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宝宝一直盯着原遗这边的动静,见他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轻轻转了转,就猜到他是醒了或者根本没睡着。
他想起在警局时听刘警官和原遗说的话,对方应该是连午饭都没来及吃了赶过来了,也不知道饿不饿。
原遗这人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锯嘴葫芦,从来不会跟别人说自己过得不好、卖卖惨啥的。哪怕岁宝宝和他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也鲜少听见对方向自己抱怨过什么。当然,更多时候他连喜都不会报,就这样一个人闷着,让别人去猜他的心。
应该是饿的,岁宝宝开始猜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冷光的原因,他总觉得原遗的脸色很难看,对方的下巴掩在灰色的风衣里,越衬得肤色苍白。
“要不要下车去吃点东西?”他没有撤掉隔绝声音的屏障,反而把自己加了进去,轻声问。
高冷男神又不搭理人了。
岁宝宝凑近,歪着头瞅原遗:“咋不说话?生气啦?”
依旧高冷。
行。
岁宝宝撇撇嘴,把头缩了回去,也不说话了。
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半小时左右,这期间没有人再说过话,屏障的加持让原遗连路人的说话声和雨声都听不见,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保持着姿势没动,眼皮微微掀开,低垂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车窗的倒影上,岁宝宝在位置坐得笔直,背对着他,黑色的冲锋衣对岁宝宝来说有点大了,挂在身上格外膨胀,像一只愤怒的帝企鹅。
正当原遗打算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那只帝企鹅就猛地一下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还十分恶劣:“你瞅啥?”
原遗:“……”
得亏两人坐的最后一排,没人注意到这一幕,不然到不了明天,他们就得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把头转过去。”因着想起了以前的事,原遗此刻的心情不算太美妙,语气也不算太好,眉毛不自觉地蹙着,说完这句话就闭眼又打算靠回椅背。
“你就知道凶我!”岁宝宝怒了,霍地欺身而上,两条腿岔开,压在原遗的一条腿上,左手小臂抵着原遗的胸膛,右手勾着他的下巴,逼对方直视自己。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不理我了?”
原遗不喜欢这个被压迫的姿势,尤其岁宝宝现在还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去。”
什么鬼姿势?两个大男人贴在一起跟有病似的。
他试图把人给掀开。
“我不!”岁宝宝脾气大力气也大,跟他死犟着不动,“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又不和我说话了?”
“生我气了?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跟我直说不行吗?为什么要憋着不说话?沉默很好玩吗?”
岁宝宝倔,原遗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对方的控诉,干脆瘫着一张死人脸又靠在了椅背上,垂着眼不去看他,视线只落在窗外。
玻璃窗上倒映出岁宝宝死死抿着的唇,以及两道和原遗一样死死皱着的眉毛。
“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岁宝宝不依不饶。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没什么好说的?”
原遗啧了一声,总算是抬眼直视他:“你烦不烦?”
“你嫌我烦?”岁宝宝先是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膝盖往前进了一步,更近地抵在了原遗身上,小发雷霆了一下,“你要是今天不说,信不信我一直这样缠着你。”
原遗当然是信的。
他的胸膛很快地起伏了一下,更深地皱起眉:“你……”
“到终点站了!嘿!后面两个搂搂抱抱的小情侣,下车去抱行不?我得下班了。”
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公交车早已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最前面的司机和最后面的两个人。他们在屏障里待得太久了,根本没注意时间,也没发现车已经到终点站了。
司机在前面叫了半天,也没得到回信,干脆从驾驶座上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背对着他的那个年轻人。
还在对峙中的两人都被这只手吓了一跳,屏障只能隔绝声音,不能隔绝外部的动作。岁宝宝猝不及防被这么拍了一下,没收住力,往前扑了一下,右膝盖顺势往前一滑,抵在了某个十分微妙的位置。
不过岁宝宝是感受不到这种微妙的,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手下突然变得僵硬地身体。
因为有外人在场,岁宝宝也没有继续维持着这个动作,原遗冷着脸把他给掀下去了,自顾自起身绕开他们下了车。
步伐带风,头也不回,看起来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偌大的公交车只剩下岁宝宝和司机大叔面面相觑。
“额……”司机有种见证了小情侣吵架的尴尬感,抠了抠光秃秃的头皮,看着明显还在情况外的岁宝宝,提议道,“小伙子,你女朋友好像生气了,赶紧去追啊。”
