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醒来后却又记不清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望着头顶白晃晃的灯光,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医院里头。
可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我很有些奇怪,我不是正跟爸爸妈妈还有尧君哥哥以及同学们一起庆祝我的十五岁生日吗?
我正准备好好观察下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忽然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烟花一样在我脑子里爆开,震得我眼前一黑,险些受不住地晕过去。
“李成竹!你醒了?!”
我稳了稳神,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有个陌生的大高个男生正撑着床又哭又笑地望着我,他眼泪汪汪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脸色发白,看起来很是憔悴。
我还没回话,他又有了动作,就见他侧身在我头顶按了什么铃,然后又退回来,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看。
这情形,太诡异了。
我盯着高个男生看了会儿,慢慢朝他眨了眨眼,问他,“请问你是谁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话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不行,蚊子似的,听起来特别矫情。
高个男生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李成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皱着眉,满脸迷惑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跟不认识的人开玩笑。”
他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整个人都晃了一晃,眼泪迅速积聚,盘旋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看起来特可怜。
我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大男生可怜,就听他又惊又怒的声音,“李成竹,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我是你男朋友,邵寂阳,你不记得了吗?!”
我魂都差点被他这句话震飞了。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有男朋友?!要真有,那也只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顾尧君才对。
我想抬手揉一揉莫名发疼的脑袋,努力半天却发现两只手居然怎么也举不起来。我惶然低头看去,两只手都好端端的,不过右手上打着吊瓶。
这个叫邵寂阳的好像看出了我不舒服,脸色又变得焦急起来,“李成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说着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满眼紧张地望着我。
我被他望得一阵难受,想抽出手,奈何手上没什么力气,只得任由他握着。
我沉默得跟他对视了会儿,在记忆里搜刮了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
“邵寂阳……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精神一振,眼里浮出期待,“李成竹,你记起我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我是想说,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爸爸妈妈?”
他立马失望地垂下眼,“叔叔还在上班,阿姨下楼拿报告去了。”
我有些吃惊,“你认识我爸爸妈妈?”
他表情沮丧地点头,“当然认识了,我可是叔叔阿姨都认可了的你的男朋友。”
我被他嘴里的男朋友刺挠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也没精神跟他多说什么,脑子昏昏沉沉有点想睡觉,我对着他呢喃了句“你别胡说八道了”便合上眼皮开始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就养到了梦里去。
我做了个相当奇葩的梦。在梦里,我竟然和包括顾尧君和邵寂阳在内的四个男生同时谈着恋爱,而且长大以后还和他们每个人都领了结婚证。
天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太可怕了!
我从梦里惊醒,睁眼却发现我妈居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妈脸色差得不行,像是几天没睡觉似的,眼下泛着青色。
除了我妈,还有刚跟我在梦里领了结婚证的邵寂阳。他脸色还是跟之前一样难看,但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看着什么特别珍视的宝贝。
我还没说话,就见我妈眼神陡然一亮,鼻音浓重地先开了口,“小竹,你醒啦?”
我发现她眼睛也红红的,一看就知道不久前才哭过。我吃了一惊,忙问我妈,“妈妈,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刚说完,我妈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起来,一颗颗落到洁白的床单上,“臭小子,你都昏迷两天了,还问妈妈为什么哭!”
我目瞪口呆,“昏迷?我为什么会昏迷啊?我不是在过生日吗?怎么会突然躺在医院啊?”
我妈愣了一愣,看着我的脸,低声喃喃道,“啊?寂阳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失忆了?”
我眼珠子往她身后一转,不安地问我妈,“妈妈,你认识他啊?他好像认识我,他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我妈看了眼神色黯然的邵寂阳,然后才回过头看我,“妈妈当然认识了,你也认识他的,他是……”
我妈话没说完,房间里突然走进来几个身穿白褂手拿病案本的医生,十分客气地打断了她,“孙女士,病人苏醒,我们需要对病人进行病情评估,麻烦配合一下。”
我妈和邵寂阳赶紧往后退开,将位置让给了医生。
医生翻了翻我的眼皮,又检查了下我的脑袋,问了些诸如头疼不疼,精神怎么样,认不认得我妈和那个叫邵寂阳的男生,记不记得摔倒时发生了什么,以及一些简单的知识性的问题。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遍,医生表情一松,带着笑跟我妈宣告,“他很幸运,除了出现失忆后遗症,其他一切正常,你们大可以放下心。他身体上的外伤也不算严重,按时敷衍换药,好好养段时间就好。”
这时,邵寂阳眼巴巴望着医生,满怀希望地道,“医生,他的失忆症应该只是暂时的吧?他伤得轻,应该能想起忘记掉的那些事情吧?”
