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转身,两人思虑张亮口中的话。
木魅客栈现出的祝容,引诱韩曜、孟昱一行前往白河,泛舟顺流,寻至圣地,找到其他的羊皮卷。
亦或是,这只是祝容设下的圈套,想从他们口中获取羊皮卷内容。
如此的话,何不直接拦截他们,套取口风,何必拐弯抹角,经由张亮传话,这不是多此一举。
思来想去,孟昱开口:“白河,难不成是那个叫祝容的禁地,他进不去,想借用我们的手,拿到羊皮卷,找寻关于九霄玉的踪迹。”她蹙眉疑惑:“他究竟知晓多少信息?”
空气骤然安静,时间恍如凝滞。
面前的韩曜,眉头轻攒,环顾左右,周围仅有他和孟昱,压低声音。
“白河,皇家禁地,传闻十年前,濯荫公主贪玩享乐,夜间泛舟河上,顺流而下,不见了踪影,随从的丫鬟、侍卫,就此人间蒸发。从那以后,白河被禁止通行,成为皇家禁地。”
顿了顿,孟昱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整张脸透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同样压低嗓音:“整船的人全都不见,人间蒸发,白河底部探查了吗?”
知晓孟昱会如此提问,韩曜了然回应:“濯荫贵为公主,先皇可谓出动全城兵力,全面调查白河,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先皇下令,封闭白河。皇宫里对白河讳莫如深,贵人、妃子、皇子、婢女、侍卫,全都禁止提到白河。”
“十年前,濯荫公主,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比我还年长一些。”语气垂丧,孟昱哀叹一声,敛容询问:“那民间百姓偷渡白河,寻找什么圣地传闻,又是什么情况?”
韩曜摇摇头:“多年在外,鲜少回京,何时出了这个传闻,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话锋一转,韩曜挑眉,余光投向一旁蜷缩的张亮,嘴角轻扯:“他,最清楚不过。”
两人行到张亮面前,仔细打量起他的着装。
只见张亮偷偷瞥一眼,看向两人的目光多了一丝畏惧,他头顶的瓦楞帽歪歪斜斜,身上穿着的青色直掇下摆略显皱巴,布鞋净袜,蹩脚地局促在一寸土地。
过了一会,张亮战战兢兢,蠕动嘴唇,开口道:“话我已带到,若是公子小姐不愿……没空去,我就不打扰诸位,自己前去白河,顺流而下,找到圣地,求得一二灵丹,拯救妻子敏敏。”
那下摆愈发皱巴,张亮紧紧拽着,说话都显得磕磕绊绊。
孟昱:“你可知白河是皇家禁地,去了,可不犯了死罪,冒死拼一颗所谓的灵丹,你……值得吗?”
须臾,张亮站得直挺挺的,那直掇下摆褶皱平整,显得撑展许多。
张亮迎视对方的目光,紧紧凝视,“所谓不过一死,敏敏都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半吞半吐间,张亮的眉目低了三分,凑近孟昱、韩曜,手指并拢,搁置嘴边,偷瞄一眼,生怕被旁人听了去,确定无人在意,这才舒展眉目。
“张大娘他儿子成功去得,我为何去不得!可见白河守卫不严。再说了,濯荫公主都死去这么些年了,先皇已安享天年,他们,会庇佑大昭子民的。”
两难的境地摆在面前。
去,那就违背了先皇颁布的禁令,触怒天家尊严,自己认罪认罚倒是无所无谓,但,说不定还会株连家族,爹和祖母恐受自己牵连,无辜遭罪。
不去,圣地里的羊皮卷,难以判断是否存在,下一块九霄玉,何时现身,不得而知,缺失赤红之心的黄粱慕古,远离凡尘俗世,又能维持多久,那样,何时才能天下共生?
脑海里形成两条路,孟昱踌躅不前,摊开左右手,张望了一会,目光游移不定,心里宛如翻江倒海,思虑权衡,重量倾向哪一方,都会顾此失彼,久久,始终难以抉择,下定决心。
瞧见孟昱左右手掌摊开,一会儿右手升高,一会儿,左手高于右手,张亮半思不得其解,脸上神情难堪,轻轻喊了声:“公子,小姐她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生病了?”
冷眼瞥向张亮,韩曜抿了抿嘴,简短一句:“别扰她,她在思考决断!”
闻言,张亮退至一旁,撇嘴委屈巴巴。
忽然,孟昱两手握拳,抬眸间,瞳仁幽深,暗藏千重思绪,吊着气息,缓缓出口:“以不变,应万变。”
说着轻轻放下拳头,自然搭在身侧,她仰眸对视上韩曜关切的目光。
韩曜轻言:“做好决定了?”
