赋三
朗照明高洁,乾坤一色同。
云遮千嶂外,日射九霄中。
含泪写下诗作,等待墨迹干涸,秦淮秀将诗作交与书坊老板,轻言:“今日诗作完毕,可以拓印诗集,还请叨扰老板。”
老板双手接过秦淮秀诗集,直接翻到最后页,满目空白,一脸诧异,“秦大才子,这书籍还有三五页未写满成册,咋就开始拓印成本?”
秦淮秀一展笑颜,双眸中隐现一缕淡淡的遗憾愁绪,摇了摇头:“行吧……待我书写完本,老板定要拓印成书,让我亲手看看范本。”
老板堆笑:“定然。”
匆匆翻到秦淮秀最新诗作,书肆老板频频点头赞叹,“不愧是书院英才,寥寥数笔,高歌朗朗乾坤。”
随即,他将书放置匣子锁好,等待秦淮秀的下一次造访。
一路上,秦淮秀深深呼吸,买了久违的冰糖葫芦,一口一个,一改往日的作风,畅快淋漓地吃着红彤彤圆溜溜的果子,又涩又甜,就像此刻的他,苦中作乐。
遇见卖面具的小贩,他掏出荷包,选了一个狐狸面具,把玩手中,接着戴着面容。
小贩练练夸赞:“公子,这小狐狸面具相当衬得您聪明伶俐呢!”
拨开面具,露出那双温和的眼眸,轻挑眉梢。
秦淮秀嬉笑:“我还需要一个面具来证明谋略伶俐!”
他刚放下面具的手,引得老板捶胸顿足:“唉……差一点就卖出一个面具了!能早点回家陪陪老母。”
悬在半空的手忽然停顿下来,秦淮秀一把捞起面具,晴朗笑问:“老板,这个面具多少钱?”
一听买卖有转机,小商贩喜出望外,脱口而出,比划手指:“公子,只要五文钱。”
从荷包里掏出铜板,递与小商贩,亲切问话:“老板生意兴隆,早点卖完,与母亲团聚!”
兴高采烈的小商贩拱手道谢:“托公子吉言,祝公子万事如意,合家欢乐!”
秦淮秀拿起小狐狸面具,穿梭在人潮涌动的街巷。
回想着在南地的爹娘,今年还未来得及赶赴家中团聚,秦淮秀便扯下手中的玉佩,往韩府行去。
秦淮秀叮嘱:“待你家公子回来时,定要将这枚玉佩交与他,还请麻烦他亲手交与我远在南地的爹娘。”
韩府下人虽是不解,还是照旧收好玉佩,等待韩曜回来时交付玉佩。
返回家中的秦淮秀注意身后紧随的尾巴,一个转弯,拐入岔路,就近抄起扁担,猛地等待黑影闪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扁担就打,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被套上麻袋,扛走离开。
头脑昏昏沉沉的,秦淮秀咬舌头保持清醒,“咚”一声,自己重重地摔在地面,显然贼人将自己捆绑至目的地。
趁着贼人扯开麻袋瞬间,他假意闭眼昏睡,身旁传来窸窣说话声。
“你们弄死他了?”
“蔡少,我们怎敢动手?您吩咐要活的我们还能整条死人过来!他不过是晕过去了。”
掷地有声的脚步贴面而来,沉稳的嗓音嘶哑开口,“你们都退下。”
小喽喽接二连□□出房间,只剩下三两人围在秦淮秀身旁。
“爹,我们都搜过了,这小子家里没有信笺,看来只能是贴身携带。”
沙哑嗓音说道:“既如此,把这小子衣服扒光,搜全身。”
另一卡痰子嗓音开口,“是,老爷,我定让这小子知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只见一只手背疙瘩泡满起的手朝秦淮秀衣襟使来,解开衣带,怀中的信笺簌簌落下,那双疙瘩泡手急匆匆捡起信笺,恭恭敬敬打开递与房间位份高的人。
位份高人紧紧盯向信笺,目光难掩急不可耐的情绪,“快给我瞧瞧!这份可是真的?”
信笺刚打开一半,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瞅准时机,秦淮秀睁眼直往信笺扑过去,抢得信笺,一把揉团,塞入嘴里,囫囵吞枣般吃进肚里。
待纸张吞咽干净,秦淮秀洒脱大笑,“信笺,我吞了……既然你们想玩,我就陪你们玩!看这场游戏,谁才是赢家!太师、蔡少,还有赵……赵什么东西?”
赵崧咬牙切齿:“你才是什么东西,我是赵崧。”
“不重要,我记这么难听的名字干嘛!”秦淮秀如实说,昔日笑容温和暖阳,如今蕴着懒淡笑意,眼底清清楚楚尽是蔑意。
蔡成达余光瞥向太师,压制怒气,“爹,他吞了信笺。”
攥紧拳头,太师向前走了两步,拍了拍秦淮秀的肩膀,摇了摇头,平稳笑容,藏着杀机。
太师:“年轻人,言辞盛气凌人,还需磨练。”转过头来,严苛交代,“无论如何,信笺必定拿在手中。”
瞬时,太师眸色狠厉,绽出锋利的寒芒,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房间里陆续走进黑衣劲装人,还不乏华冠丽服者,其中有人搭腔。
“蔡少,密信被此人吞下,等他茅厕拉出,找到信笺便可。”
忽然间,房间鸦雀无声,只留说话人原地愣怔。
蔡成达咬了咬后槽牙,面目狰狞,“这人,谁招进来了?影响灭影队的整体智商。”
“回蔡少,这是我堂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问题过于朴素,武力却是一等一的高强,让他打东,绝不敢往西。”
带队人拉着说话冒头灭影人跪下求情。
在旁好整以暇看戏的秦淮秀哈哈大笑,“这……现搭的草台班子,唱戏给我看呢!”
蔡成达气得眉毛倒竖,嘴角扯出诡异笑容,“你……死期不远了!”
秦淮秀坦然面对:“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何足为惧!”
看向秦淮秀的肚腹,赵崧眼咕噜一转,憋着一肚子坏水,他撩动眉梢,凑近蔡成达,“蔡少,明夜便是血月初升,您看……这样如何?”
闻言,蔡成达面部纹理微微抽搐,嘴角不可察觉地向上翘起,扯出诡异的弧度,显得极其僵硬,凝视秦淮秀的眼神弥散着难以解读的阴冷,仿佛一条寒潭中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闪烁着邪恶的光芒。
蔡成达:“你这折磨人的法子,甚妙!”
解了衣带的秦淮秀着实狼狈不堪,松散的长发垂落眉间,掩映清秀的容颜,那微微发颤的手藏在袖中,攥紧拳头,桀骜与忍耐,等待燃起永不服输的斗志。
众多目光逼视围观向孑然一身的秦淮秀。
秦淮秀:“你们……要干什么!”
赵崧扯开嘴角大笑:“干什么……很明显,当然是……干……你……呀!还别说,文人书生意气,肤色雪白,同女子一般无二。”
秦淮秀:“你不可胡来,我老师知晓,定要你名裂天下。”
赵崧搓手向前,跃跃欲试,“不让他知道就得了。”
他首当其冲,朝前欺去。
看准时机,等待赵崧靠近,秦淮秀握紧的拳头朝赵崧挥去,一把重重打在眼眶,得了先机,他四处张望,寻着人少处,趁乱逃窜。
气的牙痒痒,赵崧捂着吃疼的眼眶嗷嗷直叫:“你们,赶快捉捕秦淮秀,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