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
尖锐的女声响起,正是蔡成达怀中的侍女,捂着心口处娇嗔,神情甚是委屈巴巴,似只蜷缩的狸猫,娇嗔几句:“蔡少,你弄疼奴家了,哼……人家不理你呢!”
怒气无处安放,蔡成达猛地推开怀中的美娇娘,砸落地面,就连呼吸都在喷薄出焦躁的火星子,他瞪着地上躺着的小女娘,步步逼近,仿佛下一秒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入腹中,蚕食殆尽。
这种场景,赵崧使着眼力色,疯狂示意小女娘,那小女娘兢兢战战垂眸,眼神慌张失措,脸上纹路七溜八拐,像是个瘪嘴的小老太太,瘦长手指控制不住地痉挛颤动,声音微弱飘渺:“蔡少莫要生气,如今打紧的事,便是要追回府中的物资。”
赵崧在旁附和:“蔡少,任尹娘子说得在理,当务之急,报官捉拿山匪要紧。”
“报官……!”蔡成达冷哼,“那些东西是能见官的吗?猪脑子一个。”
言语被数落了的赵崧连忙低头哈腰,卑躬屈膝,脸上疙瘩宛如赖□□鼓着泡,一张一合,轴承脖子滚珠腰,回复言语就像从水中捞出的泥鳅,滑不溜湫的,嘻嘻谄媚笑说:“蔡少说得对,我是猪脑子一个!猪脑子一个!”还不忘“啪啪”颤耳光子,扇红左右脸颊。
顿了顿,蔡成达蹙眉沉静,“够了,再扇下去不得成山上的猴屁股。不过,你们倒是说对一点,抓紧缉拿山匪。吩咐下去,让府里死士待命,捉拿五陵山山匪。”
正出门时,韩曜一行五人与蔡成达碰面。
醉酒之后,楚越、季随风和江憬,放浪形骸,失去节制,身体变得笨拙和沉重,舌头都开始肿胀,努力想张口说话,却无法清晰的表达意思。
尤其是江憬,如烂泥般吞吞吐吐:“嘻嘻嘻,小白脸,这不……我看……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呕……”
满身酒臭熏得蔡成达退避三舍,冷冷地瞥向五人,轻蔑地翻了个白眼,目光中尽是讥讽:哼……怪不得不受圣上器重,傻缺五皇子,烂泥扶不上墙的疯痴,还自诩五陵年少。
红晕的色彩,爬上脸颊,韩曜平日机灵的双眸,此刻也略显呆目,涣散的眼神半睁着,歪脑袋打量面前堵路的蔡成达。
仅剩还算清醒的秦淮秀,嘴角溢出醉染的微笑,朦胧的眼眸带着温和,搀扶着醉态丑出的四人。
他笑声低吟:“蔡少,借过。”
话音刚落,时间恍如凝滞,四周充斥着莫名的沉默,蔡成达侧身甩袖,抢先出了行廊,赶往蔡府。
“他奶奶的,可算走远了!”
待蔡成达走远,楚越恢复模样,擦掉脸上的粉红胭脂,连连呸掉几口:“呸……我一个大老爷们,弄这些胭脂俗粉的东西。”
季随风笑得肆意:“怎么就俗气了还挺香的。”说完还不忘涂掉自己脸上的红胭脂,摸一把楚越的肉脸。
两人一前一后追闹不停,整个酒楼好不热闹,还是韩曜呵斥住两人的行为,低调处事。
.
地牢里,捆绑着山谷中腹抓来的商队,受刑过后,残喘苟延,吊着一口气,始终未曾交代账簿上虚空的白面黄金来源。
韩曜步伐稳健而有力,不急不缓,走向刑罚室,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透露出沉稳的气息,他将手中的卷宗交给手下,直言开口:“韩御史,这些歹人还未交代个中厉害关系?”
眉梢凝紧,韩廷枢背转身来,摇了摇头:“你这小子,乔装打扮倒是头头是道,今天同你伙伴抓到这行人,有赏!”
小韩曜满心欢喜,一改刚刚的稳健:“爹,那你要赏赐我什么好东西?”
韩廷枢一脸认真:“赏你二十鞭子,私自派遣调动督察司里的人,还有韩府的家丁,十五岁的人了,果真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顿了顿,继续道:“如若每个富家子弟、权贵纨绔,都像你这般顽劣不堪,轻易调动朝廷中人,作为你的私人武器,举刀挥向百姓平民,这天下,国之不国,大厦将倾,岌岌可危。”眼神示意督察司一队掌事人陈纯臻,“用刑。”
陈纯臻急得跪地:“大人,下官监管不力,自请罚鞭,弟弟纯烨护卫不严,未将此事禀告,理应罚罪。”
“爹——!”
言语中相当不服气,还是跪下磕头认罪:“孩儿谨遵教诲。”
惩戒室,多了轰鸣响彻的鞭子抽打声。
夜里漆黑无比,窸窸窣窣的雨点落在地砖,砸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卧房里,韩廷枢始终蹙眉不语,韩夫人褪去韩廷枢的外衫,抬手抚平那结团的黑眉,语言安抚。
“知道心疼儿子了,还弄这么重的刑罚,当时面子上过去就得了,你这是自己找罪受!”