医生道,“不确定。我们并不能保证病人一定能恢复记忆。不过,你们可以用熟悉的事物多刺激病人,跟病人多讲讲他忘记的那些事,说不定能帮助病人恢复记忆。”
我看到邵寂阳攥紧了拳头,医生又交代了两句恢复期间的注意事项,便揣着本子离开了病房。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算是听明白了,我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掉下去摔到脑袋摔出了失忆症,忘记了挺多事和挺多人。
太神奇了吧,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失忆症这种病,我一直对医学上说的大脑受到刺激会出现失忆病症持怀疑态度,没想到自己身上就发生了这种令人费解的事。
我还挺稀奇的,于是两眼放光地叫我妈还有那个叫邵寂阳的跟我好好讲讲我忘记的那些事。
我妈说我已经上高三,而且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好,在高中结交了好多朋友,很招人喜欢。
邵寂阳说我是高二下学期开始暗恋他的,高二暑假才正式在一起,虽然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但跟他感情特别好,说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我越听便越是觉得有趣,他们讲的那些对我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完全与我不相干的人的经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简直像是突然穿越了一样,我一下子从十五岁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十七岁的世界。
邵寂阳挺不高兴我表现出来的兴奋,讲完后就一直臭着脸。我才不在意他臭不臭脸,我跟他又不熟,不过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他讲述的和我的恋爱日常。
我不敢相信,长大了的我竟然会放弃喜欢顾尧君,转头去和一个爱哭鬼在一起。我不相信!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妈对他说的那些居然一点反感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全程带笑地听着,很有种默认的意思。看来邵寂阳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我不由感慨了下我妈接受能力比我想象的强悍多了,我还以为她知道我喜欢男生之后会大发雷霆呢。
看着脸都气红了的邵寂阳,我心头一动,忽然间想到还不知道长大后的顾尧君怎么样了。
我于是问我妈,“尧君哥哥呢?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吧?应该高中毕业了吧?他在哪里上大学?他知道我受伤吗?”
我妈说,“你尧君哥哥到M国留学去了,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你要告诉你尧君哥哥受伤的事情吗?”
我一下子呆住了。
顾尧君出国了?
那我跟他岂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都还没来得及考到第一跟他表白,他就选择出国斩断我跟他所有的羁绊了。
想到这里,我差点没忍住在我妈面前哭出来。还好那个叫邵寂阳的家伙的存在制止了我丢脸的可能。顾尧君出国的消息比我的伤还让我觉得疼,瞬间我就什么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
我强压着情绪,精神恹恹地跟我妈说了句“妈妈,我头晕,想睡觉”,便让我妈帮我把被子盖到头顶,我妈和邵寂阳还说着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心思去听,心里只想着和顾尧君的事,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又做了那个跟四个人结婚的梦。
天哪,这也太离谱了,我是想结婚想疯了吗?我才十……十七岁啊!
在其中一个长相英俊温雅的男人为我戴上象征忠于彼此一生的戒指后,我挣扎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后,我当场愣住。
那个为我戴戒指的人竟然从梦里跑了出来,此刻竟然就站在我面前!只不过比梦里的年轻了许多。
我骇得直吸气,赶紧重新闭上眼睛,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从梦中梦醒过来。可我的愿望并没能成真,我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温柔好听的关心,“小猪,醒了吗?”
我再次睁开眼,那个人依然站在我面前,他身后站着高高壮壮的邵寂阳,我妈不知道去哪了,不在病房里。
我忍住惊慌,用眼神询问邵寂阳,“这个人又是谁?”
邵寂阳反应了两秒,忽然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俯身到我耳边悄声说道,“李成竹,这个人是插足我们感情的第三者。等下他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知不知道?!”
我难以相信地睁大了眼,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叫我小猪的人。
他那一身光明柔净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什么第三者的样子,邵寂阳这家伙不会欺负我失忆了就跟我瞎胡乱说吧?!
或许是我眼里的表情太过明显,那个人看了眼邵寂阳,微微地拧起了眉,“小猪,邵寂阳说你失忆了,看来是真的。你不记得我了,对吗?”
我虽疑惑他为什么如此亲昵地叫我小猪,但还是朝他点了点头,他垂下眼沉思片刻,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几下,抬眼朝我一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林鸿雪,是你高中最好的朋友,也是你交往了快半年的男朋友。”
我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也是我的男朋友?!”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我倒抽口冷气,忍不住失声问道,“邵寂阳也说是我的男朋友,你也说是我的男朋友,我到底是有几个男朋友啊?!你们不会是串通起来耍我的吧?!”
邵寂阳咬牙瞪着我,“我都叫你不要相信他了!”
我看向他,实话实说道,“可是他比你看起来要更可信啊!”
邵寂阳瞬间被我气红了脸,他握着拳头,咬牙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李成竹,你!为什么你失忆了也还是这么可恶!”
我缩了缩脖子,偏过头不去看他,心想这个叫林鸿雪的比这个叫邵寂阳的温柔多了,他正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望着我,温柔又专注,包容又深情,给我一种仿佛他好像正望着此生挚爱的错觉。
被他这么看着,有股异样的感觉细泉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很快蔓延到全身,使我的脸皮不由自主发热发烫。
这种反应……我好像有点相信他是我男朋友了。如果长大后的我不再喜欢顾尧君,倒是很有可能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小猪,昏迷这么久,肚子饿不饿?我做了鱼肉豆腐粥,起来吃点好不好?”
