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旷野 第26章 第 26 章

陈澍顶着烈日骄阳，不管不顾地往社区走。

他想，只要是走远了，就听不见了，听不见了，自然就不得而知了，不得而知了，那她说的是非对错自然分明不了，法律上都有规定疑罪从无，那可不可以这样说，只要是云荼没有亲自宣判他，那这一切都是虚像。

回到旷野社区，白楼里依旧热闹，键盘敲击声、偶尔的交谈声透过落地窗飘出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与他无关，他只想自己静一静，不想再让话语飘进他耳朵里。

他脚步放得很轻，避开了休闲区里说笑的人群，径直走向一隅。哪知道在厨房里的张婶刚好探出头来，一见他回来便笑着大声朝她招呼道：“小陈回来啦？快到饭点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茶香排骨。”

陈澍扯了扯嘴角，茶香排骨他第一次吃时觉得口味独特便多夹了几块，他其实不算喜欢吃，只是，只是……唉，陈澍也不好直接拂了张婶好意，还是低声解释一番：“张婶，我有点不舒服，回房歇会儿，午饭就不吃了。”不等张婶再追问，他便加快脚步拐进了一隅，关门的瞬间，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回到房间里，他还有些怔忪，半响，才算缓过神来，他掏出手机，点开和云荼的聊天框，上次的消息还停留在她去县里前的那句“注意安全”。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打出一个字，只把手机扔在一旁，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而此刻的云家村，云荼正陪着许书明走在村间的小路上。脚下的土路被晒得发烫，路边的玉米叶卷着边，蝉鸣声此起彼伏。走到一处快要干涸的小河边时，云荼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亮了起来。

“以前这条河可热闹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河底干裂的淤泥，“夏天的时候，水又清又凉，能看到小鱼小虾在里面游。我和小伙伴一到周末就来这儿摸鱼，有时候还能摸到小螃蟹，藏在石头缝里，得小心才抓得到。”

许书明站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兴奋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连带着她眼里的笑意都变得格外鲜活。

“这种小河虾，用油炸着最好吃。”云荼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裹点面粉，炸到金黄酥脆，一口一个，又香又鲜。我奶奶以前总给我做，说吃了补钙。”

“听起来就很美味。”许书明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笑意，“等路修好了，有时间闲下来，要是有机会，真想尝尝你说的炸河虾。”

云荼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这种河虾现在应该有人工养殖的，到时候给你露一手。”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来到一处低矮的土坯房前。院墙是用石头垒的，上面爬满了杂草，木门虚掩着，能看到院子里晒着的几件旧衣服。云荼推开门，朝着屋里喊：“勇爷爷，在家吗？”

屋里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一截，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看到云荼，他愣了半天，才颤巍巍地开口：“你是……小荼？”

“是我，勇爷爷。”云荼快步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我来看看您。”

云勇的目光落在许书明身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笑着问：“小荼，这是你男朋友吧？长得真精神。”

云荼瞬间一惊，这可不能让大家误会，她还好，可别把新来的驻村书记吓跑了，这好不容易来建设他们家乡的：“勇爷爷，您误会了，这是咱们村的驻村第一书记许书明，来了解村里情况的。”

许书明也上前一步，握住老人的手，语气温和：“云大爷您好，我是许书明。您身体怎么样？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云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挺好的，有政府的低保，饿不着。就是这腿不方便，出门费劲。”

“您放心，”许书明认真地说，“我回去后就帮您申请一把轮椅，以后出门能方便些。后续村里要是有适合您的手工活，也会优先考虑您。”

云勇眼眶有些发红，连连道谢：“谢谢许书记还有小荼，你们真是好人啊。”

离开云勇家，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远远地便看到了一片断壁残垣。又来到了云荼的老宅，距上次见，还是没变，院墙塌了大半，荒草长到半人高，还有门口那棵老槐树照样立在那里，只不过枝叶稍显稀疏。

云荼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失落。许书明看出了她的难过，料想这应该就是她的老家，便轻声安慰：“云荼，别担心。等乡村振兴的政策落地，等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咱们村会越来越好的，你的老家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

傍晚时分，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邓婵在休闲区坐了一下午，都没看到陈澍的身影，心里有些好奇，便去找林雅。

“小雅，你看到陈澍了吗？”邓婵问道。

林雅正在追剧，头也没抬：“澍哥说他身体不舒服，回房休息了，午饭都没吃呢。”

邓婵心里一动，跟林雅说了声便往一隅走去。

来到门口，她掏出门禁卡刷卡，却听到“嘀”的一声提示音，屏幕显示“权限不足”。她皱了皱眉，正打算回去找林雅帮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云荼刚从村里回来，看到邓婵站在一隅门口，愣了一下，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邓小姐，晚上好。”

邓婵笑着同她点头，主动说道：“听说陈澍今天身体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他。”

云荼没多说什么，掏出自己的门禁卡刷开了门。邓婵趁机跟了进去，看着走廊两侧的房间，有些不确定地问：“云荼，陈澍在哪个房间？”

云荼指了指自己隔壁的房门，“那间就是。”说完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瞬间，她隐约听到隔壁传来了敲门声。

房间里的陈澍正躺着发呆，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心里猛地一跳，以为是云荼回来了。紧接着，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他瞬间坐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期待，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一道缝隙，陈澍眼底那簇因期待而骤然亮起的光，在看清门外人影的瞬间，无声地熄灭了。如同烧尽的炭火，只余下灰白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邓婵？你怎么来了？”

邓婵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举到他面前，语气温柔：“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没吃午饭，我带了点粥，给你送过来。”

陈澍看着那个保温桶，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只是轻声说：“谢谢。”说完准备接过再顺手关门。

哪知道邓婵提着保温桶直接走进了他的房间，顺手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目光却开始打量起了陈澍房间里的陈设，看完一圈，应该是没看到自己担忧的景象。她才彻底放心下来，抬头开口问道：“陈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陈澍的回答简短而敷衍，他的眉头因邓婵进入他房间而微皱起来，他没有跟着她走进去，就站在敞口的门口，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投向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

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云荼回来了，却对他不闻不问。

邓婵看着他一副看都不看自己的疏离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但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尤其是在她认定的事情上。陈澍此刻的脆弱和疏离，反而激起了她更强烈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陈澍，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何必跟我这么见外？”她放软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关切，“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是因为云荼吗？我听说她今天和那位许书记出去了一整天，他们似乎很投缘。”

她刻意提及云荼和许书明，试图拨动陈澍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果然，陈澍的眉头瞬间蹙紧，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被触及了逆鳞。但他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语气更冷了几分：“邓婵，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你费心。社区有社区的运营，云荼有她自己的工作安排。”

他不再给她任何机会，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没别的事，我想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看邓婵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后退一步，站在门口外侧，表现出准备送客的模样。

“陈澍！”邓婵想再同他交涉一番，有些挽留又有些气愤道：“我只是关心你！难道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你非要这样把我推开？”

“邓婵，我们一直是朋友。”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但也只能是朋友。”

看着邓婵站在他房间里还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模样，陈澍话锋变凉：“如果你不出来，那我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