“嗯”声回应,孟昱轻轻点了点头,“决定了,先去白河岸堤探探虚实。”
韩曜:“既如此,前路不通,只能调转方向,沿旁道行进。”
转头,韩曜叫来纯骅,吩咐下属,从行囊里拿出纸墨,簌簌书写文案,封装成信,交给传递书信的下属,快马加鞭赶往官府,呈报天坑地陷险情,做出应对措施。
孟昱一行,沿旁道,往白河方向奔赴。
骑在马匹上的张亮略显羞涩,回眸看一下身后的纯骅,诚恳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纯大人,还劳烦挤在一匹马上。”
纯骅嘴角瘪成一条直线,眼珠子翻出天际,“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别吵吵,吵到我耳朵疼……驾!”
快马扬鞭,纯骅驾马飞速冲在队伍最前方,他只想迅速到达目的地,离这张亮远远的。
马车里,秋实掀开帷幔,尘土飞扬,通过木窗吹了进来,迷糊眼睛,引得秋实打了个大大哈欠,不由得揉揉鼻尖,委屈道:“小姐,也不知是谁,驾马跑那么快干嘛,引得扬尘飞起,蹿入我眼皮里,直搁眼。”
不停地眨巴眼皮,秋实眼眶顿时猩红一片,晶莹的热泪滚出眼眶。
由于离窗远一些,孟昱倒是未被灰尘迷眼,“嗯,纯骅和陌生男子坐同一匹马,肯定心生别扭,早早到达地方,省却难受。”
秋实:“好家伙,原来是纯骅这小子。”激动的言语缓了缓,“不过,这确实也怪不上他,张亮的马匹落在对面,骑不过来,都察司的大队人马快马加鞭,赶回官府报信,就留有韩大人与纯骅和我们一同上路,总不能让张亮和韩大人共马,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在前驱车的林子羽高声提醒,“小姐,坐稳了,我们得抓紧赶路,快追不上领头的马匹。”
孟昱挑眉诧异:“知晓了。”
“不是,这小林兄弟着急什么,他身后又没抱着什么魁梧大汉,有这么着急,还有,他都不叫我名字的,要是寻常,阿旺都会一同提醒我们。”
越说,秋实眼眸满是回忆起阿旺的点点滴滴,暗自神伤,脑海里已浮想联翩:要是我也有这么有钱的亲人也好,继承大笔家产,可谓是命运变化万千!
想到这些,秋实猛地摇头,自从卖入孟家,便没见过爹娘,何来的亲戚,何况她一弱女子,自古家业都是交与男子传承,她还是肖想过多。
幸亏多年有小姐相伴,吃穿用度并未苛待于她,甚至还当亲人相待,秋实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容。
余光瞥到秋实开心的笑颜,孟昱诧异:“怎么,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说出来一并分享,让大家乐呵乐呵!”
秋实靠近孟昱,双手搀在她的双臂,笑说:“能和小姐待在一起,自是开心的事。”
“你啊,嘴甜!”孟昱摸了摸秋实的额头,拿出行囊,闲暇时间,玩起了九连环,打发时间。
暮色将近,微风拂动,两岸纤长的柳条摇曳身姿,靠墙侧,依稀可见枝条芽孢,投射朦胧的倩影。
沿岸围墙,柳昏花螟、窈窕倩影、骏马只轮。
不远处的圆月白石拱形桥,与河流嵌合得相得益彰,桥头树立一块磨损的石碑,上面写有地名:白河。
桥的对岸,干燥的渡口,生锈的铁链,多年未经轮渡,已显现风霜。
同时,渡口有士兵把守,禁止进入渡船,严令泛舟白河之上。
鬼鬼祟祟的张亮躲在一侧墙角,嘘声:“你们,光明正大站在把守士兵面前,引人注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企图。”
纯骅一掌拍在张亮后背,看好戏一般戏谑眼神,“不然呢,难不成,你有其他进入渡口,泛舟河上的办法?”
招了招手,张亮招呼纯骅近身,纯骅可不是受人摆布的主,余光瞥向张亮,并未行动。
没有章法,张亮叹了口气,踮起脚尖凑在纯骅耳畔,低声碎语:“我当然有办法,来之前,早就计划周全。”
“是吗?!”纯骅挑眉,惊讶看向他,随后跟着他往后面行去。
七拐八弯,经过深巷街道,可算是来到一户院落。
“咚咚、咚咚咚、咚咚”连连叩门声。
“嘎吱”一声,庭院屋户开了柴扉,来人是一穿着青衫的老者,相貌平凡,眼神却是十分凶厉。
不知不觉中,纯骅起了疑虑。
哪知张亮并不在意,左顾右颁,确认境地安全后,从怀里露出两钉金子的一角。
老者瞧见金子,顿时两眼冒光,嘴角扯出诡异笑容:“既是远客,进家门吃食一顿!”
进入房间的张亮心急拿出怀间的金子,双手激动地哆嗦,“李老头,张大娘家铁柱介绍过来的。”
李老头眉开眼笑,双手恭敬地捧着金子,“好说,好说,二位远客,且跟我来。”
二人被李老头引入里间,开了门,寻常的农户屋舍,变了一番景象,满眼宽阔的河水,一眼望不到头,沿阶而下,便是一叶扁舟。
李老头将金子揣在腰间,做出请的姿势,三人一同上了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