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我妈,邵寂阳和林鸿雪轮番安慰了遍,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现在的光头形象。
可不接受也没办法,光头已成定局,我只能努力使自己忽视掉这个事实,在心里祈祷我的头发能长快点。
邵寂阳和林鸿雪一整天都在医院陪着我,直到天黑后才在我妈的催促下回了家。
说实话,看着他俩比我妈还紧张我无微不至照顾我的样子,我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好像是我突然霸占了他们朋友的身体,占他们便宜似的。
趁两个人都不在,我装作无意地问我妈林鸿雪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妈说,林鸿雪是我高中以来关系最好的朋友,除了顾尧君,我在她面前提得最多的就数林鸿雪了。
我愣了下,本来还想追问为什么林鸿雪也说是我男朋友的事,但心里突然涌现的直觉及时给我的嘴上了道拉链,将我的疑问全部封在了喉咙里头。
待在医院好无聊,我只能听我妈反复跟我讲被我遗忘的那两年间的经历。
我的高中生活好像挺枯燥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很少有休闲娱乐的时候。
后面我妈提到不久前我脚腕骨折和发高烧住院的事,一脸忧虑地说我今年像是有点跟什么犯冲的意思,多灾多病的,打算明天到寺庙里找大师给我算算八字,求个平安好运符。
我学我爸,端着表情,一本正经地教育我妈不可迷信,要相信科学,我妈当即拧了我一把脸,反驳说她可不是迷信,接着告诉我那个寺里的大师真的特别厉害,名气很大,去请他算命祈福的人都说他是有真本事的,据说是个能通神灵的神师。
我心里嗤之以鼻,但也没再跟我妈争辩什么。我知道我妈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个心安。
我找我妈要手机,我妈说我的手机已经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我于是求着我妈赶紧重新给我买个新的用。我妈答应明天就去给我买。
我妈真好!
第二天,我妈果然给我带了部新手机。我迫不及待登录社交软件,瞬间被数不清的消息给淹没了。
除了顾尧君,昨天刚认识的林鸿雪和邵寂阳,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发的消息。
林香雪,刘恩,卫宁,严青霜,施东庭,杨明生……
我逐个逐个点进去看,越看越是心惊。
我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十七岁的李成竹,貌似是个脚踏几只船的超级大渣男!
不仅跟顾尧君,邵寂阳、林鸿雪保持着恋爱关系,还跟那个叫作严青霜的人也在一起过!
怎么会这样?!十七岁的我竟然长成了个花心大萝卜!
也许是我表情扭曲得太夸张,我妈以为我又哪里不舒服了,慌慌张张地问我,“小竹,怎么了?”
我哪里敢跟我妈实话实说,赶紧将手机熄屏,借口头有点疼想休息下把我妈给敷衍了过去。
我妈贴心地给我盖好被子,忧心忡忡地望了我一眼,交代我说,“那你好好休息,刚好妈妈有事要出去,一会儿醒了记得打电话给妈妈。”
我点头,等确认我妈离开后才又掏出手机,心跳如鼓地重新翻阅起来。
我将和顾尧君之间的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半是不可置信半是激动喜悦。
死去不久的心仿佛又重新活过来。
顾尧君竟然在跟我谈恋爱!
听我妈说,我高二下学期期末考成绩是年级第一,难道那时候我鼓起勇气跟顾尧君表白了?然后顾尧君也因为喜欢第一而答应了我?
看来我们班那群女生传出的消息有误,顾尧君压根不是喜欢许诗遥,而是顶着第一名头的那个人。
我想起之前暗戳戳准备跟顾尧君告白的事。
那时我妈天天晚上沉迷于青春偶像剧,我因此受到荼毒,开始幻想跟顾尧君在一起的各种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禁不住青春期荷尔蒙的引诱,打算挑个良辰吉日跟顾尧君表明心意。
却不料我刚在笔记本上梳理好告白流程,隔天就听我们班爱八卦顾尧君的女生兴冲冲跑过来问我,“李成竹,五班的杨和真昨天和顾尧君表白了,你听说了没有?”
我当然没听说,愣愣地睁大眼,随即紧张兮兮地追问道,“他没答应吧?”
女生飞快摇头,“没有没有,杨和真说,顾尧君特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然后她就问顾尧君不喜欢她喜欢谁,顾尧君回她说他只喜欢第一。符合条件的只有一班的许诗遥了。真没想到,顾尧君会喜欢许诗遥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这也太不搭了吧?!”
那时我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尾。告白的念头像是蜗牛的触角,被人轻轻一击就立刻缩回了壳里。
从那以后,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成为第一,表白顾尧君!
可没想到的是,十七岁的李成竹抢在我之前跟顾尧君告白了。虽然理智告诉我那也是我自己,但情感上却仍然有些嫉妒,仿佛被人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浑身都不得劲儿。
不行,我得亲自跟顾尧君表白一次,这样对我才公平!
