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冷战了。
但是又完全算不上冷战,会说话,会一起吃饭,也会一起出门散散步。
只是没了前几天的亲近,时间仿佛退回到了之前的相敬如宾的日子里。
徐林很痛苦。
因为那晚樊如音突然停下来和第二天早上那句“别人”,他有点难受,却并没有生气。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樊如音不开心了,他肯定就错了。
察觉到的第一时间,他就道歉了,她也笑着说没事啊,道什么歉。
然后,状态就此僵住。
徐林非常焦躁,时间已经30号,明天31号,今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樊如音的生日。
他想好好给她过一个生日,这将是他们一起过得第一个生日。
可是,樊如音明显瞧着兴致不高。
还有,明天就是元旦,他21号回来的,那天周四,他请了六天假,连着周末和元旦三天假期,一共十一天。
不短的时间,他们天天待在一起,感情升温,又快速打回原点。
他想不管不顾留下,可就算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得去阳城一趟,要完成手上的项目,要交接工作,还要处理其他事情。
回来那天走的急,甚至没有回家一趟,门窗有没有关好,水电有没有断掉,最近似乎又下过雨了,衣服还挂在阳台。
徐林拧着眉,想着这些繁杂的琐事,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
晚上,吃饭时,徐林问樊如音。
“明天生日,你想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
樊如音夹菜的手一顿,瞥了眼手机,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没多大意思,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那有没有想吃的菜?”徐林又问。
“都可以,你做的都挺好吃的。”樊如音放下筷子,随口说,抬头看见徐林真诚期待的眼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见过那种乡下的酒席吗,有一道菜是一整条鱼,鱼肉开花刀,裹淀粉后放进滚烫的油锅里定型,炸得两面金黄,鱼肉翻飞,就像山间掉落的松果一般。”
“然后,用番茄、淀粉、水,可能还有白糖熬制浆液,一勺一勺淋上去,颜色油亮,红黄红黄的。”
说着,她口齿生津,是真的有点想吃了。
“咬一口,鱼肉酥脆,连鱼刺都是脆脆的,外面裹满的糖浆,酸甜可口,我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了,可是只有偶尔的酒席上才能吃到。”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说到这,她的语气低落下来。
徐林静静听樊如音叙述,她的声音很轻,脸上带着思忆和怀念,显然确实是喜欢的。
他立马拍案定下,“好,明天就做这个。”
“可是,应当很麻烦的。”樊如音骤然觉得不妥,想劝徐林放弃,“要开花刀,要油炸,还要熬浆什么的。”
“没事,我会做。”徐林笑笑,一脸轻松。
徐林没有说谎,他确实会。
听樊如音的说法,他以前做过类似的,基本都大同小异,只是还需要查查她们当地的做法,以免步骤不对做出来南辕北辙,让她失望。
他想让她开心,至少明天是开心的。
樊如音弯着眼睛笑,突然有点期待明天的生日。
——
晚上,徐林故意在客厅磨蹭了很久,等到十一点多才回卧室。
一到零点,他亲了亲樊如音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贺:“如音,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然后,虚虚搂着她,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
12月31日,樊如音三十岁的生日。
中午,他们是在外面吃的。
有人请樊如音吃饭,她本打算独自赴约,临出门前,心头有些过意不去,就邀请徐林一同前往。
徐林自然乐意,欢欢喜喜收拾一番陪她出门。
这是樊如音第一次带他见她的朋友。
对方是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女士,利落的短发,带着无框眼镜,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樊如音的介绍一带而过,只说叫周晴,是医学院的研究生。
一见面,周晴就亲亲热热挽着樊如音的手,又客气地叫他“姐夫”。
这个称呼只有结婚当天被人叫过,乍然听到,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继而又隐约有些愉悦。