说完,韩夫人抬手刮了刮韩廷枢高挺的鼻梁,继续道:“别担心,我刚从曜儿房间里回来,伤势重是重了,男娃子,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不立规矩,何以成方圆,以后,他的路还长着 你这个做父亲的,还得多护佑担待着,别整天板着个脸像是我们娘俩欠你钱似的!”
韩廷枢温和回话:“夫人教训的是,曜儿真没事了?”
“有事,要不,你现在穿上衣衫去看看!?”韩夫人掩面轻笑。
韩廷枢嘴角抽动:“夫人,我不去,让他看见,我这儿老脸往哪里搁!”唉声叹气:“曜儿长大了,自己拿主意是好事,行事还得张弛有度,不可行越矩之事。”
“咱儿子主意多的很,你在旁指点一二,看护着点。”韩夫人穿了里杉,往被子里缩去。
韩廷枢一本正经:“他好手好脚,还要我看护!”
“你……我要睡觉。”韩夫人说着便把被子完全扯在自己身上,留下韩廷枢瞪圆眼珠子发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响起,窗棂处传来熟悉的暗号声。
趴在床榻的韩曜连忙扯被子捂住臀处,吃力的侧身,双手撑在下巴,一副悠哉悠哉,殊不知,脸上藏着的疼痛表情,全然汇聚臀处。
韩曜:“进来呗,没旁人!”
利落地翻窗,两团身影滚入房间,楚越和季随风急匆匆小跑到韩曜跟前,翻来覆去,挪动韩曜。
季随风:“小老三,你没事吧,从小老五口中知晓你被你老爹用鞭子抽了一顿,我们俩马不停蹄赶过来看你。”
旁边的楚越当仁不让,挤开季随风:“喏,这是老五让带给你的伤药,保证药到病除,不给你留一点疤痕!”说完还不忘提问:“话说,你爹打你哪里了?现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身子剧烈颤抖着,疼痛像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无情地插入臀部,蔓延开来,韩曜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双额都在渗出冷汗,紧紧咬住下唇。
韩曜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弄疼我了!”他翻身趴着,被褥亦被掀开,臀部渗出殷红的血水,将洁白绑布浸染。
季随风摇摇头,眼神尽是疼惜:“小老三,你爹可真狠心!”
楚越蹙眉:“他还是你亲爹吗?!”
为了转移话题,韩曜吞咽:“你俩带得伤药呢??”
“在这儿在这儿。”季随风将手中药瓶递与韩曜,嘱咐一番:“一天三次。”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越扯了扯季随风手拐子:“江憬和秦淮秀不会武功的那两小子还在外面等着我们通风报信,知晓了你的情况,改日我们再来看你!”
仓促中,两人沿着窗户缝隙,翻身出房间,与府外围墙下的秦淮秀与江憬汇合,陈述韩曜伤情。
韩曜卧室门外,韩廷枢来回踱步,听得房间里的窸窣动静,连忙凑近,趴在门缝,去听得里面响声,不由挺直脊背,清清嗓子:“曜儿,你睡了下吗?为父进来了。”
房间里的韩曜将药瓶放在枕头底下,闭眼假寐。
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烛台火焰还亮着,韩廷枢拿过桌上的伤药瓶,行至韩曜床榻前,眼见他闭眼休息,弯腰轻轻抚摸额头,抬手,小心翼翼扯开被褥,双眸瞬时低垂,目光集聚在臀部绽开的大红血色,带血的绷带触目惊心。
瞬时,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疼自心底翻涌而出,韩廷枢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仿佛在无声地吞咽这份苦涩。
他拿过干净的剪子绷带,剪开韩曜臀部染血的绷带,一片血肉模糊,沉默的泪水沿着眼角低下,落在赤目的血红,纯白的伤药一点点洒在皮开肉绽的臀部,绷带轻轻覆盖在肉嘟嘟高挺的臀部。
这一过程,韩曜始终不吭声气,咬紧牙关,任由伤药肆虐皮肉之疼。
上好伤药,韩廷枢嗓音嘶哑:“曜儿,爹知道你还没睡,你对爹有怨恨,爹不怨你。这件事,终究是你做错了,你还小,还需历练,朝廷中奸人佞事,其中隐藏的根系盘根错杂,非一朝一夕可以铲除殆尽。”
韩曜始终埋头闭眼,眼角滋出一行清泪,浸湿枕巾。
出了门,韩廷枢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往卧房走去,脱去外衣,钻进被窝,紧紧抱住韩夫人。
不知是否睡梦中,韩夫人留了半面被褥,朦胧话语:“父子哪有隔夜仇。”
韩廷枢凑近韩夫人耳畔,轻声言语:“夫人教训的是。”
夜里,韩曜双手紧紧攥着伤药瓶,尽管臀部如火花劈哩叭啦疼彻心扉,脑海里还在回荡着父亲今日说过的话。
如若每个富家子弟、权贵纨绔,都像你这般顽劣不堪,轻易调动朝廷中人,作为你的私人武器,举刀挥向百姓平民,这天下,国之不国,大厦将倾,岌岌可危。
朝廷中奸人佞事,其中隐藏的根系盘根错杂,非一朝一夕可以铲除殆尽。
思考间,他的双眸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