可随即我又想起那个叫卫宁的人发过来的消息。他跟我好像是竞争对手的样子,把我考试的作文分数和他的作文分数一齐发给我,还奚落我,「李成竹,48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你这么喜欢它?」
作文都才考48分,第一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如果我不是第一,顾尧君还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有点退缩了,要不然还是先把告白的事放一边?
可是,要是我以后再也没机会当第一了呢?
我纠结了会,决定还是趁此机会勇敢一回,反正顾尧君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想跟我分手,也得经过我同意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跟顾尧君解释清楚我会失联三天的缘由。
我:「尧君哥哥,对不起啊,我被人故意推倒,摔到头昏迷了两天,昨天才醒过来,手机也摔坏了,妈妈刚刚给我买了个新手机,我才看到你的消息。」
顾尧君竟然秒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我差点就直接接听起来,还好脑子反应快,想起来自己现在惨不忍睹的样子,犹豫半会儿后点了拒接。
我:「我现在不太方便接视频。」
顾尧君:「严重吗?」
顾尧君:「哪里疼?」
顾尧君:「对不起。」
顾尧君:「谁推你?」
我:「不严重,医生说我很幸运,只是轻微的颅脑损伤,身上有些擦伤但很快就能好。」
我:「头有一点疼,别的都还好。」
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推的。」
我:「我不知道谁推的我,爸爸还在调查呢!」
顾尧君:「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我真搞不懂。
我:「尧君哥哥,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了吧,怎么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顾尧君:「嗯。」
顾尧君:「担心你,睡不着。」
我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翘起嘴角。
我:「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真的!你明天还要上课吧?快睡觉吧。」
顾尧君:「担心你,睡不着,想见你。」
我心里又热又痒的,想跟他表白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我也想见你,不过要等你放假了我们才能见面了。」
不等他回复,我又接着说道:「对了,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这次月考好像没考好,从第一掉下去了,怎么办,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顾尧君:「不会。」
顾尧君:「会一直喜欢你。」
我:「不是第一也喜欢吗?」
顾尧君:「嗯。」
顾尧君:「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顾尧君:「李成竹,我爱你。」
顾尧君竟然说爱我!心脏咚咚咚跳得像在地震,我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情不自禁抱着手机咧着嘴傻笑。
我:「我也好喜欢你!」
我:「尧君哥哥,我真的好开心!」
顾尧君:「嗯。」
我仿佛透过屏幕看到顾尧君正满含温情的眼睛,我感觉整个人像是飘到幸福做的云朵上,每根毛孔里都开出了欢喜的花。
啊,我真恨不得跟顾尧君聊到天荒地老,但我终究还记着顾尧君明天要上课的事,没过多久就赶紧催着他去休息了。
直到退出和顾尧君的聊天界面,看到排列在他之下的林鸿雪和邵寂阳的名字,我才悚然一惊。
我貌似还和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不行,我不能对不起顾尧君,我不能做渣男,我不能成为我妈最讨厌的那类人。
我在心里暗骂了句长大后道德败坏的自己,决心立刻跟林鸿雪和邵寂阳两个人说清楚,尽快跟他们划清界限。
我正思考着该如何措辞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余光忽然瞥到一道深黑色人影正静立在病房门口,遮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光。
我抬头毫无防备地望过去,只一眼就呆住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顾尧君……呃,不能拿顾尧君作比,明星都没他好看!
他光站在那里,就叫人着了魔似的移不开眼,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仿佛拨划弦索的琴弓,只是微微一撩,便叫人心尖发颤。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像是用柔软的笔尖点在洁白宣纸上的一粒朱砂,下笔时分明轻之又轻,却在人的脑海里落下深重到难以磨灭的印迹。
他整个人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炫技之作,五官和外形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躯体轮廓都像是经由上帝之手精心雕琢过,完美得宛如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没见过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生。见到他,我才知道,貌若好女并非古人的夸大,而是真实存在的人间绝色。
我盯着他眼角的痣,忽然之间想起来梦里好似也出现过这么一个相貌惊绝的人。
病房门被完全打开,他缓缓朝我走近,我的目光像被他吸住了似的,跟随着他从门口来到床边。
“小竹子,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
他的声音也好听得不行,不紧不慢,低磁迷人,犹带着两分少年的清脆。
他俯下身,笑眯眯地盯住我,我在他仿若繁花的笑里又失神了十秒钟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这个人又是谁?脑子里的书页飞速翻动着,以期将面前这个完全按照我的审美长的男生和刚刚在手机上瞟过两眼的人名匹配起来。
最终,我锁定住一个人名,“严……严青霜?”
他果真应声,“嗯?现在不害怕我了?”
我定神道,“我又不认识你,怕你做什么?况且,你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应该也挺好的吧?”
我话出口,他表情凝了一凝,笑容消失在唇角,眼尾挑出怀疑的弧度,“不认识我?”