那两个字眼在脑海里荡来荡去,始终没有消散,他的心热乎乎地跳着,这些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她是“姐姐”,他是“姐夫”,他们紧密地挨在一起。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
下午,徐林在厨房备菜,樊如音捧了本书打发时间。
没多久,他出来问她能不能帮个忙。
“能不能帮我拍个视频,我想记录一下。”
樊如音愣了愣,点头,“可以。”
“不用拍到我的脸,主要拍我的动作和食物。”徐林一边示范,一边说,顺带解释一句:“没有支架,所以要麻烦你。”
樊如音学的认真,听到这儿,放下手机往外走。
“等我一下。”
很快,她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杆。
“这个可以吗?”樊如音快速摆弄好,将手机屏幕对着徐林的方向,“我平时拍视频就用这个,你试试。”
“好。”
徐林没多问,试了试,比他的好用很多。
樊如音留在厨房,看徐林将一把刀用的出神入化,偶尔帮他递个盘子,或者调一下机位。
因为录着视频,她只惊奇地看着,并没有发出声音。
备完菜,樊如音就被请出了厨房。
——
五点,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广场传来飘渺歌声,路边的灯亮起来,慢慢连成一片。
他们也开饭了。
客厅的音响流淌着舒缓的曲调,徐林换了身干净衣服,樊如音也简单化了妆,配黑色旗袍,头上插着一根玉簪。
生日礼物是很早就准备好的,一条亮闪闪的项链。
之前办公室有女同事买了一条,其他女同事都说好看,徐林问了牌子,又拍了照,然后去专柜比对着买的。
樊如音看着盒子上那个logo,就知道不便宜,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笑着收下,又让徐林帮她戴上。
今晚的菜色很丰富,柠香鸡翅,干锅虾,酸汤肥牛,椰汁咖喱鸡,冬瓜蛤蜊汤,清炒笋尖,还有樊如音钦点的糖醋鱼。
糖醋鱼一上桌,樊如音的目光就没挪开过。
“尝尝?”徐林将这道菜放到她的面前。
樊如音夹了一块,入口酥脆,接着是酸甜浆液在舌尖化开,与记忆中的味道别无二致,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徐林迫不及待问樊如音,这道菜是他花费心思最多的,光糖浆就尝试着熬了几个口味,还特意买了适合的盘子盛。
“很好吃,特别好吃。”樊如音不住点头,记忆中的人事浮上心头,伸手又夹了一块。
徐林放下心来,开始动手剥虾。
——
饭至尾声,徐林端上两份酒酿红豆汤作甜品。
红豆煮至开花后加入酒酿和冰糖,关火后撒干桂花焖制,带有酒香和桂花香气。
樊如音慢悠悠舀着红豆吃,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人,他垂头安静吃饭,姿势不算多优雅,吃得也快,却格外地心无旁骛,不看手机,不东张西望。
他似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旁边的空碟子堆满了虾壳,身前的桌面又干净的不像话。
“徐林,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徐林愣了下,咽下嘴里的东西回答:“三月份,植树节。”
“上次好像听你姐说,你小我5岁,现在是25?”
“不是的。”徐林放下筷子,立马道,“明天元旦,再有71天,就满26,严格算,不到5岁。”
“哦。”樊如音说,“好年轻啊。”
徐林没说话,静静看着她,眼中隐约浮现几丝忧色。
樊如音转头想到自己三十了,思绪又飘远了。
都说三十而立,也不知道立的什么。
世俗的眼光里,如果过了三十,没有结婚成家,没有事业有成,好像就被打上了“废人”的标签。
可是,有人三十岁结婚,有人三十岁生育,有人三十岁创业,有人三十岁被辞退,也有人三十岁还在读书,更有人没有看到三十岁的太阳。
每个人的花期不同,有什么可比较的呢。
樊如音沉默着不说话,徐林内心一直忐忑不安。
他走过去,俯身从背后搂着樊如音,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侧脸贴着她的脸颊,低声问,“你在想什么?如音。”
“没什么。”樊如音蹭了蹭徐林的脸,坐着没动,“你工作是做什么的?”
“审计。”
樊如音“唔”了一声,“听着……挺高大上的。”
“并没有。”徐林摇头失笑。
“大学学的这个吗?”
“嗯,对。”徐林答完,又问樊如音,“你呢?学的服装设计?”
樊如音往后仰了仰,直接靠在徐林身上,然后笑眯眯否认,“不是哦。”
“嗯?”
“外语。”
接着,她又说了一句:“Спасиба!”
徐林一头雾水,落在耳朵里就变成了“撕吧瑟吧”,不由得追问,“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我喜欢你?你好?”他有些好奇,按照常理猜了几个。
樊如音笑而不语,片刻后,又说:“你下次回来的话,我再告诉你。”
无意的一句话,将徐林的情绪拉下,他闷闷不乐抱着樊如音,声音里染上愁思。
“我明天要回阳城了,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