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旷野 第33章 第 33 章

陈澍的这句话，无疑是在说：“云荼，这一次，我们就在一起吧。”

两颗袒露的不能再直白的真心，似乎没有别的任何理由，再阻止它们的靠近。

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只等她最后的宣告。

可是……就像之前许书明说的那样，工作关系一旦牵扯进复杂的私人感情，很可能会变得不再纯粹。

她与陈澍的以后，谁又说的清呢？

但是，旷野社区的以后，她还想看的更清一些，走得更远一些。

“陈澍，”云荼抬起氤氲的双眸，沉吟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我们的关系……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说完，迅速低下头颅，不再看陈澍。

“哦？”陈澍强忍住内心的山呼海啸，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目光灼灼地锁住她低垂的侧脸：“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顾虑与弦外之音？

除非，除非他就是想亲耳听到，从她那张终于肯对他敞开心扉的唇齿间，清晰地吐出那个确认的词语。

云荼才不会让他的小心思得逞，她抬起头，飞速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点羞恼，又夹杂着一丝破罐破摔的狡黠，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我们也可以……没有关系。”

这句话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地搔在陈澍的心尖上。

他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无法掩饰的宠溺和纵容。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好，都听你的。”他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待陈澍这句话稳稳落下，云荼才后知后觉地被巨大的羞赧包裹。

刚才那点狡黠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这全新局面的手足无措。

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分子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该怎么办。

她飞快地躺下，几乎是同时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我……我困了，你也早些休息。”

而她完全不知道，她闷在枕头里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欲盖弥彰。

陈澍看着她这一连串鸵鸟般的举动，嘴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从善如流地应道：“好，你睡。”

他起身，体贴地将病房顶灯关闭，只留下墙角一盏光线昏黄柔和的夜灯，驱散了大部分黑暗，却又不至于刺眼。

然后，他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病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浅交织的呼吸声。

云荼紧紧闭着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可感官却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清晰地听到陈澍偶尔调整坐姿时衣料的摩擦声，能感觉到他那道温柔的目光似乎始终流连在自己脸上。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就在那里，触手可及。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不同。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云荼的呼吸终于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是真的被疲惫和安心带入了睡眠。

“晚安，云荼。”陈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低声说道。

-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有些晃眼。

云荼缓缓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第一眼就看到陈澍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那张并不舒适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似乎是在处理工作。

但在她眼帘掀开的瞬间，他的目光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立刻从屏幕上移开，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醒了？”他放下手机，唇角自然上扬，“感觉怎么样？脚还疼得厉害吗？”

云荼依言轻轻动了动脚踝，依旧传来肿胀和丝丝缕缕的抽痛，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像是被熨帖过一样，平和而温暖。

“还好。”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陈澍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又按铃叫了护士。

医生很快过来查房，仔细检查后，再次确认恢复情况良好，强调了静养的重要性，开了些口服药，并告知今天中午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陈澍拿起手机，询问道。

云荼其实没什么胃口，但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还是说：“清淡点的就好，粥或者面条都可以。”

“好，等我。”陈澍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走后，云荼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思绪有些飘忽。

她和陈澍……这就算是在一起了吗？

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的方式。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共同守护着一个珍贵的宝藏，既忐忑，又充满了隐秘的喜悦。

不一会儿，陈澍就回来了，手里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早点。

随即他将食物在小桌板上一一摆开，动作自然流畅。

云荼拿起陈澍刚递过来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陈澍就坐在对面，也静静地吃着，偶尔递过一张纸巾。

吃完早饭，陈澍利落地收拾妥当，然后状似无意地提起，语气随意：“对了，刚才在外面接到青昱的电话，他问你情况怎么样了，我说今天中午就可以出院，但还是需要静养。他让你放心，社区的活都尽管交给他和小雅干，还念叨着今天下午要去买只老母鸡，让张婶儿给你炖汤补补。”

“谢谢青昱。”云荼由衷地点头，心里漫上浓浓的暖意，感激着这群朋友真诚的关怀。

“所以，”陈澍俯身，双手撑在床沿，将她圈在他的气息范围内，目光深邃地看进她眼里，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云荼女士，怎么办，马上就要回社区了，我们可以不转地下吗？我怕……我演技不好。”

他的靠近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云荼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期待和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一下头。