我解释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被人推倒,摔到脑袋了,然后就失忆了。我不记得十五岁以后的事了,包括你,我也不记得了。”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大概是看出我的表情不似作假,选择了相信我的说辞,“这样,所以你也同样不记得林鸿雪,不记得邵寂阳了?”
他不但认识林鸿雪,还认识邵寂阳,他们几个好像都清楚我是个渣男的事实。
我心里发虚,脸上却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不记得了。”
这句话好像取悦了他,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眼里,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他笑眯眯的,“真好。这样我就可以和你重新开始了。”
什么话?!我已经有顾尧君了,才不想和他重什么新开什么始。
我正要跟他说清楚,他放在我脸上的手却忽然移到了我包着纱布的头上,轻轻一按,登时疼得我吸了口气。
“你做什么?”我捉住他作恶的手,不满地瞪着他。
他没理我,倾身在我按住他的手背上落下支羽毛般轻柔的吻。
我像被蛰了似的瞬间撒开了手,他见我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低低地笑出了声,手指刮摩着我的眼皮,一下比一下用力,“很疼是不是?我也很疼啊,整整一个月,小竹子,你怎么都不舍得来看看我呢?我疼得快要死掉了。”
他分明还在笑着,可我却觉得他像是在哭。他眼底的情绪太悲伤了。我抖了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
那个叫邵寂阳的脑壳好像有包,这个叫严青霜的脑子好像有病。
我感到一阵战栗,说不清是恶寒还是别的什么,一把挥开他蹂躏我眼睛的手,我提醒他,“严青霜……这里就是医院,你……你要不要去做个全身检查……”
他垂着眼皮直视我,眼里像是寂静的海底,深邃又幽暗。
“小竹子,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又不是我说的。
我说,“我不记得了。”
他半眯起眼睛,唇边浮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你的意思是,不记得就可以抵赖吗?”
他表情很有几分诡异,像是条随时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蛇,阴寒,冰冷,携带者残忍吞食的**,我有点害怕,不敢说话了。
大概是感知到我害怕我情绪,他忽然收敛了表情,唇角上扬恢复笑如春风的明艳,“小竹子,不可以害怕我,要心疼我呀。”
我刚要开口说话,他整张脸蓦地凑近,用他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我的嘴。
我惊骇地瞪大眼。
我准备献给顾尧君的初吻!
我张嘴就咬,他好似察觉我的意图,先我一步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酥酥麻麻的痒在口腔肆虐,我被他搅得思绪乱飞,脑子昏昏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亲够了,终于放开了我,埋首在我颈间,双手死死抱住我,微微喘着粗气,全然不顾我身上虽无大碍但却隐隐作疼的挫伤。
嘴巴得到自由的一瞬,我边挣扎着边朝他破口大骂,“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是个变态!有病就去治啊,我又没惹你,对着我发疯!你,你……”
好气,被我爸教育之后连句像样的脏话都骂不出口。你了个半天都不知道后面应该你出个什么名堂。
听不出悲喜的声音从脖颈飞快蹿升到耳廓,“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病,我是个变态……”
他倒还挺有自知之明。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难受得想咬人。
我始终挣不开他对我的禁锢,没一会儿就泄了气,无可奈何地由着他搂着。
脑子里嗡嗡地响,我愤愤地想着,十七岁李成竹造的孽凭什么要十五岁的我来承担啊,倒霉死了。
他的脑袋在我颈间厮磨,搞得我脖子痒痒的,我努力侧头以躲避他的纠缠,忍着怒意有气无力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呢喃似的,“我想要你不要别人,只要我,就只要我一个,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
但怕他发病,我斟酌着道,“你忘了吗,我失忆了。”
他沉默了下,终于舍得松手从我身上退开。他俯望着我,眉梢眼角都挂着欢腾的喜意,“对,你失忆了,谁也不记得了。没错,小竹子,以后你谁也不必记得,只需要记得我。我要将你牢牢抓在手里,不给他们勾引你的机会,真好,真好啊……”
他攥着我的手指,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我顾不上害怕他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诡异表情,痛叫出声试图抢救我快要断掉的手,“哎哎哎,放手放手,痛痛痛!”
他这次松得挺快,但脸变得更快,眨眼间换上了副心疼歉疚的表情,“对不起,小竹子,弄疼你了。”
在我惊惧的目光下,他托起我的手,垂下头,从被他握出血痕的小指一路往上啄吻,像是想以这种方式安抚在我身体乱窜的疼痛。
反应过来后,我一个激灵,被电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护在身后,在他倏然变冷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他又弯眼笑起来,在我没有刘海遮挡的额心吻了下,拇指指肚轻轻摩挲着我额间的胎记,语调快活地说,“啊,真好,我也一点不疼啦。”
他的笑美艳得不可方物,可却莫名让我脊背发凉。
李成竹,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啊?!
李成竹:严青霜你有点不对劲啊……
严青霜:有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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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