原遗的头发留得比较长,经常是他自己给自己剪,不太好操作,修得有点参差不齐,前面齐肩,后面的可以垂到胸口的位置。再加上他的脸被岁宝宝挡住了,走得太快,司机叔叔只来得及看清他高挑的身形。
现在的女娃都长恁高了。他暗自嘀咕。
“什么女朋友?”岁宝宝回神,“他是男的啊。”
他想了想,可能是怕司机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还补了一句:“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他的逻辑很简单,女性朋友就是女朋友,男性朋友就是男朋友。
但很显然,司机并没有理解到他的好意,甚至还过度理解了他的意思,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您说的对,我得去追他了。”他没来得及思考司机表情的含义,匆忙冲他摆摆手,三两步跳下了车。
灰色的风衣衣摆在车尾巴转角一闪而过,但岁宝宝是朝车头跑的,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公交车的终点站设置在滨江路附近的一个车站,如果是平常的话,还会有不少人沿着河边散步,但现在已经三四点了,还下着雨,路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撑着伞的行人在匆忙往家的方向赶。
岁宝宝兜了好几个大圈子,最后在另一辆公交车上找到了人。
还是那个位置,靠窗,不过这次没有装睡了。原遗一手在车窗旁边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本有关机械修理的书,发尾湿湿的,打着绺垂在肩头。
离公交车启动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司机在外面抽烟,其他乘客也没来,车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原遗一个人坐在那里,跟遗世独立一样。
岁宝宝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把书合上了:“你跑什么?”
原遗这个讨厌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往没人的地方钻,从小到大都这样。
“没有。”原遗的眼睛从书里抬起来,又恢复成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你不是说找到了王以桉的地址吗?”
“这是回家的公交车,我们把苹苹接上,然后……”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你在转移话题。”
岁宝宝撑在原遗上方,他淋着雨找了一路的人,纵使再温暖的体温也不免沾上了一丝凉意,他的头发被雨淋得软趴趴的,小卷毛没有精神地耷拉在额头上,一滴水珠从发尖滴下来,落在原遗的眼睑上,凉得惊人。
原遗下意识闭了下眼,黑暗中,他听见岁宝宝执拗的声音。
“我们在车上的话还没说完,你还没回答我,到底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冒冒失失地去警局问王以桉的地址?因为我去之前没有提前告诉你?还是因为警察给你打了电话,让你来领我?”
原遗没睁开眼,沉默片刻:“你不是急着去找王以桉?有什么话不能下次说吗?”
他是个擅长回避的人,心思深想得又多,喜欢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藏在壳里,等他消化完之后,再慢慢从壳里钻出来,最后云淡风轻地来一句“没什么”。
但岁宝宝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硬生生把他从漆黑的壳里拉出来,告诉他:
“不行。”
“我不喜欢这样,原遗。”
“明明当场就能说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要留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下一次呢?”
“王以桉的事很急,但你也同样重要,我们不是家人吗?家人不就该坦诚相待吗?”
岁宝宝的话无疑踩到他的雷点上。
原遗握着书的手紧了紧,片刻后,他睁开眼,漆黑的眼珠静静盯着面前的人:
“好。”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滴在他眼睑上的水珠因为睁眼的动作,顺着眼皮间的褶皱无声滑落,停在了原遗眼尾的位置。
像是一滴来历不明的眼泪。
“我讨厌你莫名其妙地对别人说你是我哥哥,把我和你扯在一起。”
“我讨厌你天天把我们是家人这种话挂在嘴边。”
“我讨厌你。”
雨势渐大,雨滴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没了屏障的屏蔽,噼里啪啦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进了公交车。
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无声对峙着,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岁宝宝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凌厉的雨丝隔着车窗把他的脸划得四分五裂。
其实原遗带了伞,他把伞留在了上一辆公交车上,自己独自下车淋雨。
但车上的另一个人没有注意到这把伞,阴差阳错的,两个人都淋到了这场雨。
那把伞也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留在了车上,无人问津。
记录第二次吵架
(当然后面不会一直吵架的,请组织们放心,小情侣之间有误会,后面会解开)
滑跪[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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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