哼！她才不是那些会被美色所惑、从此不早朝的昏君呢！别以为她看不出他这拙劣的、却又该死的有效的美男计！

陈澍见云荼摇头，瞬间偃旗息鼓耷拉了下来，他还以为只要他争取争取，事情就有转机，他现在巴不得全社区都知道云荼是他女朋友。

“那既然都要转地下了，”他退而求其次，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我现在……可以预先行使一点男朋友的特权吗？我怕回去之后，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语气，活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云荼看着眼前这一米八几的男人，此刻竟流露出这般摇尾乞怜的神态，联想到他平日的沉稳持重，反差之大，让她刚刚才硬起心肠拒绝了他的那点愧疚感瞬间泛滥成灾。这时，是断不忍心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了。

她只得点头，内心却在天人交战，什么是男朋友特权？

难道是……

紧闭的双眼、微颤的身子出卖了她。

见此景，陈澍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就知道云荼不会再拒绝他，这招声东击西险胜一筹。

这好不容易算计来的机会，他得好好利用。

于是，他缓缓低下头。

一个轻柔的吻。

珍重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温暖、柔软，带着无比的怜惜。

明明只是一个额吻，却比任何热烈的亲吻都更让云荼心动。

它代表着尊重，代表着珍惜，代表着他理解并接纳了她所有的顾虑。

一吻落下，陈澍并没有立刻退开，而是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呼吸可闻。

“云荼，”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磁沉，

“我们慢慢来。

多久都没关系，

只要你在我身边。”

-

回社区的路上，车厢内静的出奇。

云荼几乎全程都将脸朝向窗外，假装对沿途一成不变的风景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有那依旧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额头上那个轻柔的触感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一遍遍在她心头回放。

陈澍偶尔侧头偷偷看她一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也并不打算戳破她这份可爱的窘迫。

没过多久，熟悉的旷野社区轮廓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这一次，陈澍没有将车停在公共停车场，而是直接开了进去，最终在靠近他们居住的一隅附近，平稳地停下。

车子刚停稳，陈澍便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动作迅捷地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非常自然地就要伸手去抱她——

“来，小心点。”

“别！”云荼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激烈，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双手甚至下意识地挡在身前，脸上写满了“莫挨老子”的抗拒，

“我……我自己可以！”

陈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眼尖的林雅已经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云荼姐！你回来啦！脚好点了吗？”

救星来了！

云荼眼睛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陈澍试图搀扶的手，连忙对着林雅招手，语气带着急切：“小雅！我在这儿！快，快来扶我一下！”

林雅几步跑到车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姿势尴尬的陈澍，又看了看脸上红晕未消、眼神躲闪的云荼，虽然觉得气氛有点怪，但还是乖巧地伸出手搀住云荼的胳膊。

“澍哥，我来扶云荼姐回去吧。”林雅对陈澍说道。

云荼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林雅身上，单脚蹦跳着，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陈澍这个“危险源”，嘴里还不住地说：“对，小雅扶我就好，陈澍你……你去忙你的吧！谢谢你了！”

陈澍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踉踉跄跄却又速度不慢地朝着一隅挪动的背影，那句“谢谢你了”更是客气疏离得让他哭笑不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底却漾开一丝纵容又好笑的光芒。

这就开始避嫌了？

避得如此明显，如此……欲盖弥彰。

他不由得想起她脚受伤那天晚上，在大家面前，她可是乖乖伏在他背上，手臂还环着他脖颈的。

那时她可没这么见外。

果然，身份不一样了，顾忌也就多了。

林雅搀着云荼，有些吃力，忍不住小声嘀咕：“云荼姐，你怎么不让澍哥扶你啊？他力气大，扶你更稳当点。”

云荼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支支吾吾地解释：“呃……不用麻烦他了，他……他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我们女孩子之间更方便点……”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林雅“哦”了一声，虽然觉得云荼姐今天对澍哥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继续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前走。

陈澍还是有点担心云荼的脚，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云荼那因为单脚跳而显得有些笨拙又可爱的背影，以及她时不时偷偷往后瞥一眼，示意他快离开的眼神，心中的那点好笑渐渐被一种绵密的甜取代。

他知道，她不是真的抗拒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面对大家。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他已经等待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又何惧这区区几步路的距离？

反正，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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