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周末,张可再在老家总共待了四天。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因为送医及时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后果。走前张可再又劝母亲找个护工,母亲脸上是为难的样子,他去银行取了一笔钱,塞在了母亲枕头底下。
前两天一直在医院,没定好哪天回去上班,正好周日早上岑峤发消息来问,张可再干脆就定了当天回去。
当天的高铁票不好买,母亲问的时候张可再撒谎买到了,准备出去坐顺风车。
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卞玉发来了消息,问:“今天回来吗?买到票没有?”
这是七年以来,这个账号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
张可再回复:“没有。”
收拾好东西离开家,张可再顺着路边打算先走一段,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后面有辆车跟了上来,速度很慢,好像是在跟着他。
他回头仔细一看,看清楚开车那人的时候猛地停下了脚。
车窗降下来,卞玉说:“上车吧。”
张可再没有过多的迟疑,径直过去坐上副驾,系安全带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不按喇叭?”
卞玉答非所问:“跟着你你总能看到的。”
张可再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从早上跟岑峤说了今天回去,到现在,时间正好够开车过来。但是他并没有跟岑峤说过怎么回去。
他决定直接问:“如果我买到高铁票了呢?”
卞玉回答得很自然:“那我就自己回去。”
“你没有必要这样。”张可再很直白,他已经不是那个想到卞玉喜欢他就会怀疑自己的少年,“我不会因为需要你就重新爱上你。更不会因为感动。”
卞玉说:“我知道的。我没有想打动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想来。我想见你。”
他也这么直白,张可再也不好再多说了。
高速上开了一半,前面没多远有个休息站,张可再知道卞玉肯定没有吃中饭,提议停下来歇一脚。
卞玉去买吃的,张可再上了卫生间,先他一步回到车上。
手上还有残留的水渍,张可再看了一下周围,没有纸巾,他顺手打开了面前的储物箱。
储物箱里放着几盒打开过得药。张可再迟疑了一下,拿起最面上的那盒,看了一眼药物名字。
余光中,卞玉正在朝车子走过来,他马上把药盒塞了进去,合上了箱子。
下午终于到家,在小区停车场停好车,张可再下车之前说:“请你吃个饭吧。”
卞玉完全没有思考,立马点头:“好。”
张可再笑了笑:“先回去放一下东西吧,我想换身衣服。”
一前一后爬楼梯,走到家门口,张可再说:“你收拾好了过来喊我?”
卞玉说:“你收拾好了喊我。”
张可再点点头,进屋合上门,马上拿出手机来,搜索先前看到的药名。
阿美什么丁……他循着记忆几番查找,终于发现那药叫“阿戈美拉汀”。网络搜索到的说明书上适应症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成人抑郁症”。
张可再觉得自己是隐约预料到的,所以一路都忍着没有立马查询。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把药物的说明书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搜索相类似的药物,想对比一下记忆中在卞玉车上瞄到过的药盒。过后才丢下书包,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之后,张可再敲了隔壁的门。
几乎是立刻,门开了,卞玉出现在眼前。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笑容也不再有距离感,对张可再说:“好快!”
这一瞬间,张可再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十九岁的卞玉,在他面前还会出现跳脱的时刻。好生动。
不过只有一瞬间,卞玉又变回了现在沉稳得过分,沉稳得让张可再有点讨厌的卞玉。他把刚才那瞬间的雀跃迅速抹杀,说:“走吧。”回手带上门。
在附近商场找了一家还算清静的餐厅,卞玉表示吃什么都可以,于是张可再自顾自点完了两个人的餐。
合上菜单的时候,守在旁边的小哥问:“两位需要什么酒水吗?”
张可再立马说:“不要。”
等那小哥拿着菜单走了,卞玉才说:“我还以为你会想喝一杯。”
“我看是你想喝一杯。”张可再看他一眼,很霸道地说,“我请客我说了算,不给喝。”
卞玉愣了一下,笑了:“你现在说话跟以前很不一样。”
张可再不以为然:“我都快三十岁了,还跟十**岁的大傻子一样怎么活。”他抬头看着卞玉,说得很认真:“我觉得你以后都不要喝酒了。”
“嗯?”卞玉诧异,“为什么?”
张可再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你喝了酒会发疯。”
卞玉一时无言,又笑了。
吃饭的时候,张可再一直用叉子拨弄盘子里的面,他低着头看着盘子,佯装不经意地问:“你跟以前的朋友还有联系吗?”
卞玉问:“你指的是谁?”
张可再:“江博。”
卞玉摇摇头:“没有。”
“这七年都?”
“嗯。”
“那年有榆呢?”
“最近有了。”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家住在哪里?她跟你说的吗?”
“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张可再又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卞玉安静地回答:“不是很好。”他抬头看着张可再,很平和:“但是现在很好。”
说着不给卞玉喝酒的张可再,到家关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一瓶酒。虽然第二天要上班,他还是任由自己喝了个放肆。
很晚的时候年有榆打了电话来,他一接起来“喂”了一声,年有榆就很惊讶:“你喝醉了?”
张可再笑,其实已经口齿不清:“哪有那么容易醉?”
年有榆问:“你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卞玉把你怎么了?”
在模糊的一团乱麻的思绪中,卞玉这个名字愈发显得刺人。张可再说:“我的心有点疼。”
那头年有榆说了什么,张可再根本一点没听到,他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他在的时候有点疼,他不在也有点疼。”