天哪,他好温柔好贴心啊。我对他的话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想也不想地点下了头。于是,在邵寂阳压抑委屈的目光注视下,我被3林鸿雪投喂了半碗鲜香美味的鱼肉粥。
吃完饭不久,林鸿雪又帮我捏了捏还不大有力气的手脚,邵寂阳好像从林鸿雪的举动中悟出了什么,也急急忙忙凑到我跟前献殷勤,一会儿问我渴不渴,要去给我接水,一会儿问我困不困,要给我唱摇篮曲哄我睡觉。
我只觉他活像脑壳有包,无语地看了他半晌,问他,“我妈妈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还有,我手机呢,能不能帮我问下我妈妈我手机放哪里了?”
邵寂阳说,“阿姨在外面跟叔叔说话。”
“我爸爸来了?”
“嗯。”
“那他们怎么不进来说话?”
邵寂阳欲言又止,我看向林鸿雪,他安抚似的向我笑了笑,“叔叔和阿姨怕打扰到你休息。”
我没多想地哦了声。
不得不说,这个叫林鸿雪的笑起来可真好看啊,我不自觉盯着他的笑出了神。眼前忽地闪过梦里他跪着向我求婚的画面,顿时,我羞耻得头皮直发麻,迅速移开眼,朝捏着我手指不知道在干嘛的,对着我撇嘴满脸不高兴的邵寂阳道,“别玩我的手了,能不能帮我叫下我爸爸还有我妈妈?”
邵寂阳幽怨地瞪了我一眼,起身撞开林鸿雪,听话地帮我叫我爸妈去了。
我趁机问林鸿雪,“哎,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我男朋友?”
林鸿雪弯起了唇角,温柔地望着我点头,“嗯,你感觉到了,是吗?”
我心里一跳,他好厉害,竟然看得出来我对他有点熟悉的感觉。我不敢跟他对视,眼神飘飘忽忽,磕磕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妈妈说,邵寂阳才是我男朋友……”
空气安静了两秒,脸颊上忽然覆上一只微凉的手掌,我听到他带着明显低沉了许多的声音,“小猪,你还病着,先不要急着去想这些,等你病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关于你和我,和邵寂阳之间的事,好吗?”
不知为何,从醒过来后隐藏在心底的不安与无措竟在他温柔的安抚下平息了下去。
我就着他抚摸我的手缓缓转过头与他对望,片刻后,笑着应了声好。
病房外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林鸿雪从容地收回手,和我一起望向门口。
邵寂阳和我妈先后走进房间,直到他们关上门,都不见我爸的身影。
我奇怪地问我妈,“妈妈,爸爸呢?”
我妈顿了一下,随即摆出个笑脸回我,“你爸爸觉得对不起你,说一天不把那个推你的人抓出来就一天不敢来见你,过来看你一眼就赶紧回学校调监控查证据去了。”
我注意到我妈身后的邵寂阳表情很怪,看眼我妈又看眼我,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但我也没心思研究他到底想说什么,因为我被我妈透露出来的信息给震住了,“妈妈,你是说,我是被人故意推倒才会摔成这样的?”
我妈红着眼点头,刹那间,我看到邵寂阳和林鸿雪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尤其是林鸿雪,脸色阴沉得像是在台风来时的天空。
我不解地睁大眼,“谁那么大胆子敢推我啊,尧君哥哥要是知道了……”话没说完,我想起来顾尧君已经出国的事,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改口说道,“妈妈,等爸爸查出来后,一定要叫他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我要看看敢这么欺负我的人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我妈心疼地附和我说,“好,妈妈一定叫爸爸尽快把他揪到你面前来,让你给他也剃成个大光头!”
邵寂阳也凑过来抓住我的手语气凶恶地道,“李成竹,你放心,等叔叔抓到那个凶手,我帮你报仇!”
我没理他。
因为我再次被我妈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给震住了。
我妈的意思是,我现在成了个大光头?!
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边大叫,“妈妈,有没有镜子,给我个镜子!”
我还没摸到脑袋呢,就有人捉住了被我强制开机打着颤的双手。
一边一个,是邵寂阳和林鸿雪。
“小猪,头上有伤,别碰!”
“李成竹,你手上还插着针,不能乱动!”
我妈见我这样,有点慌的样子,手足无措地安慰我,“儿子,没事的啊,头发过不久就会长出来了。”
我勉强对我妈露出个笑,“妈妈,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而已。”
我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镜子,最后还是林鸿雪拿出手机对着我拍了张照,我才对剃了光头的十七岁的自己的模样有了清晰的认知。
我看着那个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额头和右脑都缠着白色纱布,脸色虚得跟病痨鬼一样的人,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脑子里疾风呼啸。
天哪。
十七岁的李成竹,怎么能丑成这样?!
李成竹:我是谁,我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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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